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有沒有心!(捉蟲)

今夜華容舟留在平南王府, 華容琅早早的就回了房, 最後屋子裏面只剩下華容舟和華容瑨。

香爐裏面的焚香早就燃燒殆盡了,這會兒門窗都通開,外頭新鮮的空氣竄了進來。

燭火閃爍, 僅留下自己一個人面對華容瑨, 華容舟有些緊張;手指一個勁地摩挲着衣袖子, 月白色的輕紗都被她卷成一個小卷兒, 松手又卷兒, 松手又卷兒, 反反複複。

華容瑨看在眼中。

這是華容舟緊張的時候慣有的小動作,小的時候每每做錯了事就會如此, 她就低着頭揪着衣服袖子。

現在不過盈盈十五, 華容舟的容貌已經初長成,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眼, 明眸皓齒, 臉頰邊氤氲紅潮一線。

華容瑨正過頭去:“這門親事你怎麽看?”

華容舟抽抽嘴角, 衣袖上的那個卷兒忽的打開,她大哥問她有什麽用, 左不過最後還是自個兒一言堂定下了:“嫁給何人不是嫁,上京城中還有人願意娶我嗎?”

大哥一向不管府中事務, 上輩子也是因為華璇清那麽一手造成她婚前失儀,自己亂了自己的名聲,大哥這才開了宗祠将她踢出王府。

大哥和二哥不同,二哥青雲出岫, 瓊林玉樹,腰間長配有玉器,崇洋君子之道;而大哥偏陰婺,渾身上下任何裝飾都無,每個頭發絲都是整整齊齊的豎在腦後。

若問經常帶着什麽,那便是一彎長刀。

小的時候也多虧的華容舟被蒙上了心,才敢往她大哥身邊湊,現在她若是再鬥膽往她大哥身邊湊,說不定下一瞬大哥那柄彎刀就抹上她的脖子。

她打小的功夫除卻父王教導了些,便是交由大哥,大哥寵她,往往會私下裏放水讓她練的舒坦些。

明明那些都是真真切切的過往,真實到華容舟兩輩子了都還清晰的刻在心間。

而華容瑨今日卻并未帶刀,聽聞鎮遠侯今日來了府上,華容瑨只覺不對勁。

顧罹塵這人素來和平南王府沒有瓜葛,突然留了下來還用了晚膳,其中必有隐情。

Advertisement

華容瑨只是沒想到顧罹塵此次前來是為了求娶華容舟。

求娶華容舟,看着眼前的姑娘此刻還頗為怨氣的模樣,華容瑨鷹眼如舊。

若是華容琅不熟悉華容舟現在說話之間帶着這股氣勁兒,那華容瑨便更是不熟悉了。他心間對華容舟懷有怨恨,可是又不自意地靠近華容舟,但在他面前這妹妹似乎一直沒變。

華容舟不耐煩的時候,不悅就直接表現在臉上,縱使臉上藏着笑,眼尾也是微微下垂的。

燭火下一切都好似溫緩了些,那些昔日的不悅和痛楚都在夜幕中被吞噬。

華容瑨摸索着手上的虎口,用力的揉搓着,難得的緩和了語氣:“你若是不願嫁,那就不嫁。”

華容舟假裝不在意大哥看着自己的眼神,她是想嫁的。

顧罹塵所提的親事何嘗不是一個好法子,她原本就擔心僅僅是搬出來平南王府還不能杜絕前世的命運。

只要她一日不嫁人,那華璇清就有法子說服二哥把自己嫁給別人,上輩子所嫁之人就已經是個纨绔,這輩子估計着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但她摸不準大哥的意思,到底是願意讓她嫁還是不嫁。

咬着牙想要做個決斷,可這副模樣在大哥眼中朱唇榴齒,的礫燦練,許久不曾打量華容舟,華容舟早就脫去昔日的稚氣。

只是此刻少女頗為為難:“那我若是嫁了,對平南王府可有損失?”

“無……但是太子一脈和鎮遠侯向來不合,你若是嫁了過去璇清便也無法難為你。”

華容舟咬咬牙,素白的小牙刺在下唇,更是顯得唇紅齒白:“大哥也知華璇清一直為難我?”

原來她大哥一直都是知道華璇清的所作所為的,前世今生她都被華璇清奪了親事,更是最後慘死在祠堂之中。

她所受肉身和心間的疼痛原來她大哥早是知曉的……

而那這般不聞不問則是準許了華璇清的作為。

想起前世所受的苦難,華容舟此刻恨不得一刀子刺進她大哥的胸間。

華容瑨究竟有沒有心!

再對上華容瑨凝滞的眼眸,華容舟收斂鈍痛的心頭,表情晦澀,她看向華容瑨的目光好似是在怪物。

“既然如此,我更是要嫁……”

顧罹塵今日并未直接駕馬回了東區,反是路上一拐拐進了長公主府,讓公主已經年近半百,作為當今陛下的親姐姐,慧敏長公主在颢景帝面前一向說話有份量。

而此刻慧敏長公主正頗為氣惱的數落着顧罹塵。

“我說你要娶哪家姑娘不好,非要娶平南王府家的姑娘,那丫頭剛剛為太子退了親,你若娶她這算什麽?”

顏如玉,氣如蘭,雖然年過五十,但是慧敏長公主儀靜體閑,上京之中鮮少能有人這麽惹她生氣,也不敢惹她生氣。

可這人偏生就是顧罹塵。

五年前不告而別跑去帶兵守關也就算了,如今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求她去找陛下。

“她現在自然不算什麽,但是等到嫁于我就不一樣了,我是真心想娶她的,皇姑姑。”

顧罹塵眼疾手快的給長公主倒一杯茶,彎腰遞過去,頗為恭順的樣子。

長公主雖然生氣,但還是接過茶:“現在真的喊我姑姑了?那你說說你怎麽就喜歡上華容舟了,你剛剛回上京多久地方都沒待多熟呢,就看上別的姑娘家。想我前幾日也算是吃得你一虧了,我說陛下怎麽打開聖旨那般驚訝。”

最讓長公主生氣的就是顧罹塵居然把那個聖旨給私下用了;颢景帝賜下來的無字聖旨多麽大的榮寵。

可他居然用來娶姑娘!

在緊要關頭無字聖旨的用處可大了。

顧罹塵這性子像極了當今陛下,颢景帝在還沒有坐上這王位之前也是如此,做事情随心所欲,只顧着自己快活……

“算了算了,你開心就好,你從小到大要做什麽陛下沒有答應,只是這次他說鐵了心的要緊了你的婚事,只怕你是要親自走一遭,但此前我再多替你走走。”

顧罹塵收斂了臉上的笑意,還上前去給長公主捏捏肩膀捶捶腿:“那賜婚之事就多謝姑姑出手相助了。”

長公主樂得顧罹塵服侍,但故作不耐擺擺手:“小的時候給我捶腿揉肩也說的過去,現在年紀大了,你又去邊關待了五年,一身虎勁兒的姑姑我可經受不住!”

顧罹塵但笑不語……

華容琅院子裏琴聲疊起。

王生伫立一旁頗為戰戰兢兢的模樣,天外一點光彩也沒有,月亮躲在雲中泛起淡淡的月韻,星光不閃,整個月色沉沉,暮氣壓人。

今夜月色極為淺淡,《皎月吟》卻餘音繞梁,不絕于耳。

二公子自打用過晚膳之後就在書房撫琴,此時此刻,此情此景,王生很是熟悉。

上回他去探望了四小姐回來的那日晚上,二公子也是這般,惆悵撫琴。

跟了二公子這麽些年,二公子雖然面上沉靜不動聲色,但王生早已熟悉二公子內心的變化。

從王生的角度考量去,二公子一向和四小姐不親近,今白日裏太子宴會也不知四小姐又當如何,晚上的時候居然連鎮遠侯都上門了。

華容琅此刻不悅甚至略微帶着煩躁。

修長的手指撫在琴弦上,清泠的琴音不甚動聽;但是這琴聲好似入不得耳朵。

華容琅顧若罔聞,只是手上動作不停,心裏卻藏着別的事情。

擡眼望去,庭院之中竹葉茂盛,竹竿青俊,拔地而起,一片竹林郁郁蔥蔥。風吹過竹葉,嘩嘩作響,好一幅青竹夜景圖。

背景紅色高牆作為襯托,綠的翠眼,紅的奪目,牆的那一面就是華容舟昔日所住的雅戎小居,現在已經沒有人住了。

自打華容舟搬出雅戎小居,華容琅就不止一次在對月撫琴的時候看向那邊,仿佛雅戎小居有一股力量吸引着他前去。

依稀記得昔日夜晚他在書齋裏溫書習字,窗外傳來陣陣琴聲,不動聽,甚至還斷斷續續有些笨拙。

一連擾了他三個月,後來他晚上實在耐不住尋上了華容舟住的雅戎小居,還冷着面告誡華容舟晚上不要再撫琴了。

他記得當時華容舟所彈奏的也就是這《皎月吟》,華容舟的雅戎小居華容琅不常去,那夜許是華容舟也沒想到他會過來,善樂坊裏上好的古琴被她随意放在案機之上,甚至旁邊還疊着一小碟糕點兒,酥皮碎渣子撒了一案機。

見他來華容舟都眼睛瞪大了,華容舟嘴邊更是攫着笑意問候了一句:“二哥。”

文人墨客撫琴作畫,吟詩作對不過便是為了個雅趣;情之所至,興致來了有感而發,作畫奏琴只是未表心中情緒罷了。

屆時華容琅看到華容舟一片邋遢模樣,心意一股腦意油然而生,華容舟最初弄髒了他的詩集,現在又對古琴如此不珍愛。

如此這般流于表面讓華容琅對華容舟又是下了印象。

越是回憶過往,華容琅只覺得華容舟這妹妹現在越是反常,不知從何時起華容舟有話就不對他說。

明明小的時候最喜歡黏着大哥和他的,現在看向他卻如同看上洪水猛獸,避之不及。

每每靠近華容舟,華容舟就往後退,今日更是如此,華容舟還由此燙傷了自己的手。

還總是說與他無關。

什麽叫與他無關,華容舟被趕出山岚書院難道不是因為和林夙糾纏不休的緣故,被罰跪祠堂也是因為多次言出無狀,所以那一巴掌也更是如此。

可華容琅細想開來,直覺一切都不是這樣,撥開迷霧再去看華容舟,她每回哭着的時候,全然沒有小時候那般狡黠,眼前一片死寂,說是肝腸寸斷也不為過。

華容舟變了。

清兒也是變了。

今日宴會華璇清執意要華容舟射箭的模樣,哪裏還瞧的出姐姐對妹妹的關愛;華容舟擺明着射箭不便,但是華璇清在她開口之後依然如此要求。

他當時不過以為華璇清是還未看出華容舟的不便,衆目睽睽之下落了妹妹的面子,也算是落了他的面子。

想起今日太子府的詩會,華容琅心間又是不耐泛起。

華容舟今日宴會被衆人隔離,明眼人都能看出華容舟以往便是如此,可這以往究竟可以追溯到多久之前呢,上京之中除卻/公/衆/號/小/甜/好/文/鋪/楚家小姐之外華容舟似乎并無一人交好。

就連被華璇清要求射箭之時也是被衆人附和着。

可為何華璇清會去刁難華容舟,難道不是一直都是華容舟看不順眼華璇清?

逼着自己不去想,但華容琅眼前又浮現華容舟左手腕的傷痕累累,那些傷痕不像是一下子就弄出來了,好些都已經是舊傷,淺淺的落在素白的手腕處,但是手腕處的舊傷和心傷錯落。

上京城中有哪家閨女如同她一般,受了那麽大的傷……

《皎月吟》翩然而止……

華容琅好似想到了什麽,手指緊繃:“王生,去把府上所有的大夫都叫過來。”

……

王生來得時候王大夫并不驚訝。

跟着燈籠一步一步往二公子的院子走,王大夫就知道今日二少爺會尋他過去。

這的确讓人驚訝,四小姐那手腕處的傷痕究竟是來自何處,他回來以後暗自問了問府上的其他大夫,同僚言明均沒有人被四小姐召過去上藥。

最主要的是他查看了病冊子上面記錄了府上主子,這些年患的病痛以及用藥的方子,但是追溯到近幾年,王大夫發現上面居然沒有四小姐。

王大夫心覺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除卻孫神醫,平南王府共有大夫五名,其中王大夫是裏頭醫術最好的。

“今日喚你們來不為病痛,你們可知四小姐在府上如何?”

華容琅朗言問道。

華容舟手上的傷看上去就很嚴重,尤其是在那白淨的皮膚上更是顯得傷勢不輕。

他印象當中的華容舟是個受點小傷痛就哭鬧不停的嬌氣妹妹,遇到這種大事為何一聲不吭,府上也毫無動靜。

王大夫佝偻着腰,低頭回道:“老奴今兒也是頭一回見到四小姐手腕的傷,而那傷是不像是碰撞而成,并且留有疤痕,估摸着是利器所傷,只是四小姐從未派人過來請過大夫。”

華容琅手上端着一本《水經注》,只是并沒有看進去:“那其他人呢?四小姐有沒有找過你們?”

王大夫身後的一行人都連連點頭:“四小姐從未找過我們……”

“四小姐這幾年都沒有生過病?”

不可思議。

“府上王爺和公子小姐們生病,在大夫确診以後都會記錄在病本上以供後來查看,但四小姐當真幾年內都沒有尋過府上大夫……”王大夫顫着聲兒回道。

“那大概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華容琅好似抓住了什麽難解之點,他們都說華容舟從來沒有找過大夫,但人是凡體肉身,又怎會無個病痛災害,就連他這般男子每年都會感染個風寒什麽。

王大夫還是拱手的姿勢,書齋之中安靜了幾分,幾息過後王大夫顫顫開口:“大概是五年前就已經如此……”

“五年前……”

華容琅眸光變換,薄唇喃喃,似乎陷入深思。

五年前平南王府并不平靜,華容舟身上到底還有什麽隐秘,是否又都是同五年前有關?

他想要查清楚,可五年前王府的那一場劫難早就被大哥死死的壓住,府上不準任何人閑語。

華容琅心裏好似爬過數千只螞蟻,螞蟻還細密的啃噬着他的肉骨。

窸窸窣窣,綿久悠長。

作者有話要說:  看了看存稿,下一章是二哥去查真相了,但是最後結果到底有沒有查出來………未知

文中出現的人物我會盡量的豐滿些,故事線也會盡量完善,沒什麽邏輯的辣雞作者再次感謝各位小天使的支持!

鞠躬!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