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晉江首發(47)

外頭馬車“咕嚕嚕”的車轱辘壓大路的聲音響起, 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外來客帶着滿車的貨物趕往上京。

在東區這處, 自由,肆意,就連能看到的風景也比西區多了些。

擡眼再看向自家大哥, 華容琅險些想要一彎刀砍向他大哥的臂膀, 對視着華容瑨無甚神采的左眼, 華容琅抹去指上并不存在的血痕:“是容舟……容舟服了三秋碎, 而且每月要放血。”

“不可能!不會是她!她心中就絲毫平南王府的位置……”華容瑨立刻辯駁:“每月供血的是華璇清, 怎麽會是她。”

“那大哥受了傷, 容舟最初是否是來看了幾次,而華璇清是不是并未曾露面?容舟每日都來, 但是大哥每次都将她轟出了院子裏, 大哥的性子那般倔強,就連容舟都不得靠近幾分, 華璇清那膽子又怎敢每月給大哥供血?”

華容琅說的是有道理的, 但是華容瑨心間還是潛意識的不肯相信。

華容瑨又是想起之前華容舟窩在草叢之中嘲笑的表情, 心裏惡意寒生。

華容琅看着自家華容瑨的面色變來變去,那彎刀的刀柄都快被他這雙大手摩挲斷開來:“大哥若是不信, 我再告訴大哥一個秘密……”

秋日都帶不來溫暖,讓紅木桌子上原本滾燙的湯水以及涼了個透, 天邊大雁行行的結群飛離,淡淡的傷秋之意肆蕩在上京城中。

“什麽秘密?”

“大哥,我其實不是華容琅……”

“你魔怔了!”華容瑨全然不信。

“這輩子的華容琅早在上輩子的華容琅到來之際就已經死了……”

華容琅衣衫微微斜搭在欄杆之上,外頭百姓往來翕忽, 忙碌極了,他這話說得輕松極了,好似就是在和華容瑨開玩笑一般。

“大哥可知原先的華容琅他是怎麽死的麽?大哥肯定是不知道,是因為原來的華容琅恢複了上輩子記憶,活活的氣死了。”

這世界信徒頗多,六道輪回,業障功過都有算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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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華容瑨向來不信,若是真的有,那他手中沾染的血早就将他拖到陰曹地府狠狠的懲戒。

“你酒喝多了……我們該是回去了!”

都是一派胡言。

華容瑨只當華容琅今日都是在說胡話,看着二弟面前已經空空如也的杯盞,華容琅起身打算攙扶起他,但卻被華容琅一胳膊給揮擋開來。

“ 锵!”的一聲,華容瑨身側的彎刀出鞘。

華容琅面容冷凝,那雙琉璃目清醒的看着華容瑨,而他拔出的彎刀阻隔在大哥同他的身前,好似楚河漢界,泾渭分明。

“大哥,我沒醉,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的清醒,清醒到恨不得立刻抽刀自刎。”

刀柄都已經被華容瑨摩挲到失去了原本的紋路,上頭的雕紋也是淺淡幾分。

華容瑨緊着目光看着華容琅,突然的拔刀相向讓他心裏有些緊張:“你這是要做什麽,拔刀對着自己兄長??”

今日的二弟陌生到好似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華容琅依舊握着刀,無甚力氣的笑道:“我不做什麽,大哥和我打一場吧,若是我贏了,答應我一個要求。”

“那必是不可能!”華容瑨當即拒絕,“刀劍等武器怎麽能對着自己的同胞,父王生前所教授的那些你都忘了個幹淨了麽!”

華容琅顧若惘聞,彎刀在手他一介書生也是多了些淩然之氣:“父王教導我們刀劍不可指向自己人,可父王也教導我們要一輩子關心愛護容舟,大哥扪心自問,做到了嗎?”

鋒利的刀刃上,華容琅的如玉的手摩挲在上頭,饒是一道血痕出現,他也不慌張,那眼神依舊是萬分的淡漠。

又是“哐當”一聲,華容琅将手中的彎刀扔到華容瑨的桌前:“我不知大哥有沒有覺得自己做到了,至少我是沒有做到……再言今日不算是我們兄弟二人之間的刀劍相向,就是閑坐無事時候的消遣罷了。”

華容琅整理着自己的衣袍走至門外,一副文弱模樣,仿佛剛剛還手握彎刀的人和他不是同一個人。

“左不過大哥最近朝中無事,和我過過招,不過若是我贏了,大哥就答應我一個要求。”

華容瑨眉峰峭立,眉間彙聚出一道深長的流谷,但此刻彙聚的不是涓流,而是胸腔之中往上直沖的暴躁。

半晌以後,他對着門邊耐心極好的少年人回道:

“好……”

華容瑨的刀被自習的抹着孖癥膏,按着軍營之中的法子,他小心翼翼的擦拭着這抹刀。

鋒利的刀刃到現在也不見卷曲,倒更是在月色之中泠然的放着寒意,那雙大手摩挲劃過刀口,華容瑨面色更是比刀還冷。

将刀柄放置在廊檐之下,皎白的月色傾瀉而出,在華容琅臉上透出忽明忽暗的陰影來:“大哥盡管放手來!早就知曉大哥武藝超群,也不知現在當時如何了。”

“真的要我用刀?”華容瑨面色不虞,今日一整日都過得不像話,他這二弟宛若換了一人,将他帶到東區以後就開始胡言亂語,什麽叫他的毒是華容舟幫着緩和着的。

分明是華璇清一直以來每月供着血,而華容舟不過是會在他危難之際扯他後腿,只顧着自己快活的人罷了。

“大哥!你直接來便是。若是你贏了,只當二弟我今日醉仙居醉了酒,但若是我贏了,大哥就答應我一個要求。”華容琅少見的褪去了外頭的寬袖大袍,秋意已經很重了,這番玉色的男子在月色下還多了幾份脆弱。

“不若你先說,我看看能不能答應下來。”大哥彎刀在手,說話也不像是在開玩笑。

華容琅取了一柄長劍,斂容一笑,道道:“我若是說了,大哥肯定不會同意;所以只得靠今晚拼一拼了。”

“我的刀不一定能收住,到時候若是傷了你,你的春闱該是如何?”

春闱……今日要談之事就是春闱。

華容琅目色湮沒在濃濃的陰影之下,整張臉都在月下透着不和年紀的蒼老和無奈:“無礙……大哥還未必能贏我。”

華容琅語畢,立刻上前一步揮劍砍下,華容瑨一個斜擋,劍身和刀面“碰”的一聲清脆而有力。

“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華容琅被震得後退一步,唇邊笑意不減:“白日裏大哥不信我的話,以後會有大哥的罪孽受着;可能就今夜,也可能是明朝……”

“就算是罪孽也是我該受着的,我刀下流過的血還算少嗎?若是真有罪孽,也不該來找我,蘇氏一族和華容舟就該早些受了難。”

“可笑!我笑我自己眼盲心盲,竟然不知大哥更勝于我!”

華容琅不敵華容瑨,長劍在彎刀的攻勢之下節節敗退,等到華容琅背都已經貼在冰冷堅硬的巨樹之時,他還在挑釁着華容瑨:“大哥睜睜眼吧,你看一看你的周遭現在已經成了什麽樣子。平南王府在你的照料下可否真的是蒸蒸日上?”

死死的抵住前胸的彎刀,大力之下的華容琅面色憋得通紅,氣也有了幾分不順,即便如此,還在言語挑釁不停:“大哥若是真的扛起了平南王府,就不可能在你成為陛下眼中得力幹将的同時,将我們王府一種姐弟都抛棄了!”

“我何曾抛棄你們!我這麽做都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們!你究竟怎麽回事!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華容瑨面色兇惡,宛若掙脫牢籠的野獸肆意撕咬。

“我變了?變了是因為我後悔了……大哥……我後悔了……”

彎刀壓在身前,華容琅已經快要失力,修長的指節還見微微的顫,眼圈不自意的濕紅,很快淚水順着眼角流下。

華容瑨看得一清二楚。

他二弟哭了,哭的同小時候的華容舟一樣,甚至是哭着的時候還在和他辯駁:“若是大哥還是用這幾年的眼神看容舟,大哥就永遠不知容舟會是過着什麽生活。”

華容琅瞧準了機會彎身避開大哥的用力一揮,衣衫尾擺旋轉側開來,又是一招劍式攻了上去。

“大哥就是為了自己,不然五年前又會抛棄我們整個平南王府同一個女人私奔,你害的我們遭了上京其它貴門的白眼,現在卻告訴我你已經承擔起了一整王府的責任。”

一番斥責劈頭蓋臉,華容瑨居然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你們就是這樣看待兄長的?”

長兄如父,需尊敬,愛戴和擁護。

但現在華容琅哪裏還有個做弟弟的樣子,讀了那麽多年的書居然連個事實道理都分不清,這樣子活脫脫的是被華容舟給迷惑住了。

“不是我們這般看待大哥的,而是明眼之人皆是如此!都言我平南王府能重新得了陛下的恩寵,但若是沒有大哥這一遭,我們又怎麽會被人暗地裏責備。”

上輩子的華容琅就是被豬油蒙了心,一是相信了華璇清的多年僞裝,二是面對大哥對容舟的不聞不顧不做詢問。

大哥寵着容舟寵了十年,一朝私奔失敗回來以後就換了個人,陰鹜可怕。

配上這柄彎刀不知替陛下解決了多少的朝堂之人,明面上是鎮遠侯,私下裏不過是替陛下賣命的……

“你以後不得再去東區去尋華容舟!若是再有一次,你也同她一道滾出去!”

華容瑨被這般頂撞,發了大力掀開了華容琅的長劍,月光之下那劍直插地面,铮铮的泛着聲響。

“大哥這是要趕我走?”

手中無了劍,華容琅睜大了眼,眼中血絲明顯,明晃晃的都是傷痛。

華容瑨緊緊的盯着他,折身取了刀鞘,彎刀入鞘,也給出了他第二個選擇:“你若是答應以後不同華容舟往來,平南王府還是由着你住;但若你非要死心塌地的跟了華容舟走,那你便不再是我平南王府的人!”

大哥在逼他同容舟斷開聯系,華容琅明白過後身子無力。

方才要應對着大哥剛剛一刀又一刀的攻勢,他早就散去了自己所有的力氣,這會兒同大哥争辯都需要扯着嗓子:“那我甘願……離開平南王府。”

……

樹葉沙沙作響,不知是在揉捏着何人的心。

“你說什麽?”華容瑨近乎目眦盡裂。

華容琅抽回地上的長劍,慢慢摩梭着劍身,看着大哥的面色凝滞成寒冰:“今日我走了,便也是不會孤身回來!”

“你敢!”華容瑨不過是想給二弟一個下坡的梯子,但是華容琅很明顯自己踢開了這面梯子,還對他示威:“你可當真是舍得平南王府給你提供的蔭庇?”

“蔭庇?我得了王府近二十年的蔭庇了,還是此番勢弱;讀了那麽多年書倒不如一個一身腱子肉的武夫!那樣我現在還說不定靠着蠻勁将大哥制住,若是可以,我早該狠狠的揍你一頓!”

收回長劍,華容琅近乎身形不穩,即便如此還是努力着挺直了腰板:“大哥不必解釋,你我都是自私之人!而且我今日本就打算同大哥講清楚,我要離了這家去。但總有一日,你也會同我一般,追悔莫及……”

拱門之外,華容琅俯首作揖:“最後說一句,大哥若是不信我,也該信了蘇清瀾;如今蘇家女躲藏在玉泉寺中五年,但是已經被我尋到了,大哥若是想去問,就盡快去問……容琅就此別過……”

看着華容琅踏步離去,華容瑨面色萬分不好看。

縱使心間再不相信容琅說的話,可蘇清瀾的名字還是突然在耳邊發出喧嚣的聲動;孫神醫已經收拾東西早就離開了平南王府,五年前的事他就像盲人抓瞎一般什麽都查不到。

現在容琅告訴他已經尋見了蘇清瀾……

華容瑨心間起伏萬千,又是想起二弟多言。

怎麽會是華容舟給他獻的血,華容舟自小就是嬌氣怕疼的性子,若是受了三秋碎的毒如何能一聲不吭的五年不做聲。

思來想去,華容瑨的腦殼想的生疼。

蘇家人。

玉泉寺的蘇清瀾……

華容瑨立刻喚來小厮吩咐準備車馬,明日一早就要去京郊大營那邊的玉泉寺。

作者有話要說:  各位……我扛不住了……日三走起……

PS:辣雞作者覺得養肥後食用更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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