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晉江首發

一直到平南王府的五公子出世, 平南王妃随之而去, 他父王也跟着走了,那年華容舟去了山岚書院,華璇清也被她帶了去。

一個女學一個男學, 他們本該沒有什麽交集, 其實他也慌張過這個妹妹初初上書院會不會緊張。

可是華璇清卻告訴他華容舟歡喜異常, 自小同太子定了親事, 華容舟除了平南王府的幾位最是喜歡往太子東宮跑了。

小時候她還帶着不知何處捉了的野貓去東宮。

那時東宮還未修葺完善, 扒拉了鎮遠侯侯府的一面牆, 這一事在西區常常的一條街都不算是小事了。

貓兒走丢了,容舟就哭着要去尋, 最後爬到假山上生生落了水, 這一切切都是他回來聽華璇清說的。

華容舟有什麽不好之處,華容琅回憶起來有很多, 貪玩, 不刻苦溫書, 不遵守禮法。

而這回爬牆落了水,更是全上京貴門都知道華容舟有這麽一出了。

繞是他在男學之中也被同窗好友問過這事是否屬實, 他還未回答,就看見華容舟從他面前而過, 一句“二哥”也沒有,就去追着太子的身影而去。

幾年間,他在男學之中刻苦讀書,而她在女學之中胡作非為。

有了婚事, 還和旁的男子糾纏不休,林氏的林夙是什麽樣的男子,不學無術,游手好閑,他本不信,可他卻在山岚書苑之中一次又一次的看到二人有所糾葛。

終于,華容舟和太子的婚事也因為她和林夙的雙雙落水而徹底結束了,平南王府的姑娘不守女德,結了天家的親事還如此作為。

指指點點伴随着華容琅在書院的很長一段日子。

同華容舟不同,華璇清在書院之中大放異彩,每年的測驗又是拔得了頭籌的,至于華容舟怎麽樣,華容琅也不願意去思考,去關心。

一個自己放蕩了自己的女子,還能怎麽讓他再去關切。

現在回想前世之事華容琅心間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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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才高登,就算是他前世一朝入了前三甲,吹笙鼓瑟,觥籌交錯,人來人往,浮華之中也還是少了一個會嬌氣喚他二哥的華容舟了。

人生多是悔恨。

那夜的夜宴熱鬧非凡,他萬衆矚目,越過一雙雙眼他心間突然傳來一陣刺痛。

不對……不對……全都不對,華容舟今日不在,慌亂湧了整顆心,他派人尋了平南王府的四處,卻忘了一個華容舟已經被大哥當着祠堂華家先祖的排位趕出了家門。

是啊,因為和人有染,華容舟被踢出了平南王府。

現在人都估計已經被趕走了,荒蕪之感綿延而來,一個小厮慌裏慌張的朝人群中跑來:“四小姐!四小姐在祠堂之中!沒了!”

他不願意相信,等到找到了祠堂之中,他能見到的就是華容舟枯瘦的身子,身子早已僵硬,而她面上是斑駁的刀痕。

他顫着手不敢靠近,她小時最是愛美,又怎麽會這般狼狽離去。

後來……

後來就沒什麽後來了……

他當日就已經近乎癫狂,守着華容舟的身子,他不懂為何為這般,萬千惶恐化作無數利刃紮心而過。

同他一般的還有那個傳說中的鎮遠侯,威懾邊疆的大将軍,破了門将華容舟的身軀從他懷中奪過。

一字一句,言若剜心。

他說:“你該死!”

他便是再也不見華容舟的消息,也該是沒了消息的,因為他當日觸碰到的便是幹冷的死屍。

不止一次他走到鎮遠侯侯府想要求見,但是都被外頭的小厮給轟了出來,最後顧罹塵還是見了他。

“本侯是想要她,但是哪怕本侯中了藥也不願意那般簡單的要了容舟!你若是有個腦子多想些,容舟今日就不會這般後果……”

華容舟并非是那等和別人有染的人,吳玉是個女子,那夜同華容舟在一處的是鎮遠侯。

顧罹塵一番言論,殺人誅心。

後來平南王府四小姐沒了的消息不胫而走,華容琅每日渾渾噩噩的去朝中上朝時,太子殿下還在他耳邊輕言安慰他,那個早就成為了太子妃的三妹更是溫婉勸慰。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華容舟沒那個福氣,活着的人應當是珍惜才對。

他不知心間難受的情緒是來自何處,他什麽都不願意去做。

執念在心,破碎了虛空,顧罹塵的話語在耳邊響徹開來,他在華璇清臉上好似看清了一張虛假的面孔。

人人都是假的,唯獨華容舟是真實的。

但沒有別人知道華容舟是什麽樣的人,哪怕他一直怨恨着的林夙,聽到消息都撐着身子從京郊大營趕來将他打了一頓:“她怎麽死了!死了啊!”

年輕的将領臉上還帶着傷,卻這麽拎起他的衣領打着打着哭了,嘴上還在喃喃:“她怎麽就死了……”

是啊,容舟死了。

可笑的是容舟死了以後他才發現華璇清的不對,自打平南王夫婦離世,華容舟在王府的日子過得是一日不如一日。

華容瑨莫名其妙的排斥了華容舟,而他便也早就更親昵寵愛華璇清,華容舟她死了,沒多少人真心實意的悼念。

紅楓山的山陰深處,他為華容舟立了一塊墳墓。

古松之下,碑石突起。

但裏面并無華容舟的屍骨,華容舟的屍身那日夜宴被顧罹塵帶走了,便是他要,顧罹塵也一直未給。

每年他都會去容舟的碑前祭拜,有時會待上一整個上午,有時幹脆一整日在那裏,直到踏着月回來。

紅楓山山道狹窄,草木繁雜,第六年他就已經快要尋不見華容舟的墳了。

而他不過花了六年的光陰,就爬上了尚書的位置,将林家踩在腳底下。

茫茫紅楓葉的林子雲霧缭繞,不知前路。

第七年,容舟的碑石被草木所掩蓋,但是碑石旁邊的褐色衣衫的男子面若寒冰,是他的大哥。

他大哥得知容舟喪命,最初比他還鎮定。

但是現在碑前的華容瑨好似被狂風暴雨所裹挾,看着他眼中投出的哀傷讓人難以招架,大哥的左眼已經好了,雙目視物并沒有讓大哥多麽高興。

碑前華容瑨啞着嗓子,好似咀嚼了萬般苦楚,大哥不太熟練的說着他和容舟從小到大的相處,說到他現在才查明當初蘇家做的好事,才知道陛下給他們華捅了一刀。

更是才知曉容舟這麽些年來受了多麽難以接受的疼痛。

被退婚的難過,三秋碎的摧殘,甘當藥人的苦痛,還有……多年來長兄的忽視。

華容琅聽在耳中,心裏卻含着酸味,反思自己,到現在他才知曉他原是羨慕華容瑨的。

羨慕大哥可以想這般肆意的表現自己的背痛。

現在大哥有多悔恨,當初的大哥就有多無情,疼愛華容舟疼愛到無人匹敵,可狠心時卻能将他從前的疼愛全都收了回來。

華容瑨的氲毒是華容舟幫着緩解的,可是華容瑨卻将華容舟踢出了平南王府。

而他的罪責也是不可饒恕。

他有罪,大哥有罪,他們一個罪在識人不清,一個罪在愚忠。

若是可以重回昔日,他必定會趕在華容瑨前頭抱過踉踉跄跄學步而來的華容舟,必定會順服着自己的心意去疼愛華容舟。

若是一開始他就縱容了自己的心,華容舟又何故會和他漸行漸遠。

逝者安息。

兄弟二人立于華容舟的墳前靜默,直至紅楓葉落下,遮掩住二人的足尖。

……

再一睜眼,華容琅就真的重回昔日了。

華容瑨還未将容舟剔出族譜,容舟還未落得個慘死境遇。

竹葉在外頭伴着秋風沙沙作響,華容琅一睜眼就是一片黑茫茫,背後一身冷汗,濕冷的近乎刺骨。

閉了眼滿腦子都是容舟的身影在前頭徘徊,一時之間他也是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

回來晚了,這輩子他且已經做錯了事,前世種種不可追,但這輩子萬不能再讓容舟再遭受之前的痛楚。

半個月後,醉仙居雅間之中。

華容琅薄唇輕抿茶汁,上佳的碧螺春入口,華容琅安靜的看着一旁大哥不耐模樣。

鷹眼無情,即便現在是對着自己的弟弟也是如此,華容瑨也是這般神色。

虎口一直摸索着彎刀的刀柄,華容瑨板着臉:“你帶我來這處是為何?”

東區荒遠,即便是醉仙居占據了最好的位置,入眼小軒窗之外也是樹木叢生,不見貴氣。

華容琅看着窗外不遠的九思學堂,那處屋脊飛起,掩映在幾棵碩大的蒼翠勁松之中,臨近午間,想也知曉學堂之間此刻多麽熱鬧。

“帶大哥來,是因為這處有容舟。”

華容琅面色薄涼,華容瑨擡眼看去,他這個二弟鮮少外露不虞,而現在,這份不滿居然是對着他的?

“華容舟?”二弟提到華容舟,華容瑨的心情又是惡狠了些:“你不好好準備着春闱,現下還有工夫在外頭閑逛,還逛到她這處來。 ”

春闱,春闱……

華容琅念叨着,他原來将春闱看作是最重要的事,讀書數十載,只為一朝中舉天下知。

可是現在這份激動昂揚已經漸漸的慘淡了下去,上輩子沒有守住華容舟,這輩子該是要好好護着她的。

若是他知曉真相的時候更早一些該是多好,這般就能阻止大哥和平南王府一大家子的寒情。

“大哥!容舟說不準就在隔壁,也許還同着鎮遠侯一起,莫要傳出聲響讓人看了笑話。”華容琅斂去心間起伏不定的怒潮,繼續道“大哥,我若是不讓華璇清依附平南王府,大哥會反對嗎?”

輕輕的夾起一塊甜梨酥,寬大的白袍被華容琅修長如玉的手微微擋住,露出男子白玉般的腕節:“我若是要華璇清孤身一人在太子東宮之中周旋,大哥可否忍心?”

“你平素不是最是寵愛璇清的……怎麽現在?”

華容瑨看華容琅的樣子不像是作假,華容琅說是要璇清在東宮之中獨自周旋,那就是真的打算如此,甚至還有了完備的打算。

“以往算是我瞎了眼,大哥,此外我還想趁着容舟的及笄禮,讓容舟搬回來住。”

華容瑨更是驚訝,看着華容琅如玉的面容皺眉道:“當初是你要華容舟走的,現在又要她搬回平南王府,你可知上京之中的人會怎麽想你?”

“趨炎附勢,親妹妹身敗名裂的時候就将她丢在一邊,等到她走上錦繡大道再将她小心翼翼的迎回來……大哥,我說的可對?”

“你既然是知道,為何還要這般?你不是最愛你的名聲?璇清在東宮過得安穩,我們平南王府也算是臉上有光,為何要同皇室一組不對盤?”

華容琅對華容瑨的問題避而不談,不同以往的雲雁細錦衣凸顯他俊朗不凡,薄唇微擡,華容琅反倒是率先質問起華容瑨來:“當初大哥一個人從王府中站了出來,如今華璇清為何不可?。”

華容瑨目色不明,眉峰皺起死死的盯着他這二弟。

“大哥不愧是沿襲了父王爵位的世子,的确有擔當,全上京都瞧不起咱們平南王府的時候大哥還能立得起來,得了陛下的眼;但是大哥在此前不是還鬧了一出……我記得可是要與蘇家小姐私奔了去?”

私奔一事是華容瑨心間的一顆毒瘤,時不時在他心頭動彈:“你到底是要說什麽?”

華容琅也覺好笑,手中的杯盞落地桌。

“砰!”的一聲中,華容琅面色冷凝,看着大哥的眼神中也同樣帶着對他自己的摒棄。

這是一種自打恢複前世記憶起,就在心間生根纏繞的悔恨的怒意。

整整兩世啊!

容舟該是受了多少苦,這些罪孽饒是他們兄弟倆死多少遍都不能消除去。

在華容瑨的肅嚴目光之下,華容琅看着大哥好似刀削的臉龐一字一頓。

“大哥白瞎了容舟為了救你獻出的血!若不是因為大哥帶着蘇清瀾私奔失敗還惹了一身氲毒,容舟也不會受這麽多苦楚!”

華容瑨忽然眉峰緊聚,似是看癡傻兒一般看着華容琅,冷哼一聲:“你在說笑。”

華容琅賭氣一般不再言語,這般話語出口,繞是他也是在自己的心間紮了好幾刀。

外頭玉觀伶的花枝開得茂盛,青細的花瓣細密的落下,像似水頭極好的玉器削刻而出,又似寒冬湖面薄冰,晚秋之前送來最後的亮麗。

華容琅看着他大哥不相信的模樣,一股淡淡的快意生于心間。

等大哥知曉了所有的真相,可還會這般淡然。

總歸不能是只有他一個人受着這苦楚,前世傷了容舟的人,他都不會去放過。

當然,也包括他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PS:

辣雞作者……已經……盡量……加快……進度……啦

現在的……二哥……已經……黑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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