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雙客來訪
“茶六, 不得無禮, 茶四,快去看茶。”
然後華容舟迅速平息了自己的驚訝,再次對上孫神醫華容舟面上含笑:“不知孫神醫這次前來有何要事?”
華容舟從骨子裏就對孫曲安懷有膽顫, 莫不是當初為救她大哥服下“三秋碎”的毒, 她也不會在老頭的手下蹉跎這麽多年, 什麽藥丸她都敢服下, 活生生的就成了一個藥人。
“你不是留了封信給我讓我過來尋你, 這個月的血還沒有到。”
嘶啞的聲音晃蕩在屋子裏, 華容舟顧若罔聞,素手端起桌邊的茶:“這月的血在我這, 我讓吳玉給你送去;孫神醫若是無事就請離開……”
左不過三秋碎的毒解不了, 她每月都痛楚了便是。
只是這次以後她再也不會為大哥供血了。
吳玉在屋子裏點了燭火,華容舟點半面亮堂堂的, 透着好氣色。
孫神醫着實舍不得華容舟這體質, “三秋碎”的毒性雖然大, 但是孫曲安早就在給華容舟試藥的過程中改善了華容舟點體質,否則華容舟這原本身子骨再為強健也熬不過這麽多年。
“這血我收了, 今日所來還有一事,這是‘三秋碎’的解藥, 用完了我再來瞧瞧療效。”
孫曲安幹枯的手往桌上一放,一個素白瓷瓶出現在案機上。
燭火輕輕的顫,美人觚裏的海棠花微吐水珠,格外的嬌豔, 對上孫曲安,華容舟臉上的笑都快維持不下去了:“孫神醫你說這是什麽?”
孫曲安急不可耐,莫不是他遭人威脅,他又何苦自己親手送了這藥人:“‘三秋碎’的解藥,只是我頭一回把它配出來,不知道效果怎麽樣,你先用了,不行我再換新的藥,但我也是有九成能解了這毒。”
孫曲安很少對華容舟說這麽多次話,每次華容舟去送了血,或是去試藥,孫曲安不過寥寥兩句話就将她打發了,也就在試藥後多問兩句。
但現在讓華容舟高興的,是孫神醫居然說她身上這毒可以解,華容舟克制着自己的手,面色平常的試探道:“孫神醫為何突然要解了我‘三秋碎’的毒?難不成是大哥的眼疾可治?”
對上孫神醫消瘦的臉,華容舟毫不放過他臉上的任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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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他面色黝黑,并不慈善的眼神裏,華容舟竟然隐隐約約讀出結果。
“既然大哥這毒解不了,為何還不用了我的血?”
華容舟當初服了這毒,不過就是為了救大哥,給大哥提供藥引,但是現在大哥的眼疾解不了,孫神醫就把這“三秋碎”毒的解藥給了她?
“王爺的毒可以解,只不過頗為麻煩,但現在已經無需你的藥引了。”
孫神醫那雙瘦骨嶙峋的手滿是皺紋,素白的瓷瓶又是被他往前輕輕一推,華容舟目不轉睛盯上他那雙棕褐色的,深陷在眼窩裏的眼。
“這藥當真要給我?”
“你用了這藥,以後便無需再為我試藥。”
“不用試藥了?”華容舟睜大了眼。
看着面前的少女清瘦的模樣,孫曲安眼前有事浮現了華容舟初初闖到他的院子裏,私下裏服了三秋碎的毒,滾遠的華容舟鼻中鮮血淋漓,還硬撐着過來問他如何解華容瑨的毒。
一晃而過,現在都五年過去了,繞是冷酷無情的孫神醫都不免感嘆:“你可後悔?”
“嗯?”華容舟不解,“後悔什麽?”
孫曲安點了點案機之上的瓷瓶,意味深長。
華容舟目光倏忽,摸索着瓷瓶,像是得了什麽無價之寶,久久未言。
孫曲安等着回去處理藥材,也不等她的回答,佝偻的背影便消失在正廳之外。
華容舟淺笑着開了瓷瓶,這枚珍貴無比的藥丸被吞入咽喉之下。
就着幾口清水,華容舟喃喃道:“後悔,着實是悔的腸子都青了。”
空山新雨後,東區深處樹木格外茂盛,高牆綿延往前,一直順到前方的高大宅邸。
庭院裏一只貓兒不知剛從何處撒潑回來,白白淨淨的長毛現在都沾上了泥,濕噠噠的貼在身上。
貓兒或許也知道此刻身上髒的出奇,也不伸出小舌頭舔,只是喵喵喵的想蹭着面前白淨的鞋子。
但玄衣男子腳步奇快,很快的躲了過去,髒貓兒就在他面前打個滾兒。
女子威嚴而有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首座落座的一道高挑雍容的身影,身穿上好的暗紅長衫:“本宮這小東西倒被你養得灰頭土臉的。”
“它最近喜歡爬牆,但身子吃胖了,自己又從牆上掉下來了。”顧罹塵示意,趙耳訾很快上前一步将貓兒抱了出去。
“皇姑姑這麽晚了怎麽突然來了?”顧罹塵親自為惠敏長公主倒了一杯熱茶。
“你猜猜……”慧敏長公主看着髒兮兮的貓兒,面露不喜
“姑姑應該不是特意過來的,我猜這莫不是是宮裏的旨意下了。”
“本宮原本打算過來瞧瞧你中意的那個丫頭,只是想着今日晚了些人沒見着,幹脆過來再瞧瞧你,你這府上可算是毫無生氣。”
說着說着,長公主臉上多了幾分笑意:“說道婚事,陛下脾氣可不好,知道你要去娶丫頭我今日還去催,差點那怒火差點沒燒到我身上。”
“的确勞煩姑姑了,那陛下怎麽說?”顧罹塵面露歉意,那此刻更關心的是這旨意是不是能下來。
長公主端着那茶,杯蓋微微壓了一下茶,抿了一口,莞爾一笑:“陛下沒答應。”
顧罹塵詫異,長公主看這侄兒眉峰皺起,嘴角緊抿,也不賣關子了:“陛下說如果是想娶人家姑娘就去宮中親自求旨,拿了一道陳年的舊聖旨就想讓他答應你的婚事,這不可能。”
那道被惠敏長公主一同帶進皇宮的空白聖旨,此刻又原原本本的交到了顧罹塵手中。
空白聖旨上天空白着進了宮依舊空白着回來,顧罹塵打開以後聖旨最底下蓋着當今陛下的大印,紅色的印章在聖旨上威武莊嚴。
配着長公主的話,顧罹塵腦海中居然還能浮現宮裏那位說這話的神情。
顧罹塵:……
“不行!我今日得再去瞧瞧那姑娘?”長公主生生改了心思,堅持道。
她今日在宮中受了陛下些氣,颢景帝和顧罹塵這二人素來不和,那憑什麽她就要夾在中間還得不到好處,能趕在颢景帝之前見着顧罹塵的媳婦兒也是極好的!
她只要見了華容舟,就是趕在颢景帝前頭的了。
顧罹塵淺笑,收了那無字聖旨,順着慧敏長公主的話道:“她就住在隔壁。”
長公主大驚失色:“住在你府上?”
顧罹塵:……
他也想這般……
顧罹塵慢慢解釋:“住在隔壁,是她自己的宅子。”
長公主松了一口氣,臨走之前還剜了他一眼。
孫神醫雖說脾性古怪,但為人還是言出必行的。這藥肯定是真藥,華容舟當即就服用了下去。
華容舟晚間正在小間吃着晚膳,茶二的手藝非常的不錯,所做的鹽水鴨格外的好吃,香鮮味美,鴨肉鮮嫩。
三秋碎的問題解決了,華容舟心情頗好,專心致志嘗着這一桌美食。
只是吃到一半耳邊又喵喵喵的傳來聲響,晚上之前顧罹塵那只白貓就混着污水溜進了他宅子裏,但随即消失不見了。
這會兒這貓兒又出來了,混進了她吃飯的小房間,只是這次幹幹淨淨的而且毛茸茸的,藍眼睛透着可愛。
吳玉慌慌張張進門:“小姐!長公主到了咱們門口了!”
華容舟的鴨腿落了桌:“你說誰?”
吳玉吞咽一口氣:“慧敏長公主!”
“快請去正廳!”
華容舟飛快的整理一番,嘴邊的油脂也飛快的擦去。
快步走着,還顧及着要不要步步生蓮,華容舟趕緊往大廳那處趕去。
坐于位首的老婦人端莊無比,面上卻毫無笑意,華容舟進來的時候,正在正廳端坐,威嚴端方。
華容舟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大禮:“長公主金安!”
惠敏長公主今年年過半百,但那臉保養得當,聲音低沉且威嚴,此刻受了華容舟這一禮笑道:“你還認得本宮?”
華容舟不敢造次:“兒時母妃帶着我去拜訪過長公主。”
“平南王妃,趙绮煙……”長公主仿佛陷入了思考,但幾息之間說道:“起來吧,讓我瞧瞧你和你那母妃長得像不像……”
趙绮煙當初也是上京城中頂頂有名的貌美之女,若不是當時陛下有了心愛之人,無心她人,說不定見此美貌之女也會收進後宮。
華容舟起身,微微擡頭。
惠敏長公主心間一顫。
這副容貌果然不同一般。
玉體迎風,玉骨冰肌,灼灼其華,明明無得朱紅柳綠的環佩,頭上僅簪着一枚芙蓉玉簪,但整個人偏生月眉星眼,姿色天然。
“果然貌不輸你母妃,本宮瞧着比你那嫁給太子的姐姐還要好上幾分?”
華容舟不敢應下,虧的茶二來看茶,華容舟接過茶盞親自斟上:“長公主請喝茶。”
“你可知本宮今日為何來找你?”長公主細細打量華容舟。
華容舟搖搖頭,少言少錯。
“本是無事,本宮就是來看看我們罹塵心心念念要娶的姑娘怎麽樣,這般一看……你二人容貌倒是相配,但是……”
慧敏長公主莞爾。
這個“但是”餘音微蕩。
華容舟心間一緊,和顧罹塵容貌相配,長公主所言不過就是點醒她女德有虧。
“顧罹塵的那道聖旨還是本宮給遞過去的,不知他為什麽非要娶你,但你若是嫁給他,也只得把他放在心尖尖兒,不可再有其他人,以往勾勾纏纏都要斷的一幹二淨。”
顧罹塵的那只白貓喵喵喵的叫,在華容舟腿邊磨蹭不停。
華容舟本以為長公主是來給她下面子的,但這般看來長公主這意思擺明着是準了他們在一起,只是要求她別再想着太子。
惠敏長公主也不期望華容舟能立刻給出答複。
說不出,做到就行,看着華容舟警惕的模樣,長公主笑道:“本宮尚且還有一事好奇。”
“公主請言。”
“若是以後你嫁得顧罹塵,你和你那太子妃姐姐如何相處?”
華容舟依舊保持沉默,好半響才微微開口:“公主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自當是真話。”
她和華璇清之間隔着的仇恨上輩子沒有消除,這輩子也不可能消除,她原本以為這輩子就只能在華璇清手掌底下躲躲藏藏,被動忍着,萬般不堪。
但她沒料到這輩子會有這麽一樁突如其來的婚事。
華容舟抱起地上的白貓,素白纖細的手指穿插在白貓長且柔軟的毛發中,摸得白貓舒服的在懷裏打拱。
月齒榴唇,華容舟的這道沉穩的女聲散在大廳之中:“同太子妃娘娘遠些,別被再纏上。”
“你不恨?”
“恨!”
“……”
“但容舟一切均以侯爺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