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傻透了
華容舟靜靜的扶着朱老先生, 聽着這話只覺了然, 重回一世,有些事情再是看不清楚就完了。
這事不單是同林家有關,估計還同後宮裏頭的皇後有關。
想起前世她在被退婚之後, 她攜着母妃的腰牌進宮見皇後時的場景, 她只覺得自己是傻透了。
林家不來這麽一出, 皇後的寶貝兒子還怎麽和她退婚, 那麽顧齊淵又怎麽會娶到華璇清, 又怎麽得到平南王府的助力。
馬場早就亂了套。
但朱老先生不管這事背後有誰, 死活要朱景辭給個明白結果出來。
知道她不該将老先生也拉扯到這件事來,華容舟細細勸慰着朱老先生;老先生脾氣極為倔強, 大多時候都是聽不得別人勸的, 但是茲事體大,她得攔着。
但還沒勸上幾句, 她就見朱老先生眼眸渾濁, 死死的看着她:“你真的要一直這般不争氣?!”
華容舟:我……
“今日不把事實真相說出來, 難不成你還要背負着這等不好的名聲以後去嫁人?”
華容舟:……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還能頂着這個草包頭銜過一輩子不成。你做的對卻被誤解, 學院就得給你一個公道;同理誰要是做的不好,學院就需要批評指正;我啓蒙的那群娃娃都知曉的道理, 你一個開學堂的還能不清楚?”
華容舟啞然。
“你要相信山岚書院。”朱老先生咳着聲,最後呵斥一聲。
華容舟說不出來話了。
她的确可以一直帶着這般不好的名聲走下去,但是顧罹塵現在已經明言要娶她,難不成真的要讓顧罹塵娶一個在上京之中才學頗為不堪的女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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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她的九思學堂, 若是裏頭孩子大了知曉她是這般的人,又當是如何。
朱老先生不去看她,低沉而略帶嘶啞的聲音傳響在衆人面前。
“書院崇德尚行,博文廣學。德行為上,可書院卻在雲岚救人這一事上聽信偏信,實則違背書院先祖師長的恩訓。
山岚書院正式聲明:女學華容舟并無過錯,救人性命,德行高尚,書院願重新接收華容舟入書院繼續研學,同時對男學林夙妄言偏言予以嚴格處理,即日起逐出山岚書院。
另有一事,今後書院每旬測試試題都将發放而下,排名也将當衆公布。任何學生,任何授課先生不得以任何名義篡改學生成績,毀壞學生試題,如有發現,當即逐出山岚書院。”
朱九容的目光從臺下衆人面前飄過。
底下的都是第一次見到山岚書院的師長,這威信果然非同一般,一個個都安靜的像個鹌鹑一般。
哼哼不已,朱老先生像是要敲打衆人,又像是随意而言:“若是小小年紀就知曉買通人脈,篡改分數,那往後入朝為官,豈不是還有捧上歲銀去上頭買了官職……”
衆人又是一陣臉痛。
朱景辭早就是臉紅了個透,這般看來,他爹原來并不是那般毫不管事,書院的事情居然如此了然,若是可以回來該是多好。
“寧莜,容舟她可以回來繼續讀書了?”楚言揪着魏寧莜的衣袖喃喃。
魏寧莜點點頭,在場的都同她一般被震撼到。
就連華容琅看着臺上華容舟的身影只覺心間透涼。
……
秋日書院菊香飄蕩,亭臺樓閣,宛若袖珍的水榭花都。
馬場散去,華容琅被一群男學學生簇擁着,宋青山在裏頭伸着胳膊攔着各位面露讨好表情的同窗。
“筠青!筠青!景辭先生這旬的考試又要來了!求求你了!”
“是啊!我這月上旬的考試墊了底,回去我爹連我的月錢都扣了!”
“這又是來了個什麽勞什子的師長,我這月只能是涼了。”
“別說是你,我剛剛還聽說書院這會要好好改治一番,就連先前的試題都準備好了,會發下來……”
“天要亡我啊!”
“所以說,筠青你這次就給我們壓個題吧!”
“就是!就是!”
宋青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連忙伸手阻礙往華容琅身邊湊的衆人:“筠青他都這麽久沒來上課了,先生們這段時間說了什麽他也不清楚啊,你們有這時間還不如自己快些回去溫書。”
把衆人趕走,宋青山将華容琅拉到暮秋亭一角。
朱紅色的亭臺掩映在翠綠的松樹之間,宋青山按捺住華容琅自己輾轉走動不停,最後還是停在華容琅旁邊:“筠青,我一直沒問……華容舟……不對,雲岚縣主……是怎麽回事?”
“無事。”華容琅心裏納悶,華容舟能有什麽事,他心裏雖然這麽想,但是還是酸澀。
宋青山迷糊了:“華容舟怎麽會得了陛下的眼,就因為她在東區開了以及學堂?說到學堂,她那學堂的名字還叫九思學堂……”
華容舟的學堂并不顯眼,不過為孩童啓蒙的學堂,就像是聯結了衆多先生的私塾,但是這對東區百姓明顯意義非凡。
華容琅還記得那日衆多百姓圍住華容舟點場景,華容舟一襲海棠紅的衣衫在秋日青松之間放着光,無論是誰的感謝她都一一收了。
他問過東區的百姓,華容舟的學堂收的歲銀少的離奇,甚至比原來的朱家私塾還少上許多。
宋青山喃喃自語:“‘九思’,‘九思’……”
他恍然大悟:“你落病之前我還記得你說什麽‘君子有九思’,你妹妹開什麽‘九思學堂’莫不是和你有什麽關系?”
華容琅黑了臉,宋青山和他提“九思”好比是在他心間紮刀子:“我要先回去了,有什麽明日再說。”
“哎哎!那麽急做什麽!”宋青山攔不住:“我還準備約你去雅茗居喝茶去呢……”
……
華容琅的确有事在身,大哥昨日派人讓他安排一下容舟的縣主宴會,按照崇朝國的規矩,華容舟前幾日領了陛下的旨意,半月後還要準備宴會宴請上京的貴門們。
只是現在華容舟住在東區,但是規矩在平南王府還得辦了宴。
對于這事華容琅并不難做,先前華璇清的及笄禮還有出嫁禮就幾乎是他在宋管家的配合下一手操辦的。
老平南王夫婦走得早,大哥又是為陛下辦事,長久不居家,華容琅就被大哥上趕着挑了大梁。
只是這次有些棘手,不但要辦好,還得辦的符合容舟的喜好。
宋管家微微佝着腰站在二公子身後,二公子已經在四小姐的雅戎小居待了近一個時辰,用了晚膳就在這處了。
華容琅是打算給華容舟的屋子裏添置一些東西。
雅戎小居他已經很是熟悉了,無論是隔離的屏風,還是牆上的古琴,案機上的狼毫還是微微浸潤濃墨的,燭火下白衣的華容琅修長指節輕扣紙頁之上。
又是一盞茶時間過去了,華容琅終于收了狼毫筆,等着墨汁幹透這才将這紙遞給了宋管家。
“按照這上面點去采辦,其間好幾樣去王府庫房去取。”
宋管家眯着眼将上頭的東西從頭看到尾,心裏震驚但是面上依舊面不改色。
玉容齋的上好桃花醉的胭脂,還有玉容齋裏頭不重樣的口脂,此外雅戎小居裏面的床榻,貴妃塌都要換了新的。
華容琅尤覺不夠,又取了面紙細細畫來:“我現在畫張圖,到時候麻煩宋叔按着上面布置一番了,丫鬟也要選上些好的。”
想到丫鬟,華容琅想起華容舟還沒搬離平南王府時偶然聽到的風言風語。
那日他就聽見華容舟身邊的粉衣丫鬟還有綠衣丫鬟和宋叔說些什麽,說的還就是華容舟和吳玉糾纏不休的事。
華容琅收斂了面容,氣息微冷:“四小姐原先身邊服侍的丫鬟都在何處?”
宋管家心尖一抖,好在他沒有明面上苛待四小姐,這會兒也是老實回答:“四小姐住在雅戎小居時的丫鬟都被差遣在王府四處了。”
“那嬷嬷呢?”他們這般兒女打小都有嬷嬷照顧着,他記得小的時候華容舟身邊也是有嬷嬷的,只是母妃覺得嬷嬷照顧不好,大多時候都是母妃親自照顧華容舟。
“這……”宋管家有幾分不敢言。
“嬷嬷呢?”華容琅語氣不再柔和。
宋管家大驚,連忙給跪了:“四小姐身邊早就沒了嬷嬷,一直到四小姐搬離雅戎小居都是一人,後來府上給配了幾個丫鬟……”
宋青山想到華容舟身邊的桃紅和翠青只覺氣息不順,容舟身邊都是什麽人,之前華璇清哪怕在府上再不得寵,那也是嬷嬷丫鬟什麽的都給配好了。
“為什麽不安排人服侍四小姐?”
“她們……都不敢服侍四小姐……”宋管家料想今日自己算是載了,誰能想到二少爺會突然對四小姐如此上心,他雖說沒怎麽苛待四小姐,落井下石,但是也沒做好自己本職之事。
四小姐先前再為二少爺不喜,那也是府上的小姐啊。
宋管家戰戰兢兢,華容琅深呼吸努力平息自己心裏的怒意,這會兒看到王府的老人兒一把年紀還跪在地上的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氣宋管家,但更是氣自己,若不是自己瞎了眼,華容舟又這麽會和現在一樣被人不待見。
他以為的華容舟嬌氣,不守禮數,常常言出無狀,可事實上華容舟點禮數比誰都周全,她生的美麗,人又聰慧,不然不會宮裏的陛下都會瞧上眼,封了賞賜。
“你先下去吧,宋叔你也是王府的老人了,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想必宋叔心裏也有數……容舟的丫鬟這次好好挑一挑,嬷嬷也備上,至于侍衛……”華容琅微頓,随即道:“侍衛就從我院子裏挑一些。”
宋管家最後還回去了,二少爺交代下來的事情要好好辦,四小姐現在也不是一般人了。
抹了一把老臉的宋管家走時還在惶恐之中。
華容琅好似累極,斜斜靠着椅靠。
他往日從山岚書院回來第一件事就是用了晚膳,晚膳用過便是溫習課業,可今日他拿着冊子卻頻頻走神,每個字他都已經看得滾瓜爛熟,但是飄過面前時卻又好似第一次瞧見。
每個字都是單獨往外蹦,張牙舞爪的在他面前耀武揚威……
說不出的煩躁湧上心頭,華容琅索性放下冊子寫起宴會的請柬來。
“二公子!書院那頭來了文書。”王生從外頭進來,将一面折子遞上來。
華容琅接過,拿在手中很是不輕,這裏頭該是寫了多少的字,打開來看,足足折了七折,每一折上頭都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名。
分了男學和女學,男學這面他粗略看過,原來是每旬的測試排名和分數,按着分數的高低,他一直都是排在男學一衆人的上頭的,這無甚稀奇。
等翻過再看女學,上頭的結果可就讓人頗為意外了。
容舟最初的成績都是名列前茅的,到了最近一年才排到了後頭,堪堪的位居最下頭同楚燕作伴。
與之對比明顯的就是華璇清,最初那年不算良好,但慢慢的排名越來越高,最後一年就同他一樣,在一衆女學的上頭。
“二公子,這只是其中一部分,書院的人說是那頭緊趕慢趕重新改出來的成績,這會兒才算是真實有效的。”
王生繼續道:“外頭還有許多試題,二公子每旬的試題都送了下來,就連太子妃娘娘的,還有縣主的也一道發了下來,不過太子妃娘娘的送去了太子府,縣主的送去了東區……”
“無礙……”華容琅沉沉的嘆着氣:“外頭的那些都送去燒了吧。”
"少爺!直接是燒了麽?"王生勸道。
“燒。”
華容琅看着女學排名底下的華容舟的名字悶聲悶氣。
容舟在山岚書院裏頭洗清了罪行,但這是這事應當是還同林家有關,只是不知林尚書之前為何還敢如此耀武揚威的過來倒打一耙,又是什麽人在後頭給他做助力。
這題解不開,華容琅似乎想起什麽旁的東西,突然驚懼起來。
若是林夙這一事是假的,那天家退婚這事卻是真的,容舟本就不是那般德行不佳的人,可容舟的婚事還是就此告吹。
華容琅身上寒意四起,他可也算是将容舟的婚事給一手摧毀了去,甚至還同宮裏說讓華璇清嫁了過去!
這都叫做什麽事兒!
華容琅死死的捏着狼毫筆,卻是許久都一個字未動,一盞茶的時間都過去了,請柬上還是空空如也。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支持!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