第21章
阮識匆匆忙忙趕過去,卻是連阮菁的面都沒見到。
最近明明表現積極,甚至一直在為減刑的事做準備,怎麽可能突然去私藏兇器再刺傷別人。阮識臉色蒼白的坐在警局的椅子上,腦子裏嗡嗡得全是剛才警察和他說的話。
霍桐陪着他,遞過去一瓶水,“阮識,你還好嗎?”
阮識愣在那兒,半晌才緩過神來接過那瓶水,睫毛投下的陰影顯得他脆弱不堪,嗓子艱澀地連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如果你想見你媽媽,我可以幫你。”
阮識黯淡的眼神在聽到霍桐這句話時似乎找回點生氣,但他還是搖了搖頭婉拒道,“學長,不麻煩你了。”
“別和我客氣了。”霍桐拍拍他的肩,從兜裏拿出手機走到門外,在撥通電話時對坐在椅子上的阮識打了個口型,“等我一下。”
不知道霍桐用了什麽辦法,大約過了一刻鐘,阮識就收到通知可以去見他媽了。但在這之前,警察跟他說的是罪犯家屬不可以會見嫌疑人,只有代理律師可以。
會見室裏很昏暗,獄警挺直身姿在角落裏站着,讓人無法忽視。
這種特殊會見還是霍桐幫他争取來的,臨走之前在門口和他說,“只有十分鐘。”
“夠了。”阮識的情緒漸漸平穩下來,在對上霍桐的目光時輕聲開口,“謝謝學長。”
會見室四四方方的一間,頭頂懸挂的淡黃色燈光只夠照出人臉的輪廓,周圍散發的溫度低得使人忍不住打寒顫。
阮菁坐在對面,發絲淩亂的落在肩上,衣袖和肩膀殘留幹涸的血跡,她的臉上沒有表情,在神志恍惚的階段看到阮識時,身子搖搖欲墜的哀嚎着。
“沒有!那都是假的!栽贓陷害的!”
“阮識,你要信媽媽。媽媽沒有做,媽媽沒有……”
阮識啞着嗓子,想要觸碰卻又收回手,獄警在旁邊看管警告,他只能先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弄清楚,“醫院的那個人,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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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菁思維混亂,好半天才将事情的經過說清楚。
事情本來很簡單,只是同一個獄房的犯人齊了争執,阮菁早年沒受過苦,三兩下就被人扯着頭發拖行在地上,在反抗的時候不知道誰往她手裏塞了那根削尖的筷子,她在大腦不做主沒有看清的時候就往人身上紮了過去,當場大出血。
最重要的是,所有人的口供都一口咬定那根武器是阮菁留下的,就藏在她的枕頭底下。
十分鐘很快就要過去,阮識大致了解了前因後果,在獄警打開那扇門前,阮菁突然喊住了他。
昏暗燈光将兩人之間的距離折射成了一條銀河光線,阮菁帶着血點的臉藏在晦暗不明的情緒中,她幾乎是有點瘋魔地發出笑聲,指着阮識裸露在外的脖子,指甲發出駭人的光,“你和夏尋在一起,是不是?”
阮識站在原地僵着身子,看似在聽阮菁說話,實際上身體裏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抖,他的臉色過于蒼白,霍桐在門口等他的時候聽見裏面歇斯底裏傳出的尖叫聲。
他扶住阮識快要倒塌的身子,不費什麽力氣就把他帶到自己的車裏,阮識坐在副駕駛,在霍桐傾身為他系上安全帶的時候阻止進一步的接觸,他從車窗外看到那個正站在大樹底下的人,虛弱的從胸腔裏發出聲音,“學長,我弟弟來接我了。”
霍桐停下了準備扣上安全帶的動作,轉過頭順着阮識的視線看去。
他們現在的姿勢在外人看來是暧昧的,夏尋站在那裏不動,似乎只是在觀戲。他隐忍的拳頭和情緒統統埋在被樹蔭遮擋住的影子裏,而不同以往的神态壓迫着阮識正朝他走過來的身影,周生滋蔓冷漠和寒意,眸裏愈發陰沉。
夏尋牽着他的手往前走,微微偏頭看向車裏坐着的那個男人,他的手上用了勁,捏着阮識薄薄的皮肉貼着骨頭,纖細的仿佛可以折斷。手腕上充血印出了指痕,阮識像是感覺不到痛,平靜乖巧的像只布偶娃娃。
兩個人之間形成久久的沉默,以往從來沒有過這種時刻。
蛋黃和蛋白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氛,喵都不喵一聲地躺在落地窗邊曬太陽,夏尋蹲在阮識的面前,指腹按摩着剛才太過用力的地方,垂着眸不說話。
阮菁最後在牢裏大叫的原因不是因為他和夏尋在一起,而是一直和阮識叫嚣着篤定,就是夏尋陷害的她。
對的錯的阮識從來都分得很清,他自以為可以游刃有餘的處理好阮菁和夏尋的關系,只要避而不談就可以。但是走出看望阮菁的那扇門開始,他的腦子裏是一團亂麻,每根線都不能自主的分開,而是纏繞在一起緊緊打結,到處拉扯着,撕裂着。
直到剖開裏面血淋淋的真相給他看,那些身邊人僞裝制造的真相,那是細小的、微弱的,藏在腥臭不堪角落裏最深處一小點。它們會在手裏膨脹漲大,在每一圈每一點揭露着最醜的那一面,最後在空中爆炸,化為用作施肥的爛泥。
這一刻阮識心裏反而沒有了波動,他只是反握住了夏尋的手,扯起嘴角的弧度輕輕笑了一下,而後俯身抱住了夏尋的肩膀,慢慢收攏,在極度疲憊的身子下發出在外人聽起來很幼稚的話語。
阮識說,“如果你騙我,我就不要你了。”
他脫了勁躺進沙發裏,夏尋拿過旁邊的薄毯給他蓋上,撫摸着那雙眉眼,指尖沾上一粒粒小水珠,他背靠在沙發的邊緣,阮識滑落在地毯上的手機嘟嘟的震動着,夏尋拿起來,上面顯示着聯系人“霍桐”。
夏尋在握着手機的手不自覺收緊,攪拌在心中的情緒即刻就要噴湧而發,他看着阮識熟睡的臉,從地毯上站了起來走去書房。
“阮識,你到家了嗎?”
“我是夏尋。”
霍桐拿着手機的手一愣,在電話這頭輕笑,“那個在我們學校丢石頭的小朋友是嗎?你哥哥好些了嗎?”
夏尋的聲音森冷,隔着通訊也能感受到他的語氣,“沒什麽事我就挂了。”
“等等。”霍桐喊住了他,坐在椅子上翻閱着資料,一頁一頁地沙沙響,“今天我陪阮識去監獄,我聽到他媽媽一直喊你的名字,不過不像什麽好事。”
“她說,是你陷害的她。”
……
和霍桐聊得這幾分鐘讓夏尋很不愉快,不論從哪一方面來說,阮識似乎對他傾訴了太多,也讓他知道了太多。
霍桐有手段可以讓阮識見到阮菁,背後的身份肯定沒那麽簡單。
他給鐘沐岩打了個電話,舅舅果然不出意外地嘲笑他,“我說會出麻煩你還不信,你知道霍桐背後是誰嗎?”
“他家混政界,他爸是市委書記。”
“所以呢?”夏尋漫不經心道,手裏捏着遺落在桌上的一顆軟糖,“你的黑道不會白混了吧,舅舅。”
“就你小子事多,我在監獄安插的眼線可跟我說了,阮菁要見你。”
見。自然是要見的。
鐘沐岩的勢力是通天的,夏尋見阮菁的時候房間裏一個人都沒有,獄警在外等着,房間裏的燈光也要更加明亮。
夏尋靠在椅背上掃了一下周圍,最後視線落在像個乞丐花婆子的阮菁身上,他像在夏宅時候每一次,乖巧毫無心機,甜甜的叫着她。
“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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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很精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