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晉江首發(50)
朱老先生也顧不上和華容舟多說些文中聖典, 只用戒尺敲着華容琅的臂彎:“男兒有淚不輕彈, 哭什麽。”
他還真是從未見過這般的男子,看上去芝蘭玉樹,怎麽心思就和小姑娘一般脆弱。
雲岚縣主被他戒尺打了這麽多下, 都不見哭。
“我剛剛打了縣主那麽多下戒尺也不見人家小姑娘哭, 我還沒訓誡你博弈時故意放水, 你還現在紅了眼?”
華容舟看着自己被拍紅了手掌心, 憋回去汪在眼眶只能給的淚水。
秋日的暖光斜射到棋盤之上, 黑白夾雜的棋盤也透着一股暖意。
華容琅緊着手一直不做言語, 華容舟看她二哥不對勁的樣子也不主動觸黴頭。
算了……哭就哭,和她有什麽關系。
朱老先生打量着這二人頗為相似的面龐, 想起什麽一般, 突然就支起了木頭拐子準備離去:“你們小年輕的事情,我個老頭子實在是看不明朗了, 老朽今日就先回去了, 縣主和公子勿送。”
華容舟和華容琅立刻起身相送, 卻被朱老先生一拐子給攔了下來:“說好了不用送,有這時間還不如去把案上未解的棋局給解了。”
老先生罵罵咧咧的離開。
裏間裏只剩下華容舟主仆還有華容琅三人, 一時之間場面有些凝滞。
吳玉看着自家縣主頗為苦惱的模樣,剛想要扯個由子将華容舟給帶出來, 但是華容琅那頭更快一籌。
“容舟,你的及笄禮快到了,你想好有什麽安排嗎?”華容琅眼角還是濕紅的,這會兒試探着開口, 将今日準備好的托詞說了出來。
其實準備及笄禮是假,想要來看容舟是真。
兩輩子積攢的思念終于在今日得到了滿足,鮮活的華容舟再次出現在他眼前之際,他近乎滿足到不能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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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容舟眉頭微蹙,她沒注意到華容琅的面色,若是看到準是會感到驚訝。
“及笄禮也要在平南王府操辦?”
她現在已經是崇朝國的雲岚縣主了,及笄禮就不能不由王府操辦。
但是華容舟想想也知道,自己這話是失了禮數的,再怎麽算她現在還是平南王府的人,她的名字還挂在平南王府的宗譜之上。
本以為會惹來華容琅的一頓訓斥,但是華容舟久久等來卻什麽也沒有等到。
擡眼看去,她二哥此刻還眸中含笑的看着她。
華容舟頓時感到毛骨悚然。
華容琅剛剛濕紅了眼眶,現在又是這樣笑着看着她。
一股子荒謬之感順着她的尾骨往其他骸骨泛濫。
華容舟只覺這般的二哥,甚至比她之前所中三秋碎的蠱毒還要來的危險。
華容琅卻沒有責備她,只是細細的解釋道:“這不合禮數,但若是你日後出嫁了,這般節禮就無須由王府出面。”
“哦……”華容舟應聲。
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在她未嫁人之前,她還是華家女。
至于嫁人之後了……就是別家女。
華容舟腦子裏快速的思考着,她就快要接了宮裏的賜婚聖旨,華容琅就這般趕來尋她。
及笄禮她本就無所謂,辦得好亦或是辦的不好都不能實質性的傷害了她什麽。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現在應對着宴會節禮都還心有餘悸,就怕一不小心着了道。
上回能夠在華璇清手中逃過一劫,不過是因為她知曉華璇清必将會來這麽一出,若是她前頭接二連三還有招數在等着她,時間久了,她也會應對不暇。
二人就這麽僵持不下。
華容琅卻是萬分懷念着和華容舟相處的每一時刻,只盼着時間能過的慢一些。
只是華容舟卻并不見自家二哥的神色,思來想去,最終拍板,板着一張臉和她二哥嚴肅說道:“那這及笄禮就由我自己的人操辦,但是我還是會去平南王府。”
華容琅不解:“辦一場及笄禮不算簡單,你現在又如何能操持的來……不若我搬出來幫你……趕巧我現在再東區也剛剛購了一出宅子。”
他本是好意,華容舟卻不領情,華容琅這般模樣肯定是還有什麽後招在等着她:“我又不是華璇清,無需那般講究,再說王府的情我可承受不來。而且二哥這是在說什麽胡話,幫出來住算什麽道理?”
當初華璇清的及笄禮,辦的可謂是風光至極了,輪到他了,不知道二哥這是怎麽了,說要搬出來幫她。
還買了宅子……
不需要。
對着華容舟的冷面,華容琅啞然。
他還想多做言語,但是華容舟的縣主架勢已經擺了出來:“我今日還有事,二哥請便吧!”
言罷華容舟便是帶着吳玉離開了裏間。
看着少女素淨的裙擺消失在朱門之外,華容琅沉沉的靠着椅子。
心裏萬分勞累。
他是真心實意的為了容舟考慮,可容舟拒絕的倔強一直在他眼前出現。
華容舟在害怕他,畏懼他。
甚至她臉上的防備也是遮擋不住。
秋陽入眼,凜冬初現。
吹着冷風,華容舟推辭了二哥,她只覺心情舒暢。
有那麽一瞬她不是沒有看着二哥面上的傷楚,但她的心間沒有心疼,有的只是一抹微微冒頭的愉悅。
但等到她聽到華容琅說也要搬出平南王府時,一切都錯亂了。
華容瑨說他也要搬離王府,還說要陪着她?
他是她何人,何故要他陪着自己。
上輩子華璇清這是成功的嫁給了太子,還将她逼死在平南王府的祠堂之中。
她對着華家的列祖列宗,血肉模糊,那些好似海市蜃樓。
現在她好不容易搬出來,豈能還讓她二哥天天轉悠在自己面前。
華容琅他就是在做夢!
帶着一種難以言明的心情,華容舟回到了自家宅子,卻見外頭金桂飄零,人頭攢動。
宅子外頭烏泱泱的全是百姓,衆人在人擠人之際還不忘伸頭看熱鬧。
這是東區百姓第二回見着宮裏的人了,還是那般講排場,一個大公公後頭跟了起碼有一百人。
人趕人,東區百姓順着隊伍後頭一路就跟到華容舟宅子外頭,這可不得了啊,這天家又派人來尋雲岚縣主了!
上回來了一次就賜了縣主的恩典,這次還是這般浩蕩。
外頭百姓紛紛猜測,激昂的模樣好比爐中沸水,滾滾不絕。
此刻,正廳之中華容舟正跪拜行禮,吉公公端着一張笑開花的老臉恭喜華容舟:“縣主福運不淺,陛下又是賜了一道聖旨。”
好在顧罹塵在就提前讓茶四給她通了氣,今日這麽一遭倒是也不突兀。
華容舟紅唇輕抿,低頭時嬌羞微起,兩腮猶如元月上京城的雪團染了嫣紅爆竹花兒,雪白襯嫣紅,嬌嫩異常。
這張臉不管吉公公見了多少次,都忍不住為之感嘆。
女者柔美多情,一雙好看的眼睛就是格外重要的,他在宮裏也同平南王打過照面,二人雖說是兄妹,但這渾身的氣質可是完全不一樣的。
姑娘家大多嬌媚,華容舟也是如此。
這般花容月貌和鎮遠小侯爺相配,以後生出的娃娃可得有多好看!
華容舟已經跪了有段時間了,吉公公自覺失禮,連忙将聖旨宣了下去。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 茲聞平南王府嫡女華容舟娴熟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衆,朕躬聞之甚悅。今鎮遠侯顧罹塵适婚娶之時,當擇賢女與配。值華容舟待宇閨中,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許配鎮遠侯顧罹塵為妻,擇良辰完婚。布告中外,鹹使聞之。欽此。”
華容舟心中早有定數,顧罹塵說過願意娶她為妻,華容舟也相信他會。
現在心裏懷着柔情蜜意,她只消得等人散去,去床榻上翻滾兩圈才能降下來。
明黃色的聖旨收攏開來,吉公公笑逐顏開将這道賜婚聖旨交由華容舟手中:“雜家就知曉縣主福運綿長,侯爺府中可是無得其他女子,縣主嫁過去以後真當是侯府唯一的女主人。”
但是按照現在侯爺對雲岚縣主的态度,正是二人火熱的時候,往後納不納旁人,就是後事了。
華容舟沒有想這麽多,男兒少有能只鐘情一人的,就連當年她母妃和父王那般恩愛,也擋不住她父王一時的情難自制。
她不求顧罹塵能待她長久,只求最後顧罹塵若是對她減損了幾分興趣的時候,還能夠給她留個體面。
華容舟收了這道聖旨,心裏一直垂懸未落的巨石這才緩緩落下。
吉公公得了賞錢也不做停駐:“雜家的趕回宮裏頭,陛下還有等着回複。”
“公公慢走……”華容舟最後伏禮送別吉公公。
等到一行人都聲勢浩大的散去,華容舟手中的聖旨還沒有焐熱,就見到茶六和吳玉眼睛亮着光的瞅着她。
茶六先要伸手碰碰,但很快還是将手抽了回去:“小姐!這是真的?”
華容舟失笑:“這當然是真的了,和上回一樣。”
茶六滿臉喜色,一副想要抒發心間激動的模樣:“縣主簡直是太厲害了!”
言罷茶六顧不得拎着裙擺,一溜煙的就出了大廳。
華容舟看着她跑那麽快,驚訝道:“她這是去了何處?”
吳玉失笑,看着茶六離去的方面回道:“估計是又要出去給百姓散喜糖了。”
“是的,縣主,茶六上回在您被封了縣主以後就去外頭散了一上午的糖,也不知曉她是打哪裏買回的糖,東區的娃娃還都一直圍着她要她多發些。她不願意多發,非得要每個人都說一句‘縣主萬福’才肯多給。”
聽了茶四的話,華容舟也不免感到溫暖:“從我庫房裏取些歲銀,以後這等事情就交由茶六去辦,人小但是鬼大,這般機靈。”
吳玉和茶四都紛紛散去,華容舟帶着聖旨回了屋子。
從床下的暗格裏取出一方雕花小櫥,鑰匙開了鎖,裏面上好蠶絲包裹着的一道明皇色聖旨,那聖旨和手中那面相得益彰。
華容舟又是悄悄攤開了剛剛到手的賜婚聖旨。
“娴熟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衆,朕躬聞之甚悅。今鎮遠侯顧罹塵适婚娶之時,當擇賢女與配。值華容舟待宇閨中,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許配鎮遠侯顧罹塵為妻,擇良辰完婚。”
一字一句的看完,像是要把每個字都死死刻在腦子裏,華容舟抱着它,嘴角微揚。
華容舟小心翼翼的将聖旨同先前封縣主的那一道放在一處,最後又是包裹好上了鎖放回床榻之下。
剛剛在外頭還有茶四和吳玉她們看着,此番喜悅都不好意思表現出來。
重新整理好床榻,華容舟恨不得立刻在床上滾上兩圈,絨團不知何時上了床,此刻正在上頭露着肚皮蹭撓着後背。
華容舟和貓兒對視,黝黑的桃花眼對上貓兒藍色的圓眼,下一瞬絨團就被華容舟給抱下了床榻。
發簪還在頭上,不顧了。
身上的衣服壓皺了,不顧了。
翻身時候壓倒絨團尾巴了,也不顧了。
華容舟心裏的高興就是宣洩不完,破堤的河岸本是宣洩了汪起的水流,但是華容舟的心間卻是源源不盡的滾滾浪濤。
心中海潮疊起,一浪更比一浪高。
……
雲岚縣主被賜婚的消息瞞不住,飛速的傳遍了上京城,楚燕連同魏寧莜特意前來告喜。
聊了一個多時常,華容舟帶着幾人一同去了醉仙居。
醉仙居是顧罹塵的鋪子,掌櫃的應當也是得了自家主子的吩咐,直接将她們幾人帶到了二樓最好的雅間。
雅間能瞧見外頭的景象,從遠處的紅楓山一直到近處街道走走停停的商鋪散人。
華容舟按着二人的口味将八大盤點了下來,等着飯菜的時候,外頭熱熱鬧鬧一衆士兵剛剛下了馬,華容舟斜眼掠過,今日居然是又遇見了林夙一衆……
好在她們是在雅間裏頭,林夙造作起來也與她們無關。
陸陸續續八大盤開始上了桌子,魏寧攸不能吃重口之物,華容舟便将淡口的換到她那處。
三人在雅間裏頭用食,這頂好的雅間隔音也很好,不開小軒窗就只聽見屋子裏的聲音,若是開了窗,穿透而來便是外頭時不時的吆喝聲,期間還混雜着馬車往來車轱辘軋在石板路之上的聲音。
酥雞香氣撲鼻,幾人正吃得歡快,外頭撞門聲響起。
華容舟耳尖一動,立刻是放下手中的碗碟,用帕子淨了手。
雅間的門猛地被撞開,華容舟忍不住扶額,怎麽每回帶了好心情來醉仙居,都能碰見林夙。
為首的不是林夙還是誰,一聲軟甲在身,發絲略顯淩亂,此刻正在眼神不悅的看着她。
掌櫃的連連道歉,想要攔着林夙再往前邁進的步子:“軍爺不可!裏頭是雲岚縣主在用食呢!”
林夙一把将他踢開,掌櫃大驚,又是想要攔着,不料落了座的華容舟一個碗碟狠狠地投了過去。
不偏不倚,剛剛落在林夙的胸口,瓷盞砸在軟甲之上,落地後砰然碎開。
華容舟的手還未收回,又是摸上了另外一面幹淨的白瓷盤。
絲絲的寒意順着華容舟的聲音襲來:“林公子不走,莫不是想我這手中的碗碟再砸到公子的臉上?”
場面肅靜,只聞女聲,衆人只覺頭皮發麻。
作者有話要說: 垃圾作者挾搞事の林小夙感謝各位支持!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