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晉江首發(49)

華容瑨不知是怎麽從紅楓山回來的, 一路之上他都是恍恍惚惚的狀态, 期間還在大道之上險些撞上了路邊的行者。

等是回到平南王府,華容瑨又覺好似是在夢中。

王府的一草一木,邊邊角角都宛若帶着華容舟的氣息, 高頭大牆之上, 華容舟在那處夠着飛到牆外的風筝, 大廳之中, 他還能聽見華容舟嬌憨着喚他大哥。

大哥……大哥……

而那個時候, 華容舟嘴邊一溜串兒的大哥為的不過都是換他同意她再吃一小塊梨酥。

以往她一被罵就躲在他身後, 将他看作遮蔽傘。

大哥就是她的遮蔽傘。

凜冬初現,午後的日光都是慘淡的, 細密的寒風穿透衣衫, 似乎不刺穿他的骨肉誓不罷休。

二弟不知去了何處,整個王府都不見原先的歡聲笑語。

“二公子呢?”華容瑨氣若游絲, 那面容慘淡至極。

宋管家在一旁害怕的不敢多做言語:“二公子他今日一早出去了, 到現在還未回來……”

華容瑨眼中的光又是暗淡了幾分, 想起昨晚容琅同他打得那一架,容琅是鐵了心的要搬出去同容舟一起了。

現在誰還想住在這平南王府之中, 偌大的王府宛若一個巨大的牢籠,牢籠的四面都被紙糊了起來, 明明一捅就破,可牢籠之中的人卻好似沒有心一般。

傻傻的被欺瞞了這麽多年……

宋管家只覺得自己老眼昏花,王爺自打繼位開始就面色俊冷,而他剛剛居然從王爺臉上感覺到了無奈和痛苦。

快要入冬了, 宋管家看着外頭枯葉幾乎都已經落盡,這一大家子是越來越不對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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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冬日過去,他不若就告老歸家去吧。

“将二公子和四小姐的住處還是每日打理幹淨……”一路走一路看,華容瑨看着紅色的屋牆,頗為冷情的下了這道命令。

瞧着華容瑨一整日都帶着難以愈合的傷口一般,面色慘白,宋管家一路跟着擔心不已,只得小心翼翼的跟着。

“二公子……這是不回來了?”

華容瑨聞言腳步一頓,半晌才道:“都不回了。”

他二弟那日的決絕,他現在還記得牢牢的,看樣子是一直都要怨着他。

華容瑨不知不覺又是走到孫神醫的院子裏,宋管家對這處心有餘悸,不敢跟來,華容瑨轉身看到老管家不再上前,指着孫曲安的院子,神色明了:“怕嗎?”

宋管家當即是點點頭,就此華容瑨神色不明。

人人都怕他府上的孫曲安……

獨獨他的親妹妹鐵着頭去主動探那毒醫。

“宋叔先下去吧……”華容瑨收斂了面上的淡淡嘲諷,轉身便是入了院子。

也不管宋管家會作何想法,華容瑨踏步而入。

他鮮少來了這處,上次還是陪着二弟來的。

現在看來,庭院之中已經荒蕪起來,能帶走的藥草都被孫曲安收拾好了打包帶走,獨獨留着常見的藥材。

一一看在眼中。

他原先對孫曲安還懷着感念的心意,可現在只要一想起孫曲安是颢景帝的人,他就心間泛起了惡心。

孫曲安告訴他是華璇清獻的血,這一瞞就是瞞了五年……

但再往前追溯看去,他的罪過最大。

如果沒有五年前的那一場私奔,他們平南王府是不是就還能茍延殘喘着,哪怕并不能如這五年一般在朝堂之上風名顯赫,也能保住王府之中無人受着苦楚。

至少……

容舟也不會為了救他生生受了五年的苦。

五年的“三秋碎”蠱毒;五年間每月都要痛不欲生的放出自己的血;每月都有順着尾椎一路直上的痛楚。

這些都不會背容舟給沾染上……

孫曲安制成的氲毒和三秋碎,害人又救人,确實不辜負江湖毒醫的名號……

華容瑨對着庭院的殘枝細細回憶,似乎每次見到容舟的場景他都能記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華璇清回門那回,容舟在桌前面色不佳,臉色都是慘白着的,最後還落荒而逃。而那時他以為是她是見不得華璇清的好,最後落荒而逃,現在再想來,則更是多了幾分因為“三秋碎”的緣故。

忍着那番痛楚,容舟還要參加華璇清的回門宴。

容舟原本還是喜歡太子殿下的,可他們齊端端的将華璇清推到太子面前,卻讓容舟痛失所愛,還要她親眼見證心愛男子同旁的女子相親相愛。

華容瑨悔恨,但是為什麽那般不清醒,若是他心思堅定些,不那麽容易受了孫曲安的欺騙,又該是多好。

孫曲安還說過之前都是拿着容舟試藥,當藥人;他當時以為是華璇清,心間只是缭繞着淡淡的愧疚。

現在知曉一切,整個人都宛若浸入悔恨的深淵之中。

試藥……孫曲安早些年給他用的藥的藥勁極大,服下後的痛楚不容小觑。

若是容舟試藥,身子該是要遭受多麽大的罪受。

刺眼的白光從外面射進昏暗的小屋,配合着屋子裏淡淡的鏽味,直把人帶入回憶。

可是現在就算是哭着,鬧着,自戳雙目都回不到過去,想要彌補,可是容舟痛楚的全部過程都好似在他心間無限的放大。

華容瑨被自己氣得險些站不穩。

孫神醫的屋子裏彌散着淡淡的一股鐵鏽味,這味道他在容舟後來住的地方也有聞見。

這是陳舊的血液長存之後的味道。

當初他堅定容舟是迫害王府的兇手,還多次将容舟拒之夢外。

多少次容舟趴在拱門旁用那大眼睛看他,他卻好似看不見一般,他的憤恨來的無理取鬧,可容舟還是生生的受了。

想來他後來甚至還禁止她出現在他的院子,自己還狠下心一別五年都沒有去看過容舟一眼,他甚至還将私奔被洩密的罪責無限的放大,最後歸咎于容舟身上……

可他最初明明是這個家中最寵愛容舟的啊!

容舟為他受的傷,他回報的卻是反手一刀。

近來華容舟的九思學堂辦的火熱,好些別的地方的百姓都慕名而來,商量着可否也來九思學堂啓蒙。

除了要将這些百姓的事妥善的安排好,華容舟還要應付着昔日的山岚書院都“同窗好友”。

這些日子以來,山岚書院陸陸續續又來了好些西區的貴門子女,打眼瞧着,這些人大多都是迫于父母之命來同她交好。

其中還有一道身影隐約其間,華容舟十分熟悉。

白衣偏偏,可不就是她二哥華容琅。

這段日子被接二連三的事快要沖昏了頭腦,華容舟忙着九容書鋪的事情,幾乎都快忘了平南王府那一家子,只可惜這人非是要上趕着出現在她面前。

華容舟實在是不願意見到她二哥。

無非是披着溫柔公子哥的皮囊,将心比心,二哥卻對她毫無真心。

華容舟立刻轉身離開,還不忘吩咐吳玉:“吳玉,你去将我哥和那群人擋住,就說我不在學堂之中。”

吳玉看見華容琅一下子就明朗了:“縣主,我現在就去!”

華容舟回了裏屋,還順當掩住了房門,絨團在她面前抱着桃木牌子舔舐,也不知這貓兒是不是嗜酒,每回鬧騰起來華容舟只消拿出這塊桃木牌子,絨團就安穩下來。

靜靜在屋子裏等着,等了許久吳玉也沒回來。

一刻鐘後腳步聲起,吳玉苦着臉回來:“縣主,二公子說一直等着你,他現在還在同朱老先生下棋,說要一直等着縣主。”

“和朱老先生下棋?算了……”華容舟心裏泛起了波瀾,知曉是躲不過了,便抱着絨團踏步出了裏間。

嵩菊開得正旺盛,淡薄的苦澀味道溢滿了這個屋子,案頭焚香還在微微蕩起。

她二哥此刻确實在朱老先生休息的裏間裏頭。

此刻看着案幾兩端正在博弈的人,一老一少聊起天,朱老先生難得興致這麽高。

華容舟在外頭看着心間直嘆氣。

等她收拾好了心情敲門進去的時候,朱老先生正在和華容琅厮殺第二局,棋面上看來華容琅的贏面占了六成,朱老先生見她來,立刻抹着胡子笑道:“縣主來的剛巧,這盤局不若縣主替我解了。”

謙遜還膽子大,上京多少男兒都沒有這番心胸。

朱九思現在看華容舟甚是順眼,一個姑娘家不過十六就能敢做這般的大事。

開了一家學堂可不是件簡單的事,學堂也會有賬目産生,他就看着她磕磕絆絆的一路快速學着,茶館的那個掌櫃的多教了她些,有時候他閑來無事也會替她看看。

華容舟看着這棋面,只當是朱老先生不願意自己輸了這盤棋,索性站在一旁執起白子落下。

她下的随意,反正怎麽落子,最後她都會輸給她二哥。

但慢慢打,二人你來我往,華容舟由漫不經心,漸漸又多了幾分認真。

盤上的棋子被華容琅放了水,看這局面,她居然就在她二哥面前有了贏的可能。

素手執棋,她微微擡眼看着對面的華容琅,不料對面的人也正在看她,和她頗為相似的桃花目看過來,華容舟不太舒服的別過眼神。

華容琅的眼神實在是太過奇怪了,他從來沒有用這種眼神看她。

熱烈,珍視,還有些說不出的濃烈情感。

似乎是有許多的話想要對她說,卻無得開口。

秋風拂過,焚香随之而來。

再擡頭看去,她二哥還是那般熱切的目光,華容舟自覺後頸的汗毛都快倒立起來。

眼瞅着她落子就要出了問題,朱老先生戒尺“啪”的一聲,一下子拍在她手背上:“博弈時怎的走神?快給我凝神!”

朱老先生不自覺拿對啓蒙孩童的态度對上了華容舟,華容舟受了這麽一戒尺,恍然回神,故作嗚咽着,又立刻将剛剛落下的白子取回。

企料朱老先生更是氣得吹了胡子:“怎的還能悔棋?此非君子所為。”

朱老先生這樣子實在是太像她父王訓誡她時的模樣了,華容舟被他一驚一乍,立刻軟了語氣小聲辯駁:“我又不是君子,我只是個小姑娘。”

一句話打破了華容琅今日的所有準備,原本就定在華容舟身上的目光更是掃過華容舟的全身。

“我只是個小姑娘。”

這話她小時候就愛說。

過往每回父王板着臉兇她的時候,她都這般,然後說完這話就躲在大哥身後尋求庇護。

時隔這麽多年,容舟似乎還是原來的容舟,但其實已經不一樣了。

華容琅手持黑子遲遲不落下,明明是看着棋局,但眼前都是容舟現在的模樣。

華容舟比前世更高了一些,應當是離了平南王府胃口更好了一些;這張臉還如玉色般白潤,臉頰氤氲的兩面海棠紅更是顯得她嬌豔美麗。

這是個同前世不一樣的華容舟,更是他鼓起所有勇氣才敢來尋的心尖肉。

前世自打他守着她的孤墓,看着孤墓年年敗落,最後掩埋在山洪溜坡的谷底,這份感念和痛楚在他心間生長起一個全新的心脈。

心外頭是沒了華容舟的上京美景繁華;而心裏頭,則是空洞的悔恨和愧責。

這可是他的嫡親妹妹啊!

活生生的,會哭會鬧還會說歪理的親妹妹。

如今他終于能再見到了,上輩子和這輩子終于結合為一點,一滴淚悄然落在了棋盤之上。

他……

真的是太高興了……

華容舟本在和朱老先生辯駁,可這頭見她二哥突然就濕了眼眶,玉色面容幹淨無暇,可偏生紅了眼眶,身子都在打顫。

再看這黑白棋子遍布的棋盤上的那滴淚水,浸潤着黑色的棋子,還在閃着光。

華容舟持着棋子的手一僵:啊?

朱老先生握着戒尺的一頓:……

作者有話要說:  神奇……我寫出來個……哭包二哥……

謝謝各位支持!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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