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晉江首發(57)
竹林之中, 竹葉莎莎作響,除此之外一玄衣男子的腳尖正在往地上探着什麽, 而白衣男子也發出腳踩着腐土之地的聲音。
“容舟晚膳說要親自下廚,所以勞了我出來尋些冬筍, 二公子要不要一起來?”
華容琅少見的有幾分耐心, 既然堂堂鎮遠侯都有心思在這裏尋冬筍, 那容舟想必是無礙的。
“你這麽挖是挖不到的,最好的冬筍要緊着新竹下頭找,二公子圍着那麽粗壯壯的老竹竿, 哪能尋見竹筍……”
華容琅探個不停的腳聞言停滞了下來, 看着顧罹塵又是找着冬筍的模樣, 心間不由得一哽。
那根竹節上還有着很少的白毛, 但是竹竿青翠, 就算是泛黃, 也不顯得蒼老。
顧罹塵手腳很快的蹲下又起身, 手中又是多了一根小筍:“這冬筍如人, 你不了解它, 又談何讓它在你眼前露出真實的一角來。”
言有深意,華容琅看着顧罹塵自得其樂的挖筍模樣, 沉了口氣:“侯爺能否帶我見一見容舟。”
“哦?二公子不是來賞紅楓山美景的麽,原來現在是來找容舟的……”
不動聲色将華容舟扒拉到自己的地盤,顧罹塵心情很是不錯,更是“好心”提醒道:“容舟不會願意見到你的。”
華容琅:……
“侯爺,今兒就我們二人, 不如有些話挑明了說。”
顧罹塵抱着一堆筍看他:“願聞其詳。”
“侯爺可真是當真愛慕容舟?心儀已久?”
顧罹塵一向是不屑于向外表露情緒,但沾着華容舟的是便是大事,聞言嚴肅了起來。
“自然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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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容舟将來嫁于侯爺,侯爺可會做出寵妾滅妻之事來?”
顧罹塵當即皺了眉頭,呵斥道:“本侯的未婚妻還未過門,談何妾室!”
胡說八道,天地良心,他對容舟的心都是真的。
“呵……男人最是了解男人的劣根性,侯爺現在漂亮話說的再好聽,到時間還是會被別的嬌花勾着手指走了。”華容琅面露不屑,繼續道:“我作為容舟的二哥都這般想,想必容舟心間也有了定數。”
林間突地起了大風,稀碎枯葉順着濕土飛滾到遠處,華容琅說起他父王和母妃故事。
“我們的父王母妃在旁人看來那般恩愛,琴瑟和鳴,但都逃不過第二個女子的插足。”
父輩們的糾纏恩怨,到了子輩還是糾纏的緊密。
若是沒有他父王醉酒的哪一出,用這麽會有華璇清的出世。
“男子說來便是多情,更何況上京城裏頭多少男兒家都是三妻四妾,風流肆意。”
“那是你父王,本侯不是……”
顧罹塵的目色變得凄厲,好似出鞘之劍,寒光破鋒芒。
“侯爺當真是這般想的?”華容琅半帶着試探的發問道:“那侯爺今日為何在上京這麽多的姑娘之中偏生選中了容舟?并非我虛言,容舟是極好的,但那時容舟的名聲……整個上京城都避之不及。”
顧罹塵握緊了懷中的冬筍,華容琅的問責他回答不出,總不能告訴華容琅他上輩子便是心儀了容舟,更是差點要了容舟的身子。
無法回應,顧罹塵只能以靜默回複一旁白衣男子的詢問。
好半晌之後,顧罹塵将手中的竹鏟扔了過去,又是用鞋靴點了點腳下的枯葉叢,扯開了話題:“完整挖出我腳下的這個冬筍,我就帶你去見容舟。”
……
竹軒之外。
一淺色衣衫的姑娘正在爐子邊扇着風兒,小爐之中滾燙的藥汁骨碌碌的正在冒泡,苦澀的味道随風飄散,她卻是習以為常一般。
顧罹塵說是去挖冬筍了,可是小半個時辰都已經過去了,到現在還不見蹤影。
華容舟将新熬好的藥汁舀了出來,剛是準備端到後頭的竹軒喂她大哥服下,擡頭就見二人結伴而來。
一玄衣,一白衫。
華容舟不動聲色的蹙了蹙眉梢。
二哥這麽會來?
将手中還滾燙的藥碗放下,華容舟撣了撣衣擺的細碎飛灰迎了上去。
“你別碰,上頭都是新泥。”顧罹塵躲過華容舟伸來的手,眉眼之間缱绻留情:“我去将這些冬筍送到後廚去,容舟你和你二哥聊聊?”
華容舟不打願意,但是看着眼前的二哥頗為潦倒的模樣,一身素白都好似歷經了什麽坎坷磨難。
鞋靴都是泥污,白袍上還不知道是何時蹭上的淺綠汁液,混雜着腐土的味道。
“順便我待會這藥給喂了。”
華容舟聽着顧罹塵的安排,又見她二哥前頭風塵仆仆的模樣,微微點點頭,算是許可了她二哥的到來。
“二哥随我進來吧。”
竹軒褪去了原本翠青的色彩,華容琅還是着着一身污了的衣衫,落座。
華容舟本以為他會嫌棄,但是沒想到二哥還算淡然。
抿着熱茶,華容舟還有些提防的打量着她二哥:“二哥,你怎麽會來這處?”
“我兒時也跟着父王母妃;來過……”華容琅只喝了一口便是放下杯盞,“我今日還帶着容渝去了你府上,便知曉了你同侯爺來了這處。”
“容渝?”華容舟看着二哥不似說謊的模樣,問道:“五弟不是應該在宮中做伴讀麽,怎麽會得空出來?”
“我今日去了宮中,因為得了右相的舉薦,陛下給了一些小恩賞罷了。”
華容舟思緒極快。
上輩子她可不記得二哥春闱之前有這麽一出,二哥不是因為殿試一舉奪魁,才入了宮得了封賞的麽……
“哦……”
“看你剛剛在熬藥?可是何人受傷了?”
華容舟眸光微緊,大哥受傷的事她不知道能不能同二哥講明,二哥現在是準備春闱的關鍵時候,若是耽誤了……
這般想着,華容舟還是打算先瞞着,更何況這事還同顧罹塵有了關系,即便是不擔心大哥二哥的安慰,也該小心着不要将這事洩露出去。
對外而言,她大哥華容瑨現在應當是死的透透的了。
只要咬死了大哥已經死了,宮裏頭查不出便是斷了再來糾纏大哥的念頭。
就此,華容舟眼眸不由自主的落下,不去看她二哥,竹機之上的纖細指節也微微弓起:“是侯爺的身邊的小厮受傷了,我順便熬些藥而已。”
“哦?”華容琅沒放過她面上的絲毫表情:“容舟可知……你一說謊手指就會不自意的蜷縮起來。”
華容舟:咳……她不知。
華容舟摸不準她二哥好端端的怎麽就來了這裏,兄妹二人幹巴巴的對立而坐,除卻飲茶,賞竹之外就無得其他話語。
顧罹塵換了一身衣衫進來的時候,裏間的氣氛還是微僵的。
但華容琅還是敏銳的感知到對坐的容舟顯然是松下了一口氣,剎那間心頭微酸,像是打翻了酸醋一般。
剛剛坐下的顧罹塵好奇道:“你們在說什麽說謊?”
他剛剛來的急,剛踏門而入就聽見他們在說什麽說謊的事。
“沒什麽。”華容舟很快的又是為顧罹塵斟了一杯茶。
顧罹塵看她不願意說的模樣,也不逼問,但是看着旁邊的華容琅,開門見山道:“既然今天二公子來了,順帶着就将平南王安置一番吧。”
華容琅眉頭突然皺起:“我大哥?”
華容舟也是驚訝的看着顧罹塵,這事能同她二哥直接說麽。
顧罹塵沒想那麽多:“昨日本侯同容舟游覽紅楓山,半路之上撿到了王爺,傷勢極重了,但是不知道對方是誰,下手極為狠辣,王爺現在腿骨斷裂,身上還中着毒。”
五分真,五分假。
華容舟就靜靜的看着玄衣男子這般應付她二哥。
果然二哥更是緊張起來:“那我大哥……現在可還安好?”
雖說顧罹塵不知道,但是他心裏迷迷糊糊的知道了是誰,上輩子颢景帝便是在處理了林家的時候,他大哥也是遭遇了一番惡鬥,那時也是中了毒,險些命都撿不回來。
“大哥外頭的傷很是嚴重,但是還穩得住,只是這毒,難解的很。”
華容舟只保證大哥能留着一條命,其他的她束手無策。
華容琅眼神倏忽,略微回了幾分血色的薄唇吐出幾個字:“大哥這是中了什麽毒?”
看着二哥這般關心大哥的模樣,華容舟桃花眼不甚多情,三分明月落:“氲毒。”
……
華容瑨再是睜眼開來,對面便是多了一人。
“二弟?”
看着自家二弟眼中都是血絲,華容瑨剛想坐起,但大腿骨的傷痛直接便是将他又壓了回去。
“你怎麽來了?”華容瑨痛的龇牙,大手狠狠的抓着被褥,手上青筋暴起。
屋子裏現在只有他們兄弟二人,華容琅看着床榻之上的長兄目中無情。
兄弟之間本該是甘苦與共,但此刻華容琅直覺大哥着罪受都是活該。
“大哥安心,以後也不用回府了,估計陛下不過幾日便會昭告天下,大哥已經因為事故,意外死在了外頭。”
“說不定大哥還會得了個‘死後’的封賞……”
華容瑨鐵着一張臉,看着床榻邊的二弟說個不停,眉頭緊皺。
他發現了,自打二弟有了上輩子的記憶以後,就開始說話放肆,對待他這個大哥也是多次言出無狀。
“大哥可知是誰要對你下手,我可聽了侯爺說了,大哥被人圍剿,還又中了氲毒……”
“若不是容舟同鎮遠侯恰好在這處,大哥現在的屍骨估計都找不到了。”
華容琅悄悄掀開被褥,裏頭濃郁的藥味宣洩而出,大哥的腿骨被木板固定住了,此時絲毫都不能動。
華容瑨忍着身子的劇痛,這般下來早就是忍耐的滿頭大汗,咬着唇,他現在不止是要忍着身上刀劍破出的外傷,左眼也是萬分疼痛。
氲毒在作祟,華容瑨自覺生不如死。
“大哥……”華容琅的面容突然變得柔和起來,輕輕将華容瑨的被褥塞好:“我今日進宮了一趟,得了右相的舉薦,假以時日就會被陛下封賞了官職。”
華容琅雲淡風輕,華容瑨聞言卻大吃一驚。
自打知道真相之日起,華容瑨一直想着點便是能将自己的五弟從宮裏帶出去,沒想到五弟沒帶出來,他二弟又是活生生的栽進宮門。
這算是什麽事兒啊?
“你可知是何人射殺我的,你還敢進宮?”
怕他這二弟不懂,華容瑨忍着痛想跟着華容琅将一切說明白。
“我知道……圍剿大哥的人是宮裏那位,但是他圍剿的是大哥,我們自己的路還得走不是?”
華容琅安慰着自家大哥:“大哥不必擔心,這輩子和上輩子無甚差別,不過是有些事項提前了罷了,我心中都有數,這會兒來還有一事。大哥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所以王府肯定是回不去的,不如我替大哥将王府事項都一一解決了?”
“随你……”華容瑨心不在此,心頭卻是慌張着。
“那好,趕巧容舟的及笄禮快到了,府上也該安排起來。”
舟舟她的生辰還剩一個多月,華容瑨心間微動,想着該是送了什麽為好。
兄弟二人一時無言,各懷心思。
“大哥……”華容琅又是突然打斷了華容瑨的思索,“大哥當真覺得鎮遠侯是容舟的良人麽?”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容舟被鎮遠侯護的好好的,若不是他,容舟現在還指不定過的是什麽日子。”
華容琅近似看癡傻兒的模樣看着他大哥:“大哥難道沒想過侯爺為什麽非容舟不可?”
“這……”
“上京有權勢的高門貴女不算少,容舟在其中不算是出類拔萃的姑娘,右相嫡女楚燕,年紀同咱們容舟大致無二,但是家世了得,不輸于之前的平南王府;還有魏家新歸來的嫡小姐,魏寧莜,這般數數,容舟不算最出衆的了。”
“你這話何解?”
“我的意思不過是鎮遠侯他是對容舟懷着不良的心思;不然為何他回來不過是數月,就已經同容舟這般熟絡?
大哥恐怕不知,在之前太子東宮的宴會之上,侯爺就已經當衆為容舟解圍,此後又是多次主動親近容舟,容舟性子單純,若是被他騙了去該怎麽辦。”
華容瑨鷹目瞪大,開始慌張:“那該是怎麽辦,可是現在二人賜婚的聖旨都已經下來了,容舟還能抗旨不嫁?”
“抗旨是必然不成的,眼下唯一可做的便是重新撐起咱們平南王府,讓王府成為容舟的倚靠,如若以後鎮遠侯有了旁的心思,容舟還有個去處……”
“可我現在……”華容瑨喃喃,目中失去了光彩:“我已經不是能給容舟撐起一片天的兄長了……”
華容琅瞧他失落的目光,反而莞爾:“無礙,咱們王府不是還有我麽。”
……
冷風蕭瑟,竹林之間嘩嘩作響。
華容琅出來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恰逢華容舟端着新鮮的飯菜進來,看着他也沒有旁的表示,徑直走向了屋子裏頭。
外頭顧罹塵守在一邊,見他出來,便是直言呵斥道:“你若是無事就快回去,別一有空就對容舟說些有的沒的,容舟不會信你的。”
華容琅頓了頓腳步,忽然擡頭觑了他一眼:“侯爺這是慌什麽,莫非真的是心虛?”
又是靠近顧罹塵,華容琅笑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侯爺這下可是打草驚蛇了……”
顧罹塵冷眼睥睨着他,忽而一笑:“華二公子這是有一事說錯了。”
“哦?”
“容舟現在相信的是我,要托付終身的人也是我,無論二公子和容舟有着怎樣的血緣關系,容舟以後都是要入了我的家門。”
說到這,顧罹塵猝然一笑。
看着竹門外剛剛送了飯菜出來的素衣少女,顧罹塵問道:“再言,二公子同我相比,容舟應當是會選了我不是?”
華容舟剛剛送了晚膳出來,這會兒聞言詫異。
對上二哥凝滞而又略帶壓抑的面龐,華容舟本能的順着顧罹塵的話點了點頭。
風止,林間的喧嚣也沉寂了下來……
看着容舟的回應,華容琅心間像是被小銀針戳個不停,又疼又麻,還漸漸抽取了他全身的氣力。
眼前一黑,華容琅又是生生的昏厥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舟舟:暈了不怕,等二哥醒了,我就在他面前使刀子……
感謝在2020-02-29 19:19:02~2020-03-01 21:09: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種樹養狗等老了 6瓶;與呃呃呃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