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南方的天氣變得很快,中午折磨得讓人暈眩的溫度和陽光已經消失,到了傍晚夏尋出院時則變成了瓢潑大雨,豆大的雨珠争先恐後的墜落在地面,跳進水流的點形成一小圈漣漪。

阮識的褲腳被浸濕,呼呼作響的大風伴着雨點飄進兩人的衣領和皮膚,冰涼一片。

最後還是仰仗着霍桐開車送他們,顧翩坐在副駕駛,夏尋和阮識坐在後座。

城市的霓虹燈光倒映在灰暗無際的天空,透明的車窗玻璃上蜿蜒着雨水的描繪,阮識偏過頭看着窗外,混着橙黃淡綠的光暈交織在他的眼前,模糊了視線。

夏尋的臉色不太好,出院之後一直握着阮識的手,可對方愣是沒給他半點回應。他看見阮識在發呆,指尖在阮識的手心裏摳弄了兩下,靠在椅背上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背後夾雜着淅瀝的雨聲,将漆黑的夜色融進了他的眼眸。

阮識的手反射性的回握了下,心中那個假裝堅硬的碎石最終還是坍塌,細碎的小石子崩裂開來,露出裏面軟糖般的真實。

阮識有底線,但他對夏尋卻一直沒有。

阮識看向夏尋幾乎無血色的臉,抽出手來輕輕放在他的肚子上,溫聲問道,“還疼嗎?”

“疼。”夏尋說,他的聲音很低,帶着些不易察覺的乖巧,又隐隐透露着示弱。

霍桐在後視鏡裏看清了兩人的全部動作,即使窗外的雨聲再大,密閉的車廂空間裏還是能聽到他們的對話。他将車停在了小區門口,指着後座放的一把傘讓阮識拿着。

霍桐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阮識,夏尋很輕易地就捕捉到了,沉默在鏡片後的那雙眼看似平靜無波瀾,暗湧的情緒卻總有一種在下一刻就爆發的感覺。

夏尋不甚在意的拍了拍副駕駛上快要睡着的顧翩,轉頭對霍桐說,“麻煩學長送一下我的助理,下次喊他請你吃飯。”

阮識坐在後面正好被駕駛座的椅背擋住,他聽夏尋在和霍桐說話也就在座位上等了會。霍桐一只手搭在方向盤,另一只手在暗處揪住了夏尋的衣領,将他往自己這邊拉近,确保車上剩下的兩個人不會被看到。

霍桐沒和他說話,但夏尋就是知道他要說什麽。

夏尋的衣領泛起了褶皺,卻也不惱,他背對着阮識,側背着顧翩。黑沉沉的眼睛在夜裏顯出幽暗光亮,無形的釋放出壓迫,霍桐直視着他,暗藏在鏡片後的雙眼靜默得吓人,像是要把夏尋卷進雷雨交加的海面,吞噬的不剩一根骨頭。

只是一會兒,霍桐便放開了他,夏尋坐回原位,拿過阮識手裏的那把傘下了車,車門打開的一瞬間有無數雨滴拍打進來,夏尋的鞋底下大概有兩厘米左右的雨水高度,他單手撐着傘,另一只手搭在車門上,等着阮識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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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識。”霍桐對着他的背影喊了一聲,片刻之後還是止住,他像以往一樣對阮識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輕聲說道,“沒什麽事,記得明天還班。”

“好,今天謝謝學長。”

阮識對霍桐擺了擺手,下車的時候被夏尋一手摟在懷裏,身上沒有沾到半點雨滴。夏尋替他關上了車門,啪的一聲在雨裏震碎了正從車頂上傾瀉而下的雨珠,他們在原地沒有邁開步子,等着霍桐開車先走。

車內的溫度急轉直下,凍得顧翩縮在了角落,霍桐看了一眼後視鏡,猛地打了一下方向盤,車輪在雨水裏發出刺啦的刺耳聲,在泥濘的路面揚起陣陣水流。

阮識租住的房子不大,打開燈之後卻很溫馨。

暖黃的燈光照在白色毛絨的地毯上,中間窩着兩只正在昏昏欲睡的胖貓,米色的布藝沙發背靠在牆面,最角落裏還有一個兩層高的黑色簡易置物架,上面擺放着一些書本和糖罐。

夏尋莫名覺得熟悉,他一言不發站在門口,就連蛋黃跑來好奇地打量咬他褲腿都沒在意。

他想起來了,這裏的裝修像他的公寓。

夏尋的心忽得一震,像被人拼命擠壓扼住他呼吸的最後一口氣,五指收攏捏爆出來的全是他攪成一團的情緒,攤開之後什麽也分不清。

他抱住了阮識。

他們的身體冰涼,呼出的氣息卻是滾熱。夏尋把阮識摟在懷裏,親昵地用臉側蹭着阮識的發絲。

慢慢沉澱下來的心髒經不起任何折騰,它們沒有再次如擂鼓般的雀躍跳動。而是靜谧在身體裏,用胸膛軟化,連着皮膚和脈絡,緊緊纏繞,融入對方的骨血,直到能彼此感知。

阮識被他抱着,卻突然發現自己只能在夏尋的肩膀上露出兩只眼睛,還是因為夏尋彎了腰。

鼻尖被埋在夏尋所屬的氣息裏,阮識動了動了身子,随後說,“你長高了。”

“嗯。”夏尋應了聲,站直之後确實要讓阮識擡頭仰視着他,腳邊一團毛茸茸熱乎乎的物體在拱夏尋,他彎腰抱起蛋黃,撥弄了一下它的兩只小耳朵,對上那兩只圓溜溜的大眼睛,随後笑了起來,看着阮識說,“它還記得我。”

“不過越來越胖了。”

“喵~”蛋黃伸出一只爪子勾住了夏尋的領帶,表示抗議。

“你先去洗澡吧。”阮識從夏尋懷裏接過了蛋黃,避開對方的目光走到蛋白正窩着的地方,“衣服我幫你放在浴室外面了。”

阮識的沐浴露是牛奶味的,不膩,味道很醇。

夏尋剛剛抱他的時候就聞到了淡淡的香味,他出浴室的時候頭發還是濕漉漉的,阮識給他拿的只是一件簡單的白T和一條黑色運動睡褲。

但意外的合身。

阮識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時回過了頭,看到夏尋的臉因為熱氣熏蒸而稍微有了點血色,他的身材高挑優越,若隐若現顯出藏在上衣裏的腹肌。

阮識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像玻璃彈珠似的轉動了一下,正巧對上了夏尋毫不掩飾的笑意。

阮識正在撸貓的手僵了幾秒,坐在地毯上的身子又轉了回去,夏尋坐在了他的身邊,那種帶着濃郁糾纏的氣息牢牢包圍了他,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臉上正有一道灼熱的視線。

阮識屈起膝蓋将下巴搭在上面,背部流出優美的線條,他一只手環抱住自己的小腿,說,“剛才我打過電話到醫院了,荷包蛋今晚有護士照顧。”

“好。”夏尋輕聲應道。

話音落下之後便再也沒有人說話了,地毯上蜷成兩坨的貓咪小聲地打起了鼾,阮識捏着蛋白的爪子,修長白嫩的手上凸顯出兩道青筋,随着手指的活動而稍稍鼓起。

窗外的雨聲漸漸小了下去,偶爾幾滴落在窗沿,啪嗒一聲游進耳朵,夜晚顯得尤為寂靜。小小的四方陽臺裝着不鏽鋼栅欄,是普通房子裏的普通配置,對面樓的燈光隔在一道一道縫隙間像晚場放映的最後幾部電影,随着時間一場一場落幕。

夏尋打破了沉靜,他握住阮識環在小腿上的手臂,覆上了一手濕潤水漬。他掰過阮識的身子,卻發現身邊的人早已哭了許久,漂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水霧,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被風吹起的漣漪。

“你為什麽突然回來?”阮識啞着嗓子開口,說一句話便掉一滴眼淚,他的鼻尖紅紅的,在夏尋手裏的肌膚透着涼。

夏尋伸手揩去他的淚水,心髒被狠狠地掐住,痛苦的無法暢快呼吸,“哥,我…”

“因為你知道我媽快死了是不是?”阮識突然擡頭,說出的話打斷了夏尋的動作,他的眼神被定在遠處,良久才抖落着睫毛上的小水滴擡起眼,盯着夏尋的眼睛,“是因為這個嗎?”

“如果我媽按着人生軌跡走,坐完牢就出來,那你是不是就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夏尋頓了一下,手上的力量收緊了些,像是要通過這個表達出什麽。他盯着阮識的側臉,将人拉進自己的懷裏,輕輕撫摸着阮識的背部,喉結滾動了下,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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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着小手絹兒擦眼淚  嗚嗚嗚??會變好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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