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晉江首發(58)
“二哥經常這麽一生氣就暈倒麽?”
“我也不知道, 你二哥之前身子骨挺好的啊……自打你搬出去住了, 你二哥便是時常氣血攻心的暈厥過去,府上大夫瞧也瞧了,但是沒瞧出什麽毛病來着。”
“真是嬌貴的身子啊, 可該好好養着。”女聲聞言, 應和着低沉男人的話, 嗤笑不停。
這嗤笑的女子正是華容舟, 聽完大哥說的話後, 無得其他多餘的反應, 只是素手翻飛,在燭火之下萬分的靈動不知道還以為是在做着女紅。
華容琅迷糊之間, 聽聞好幾人的說話聲。
身側還有男子濃厚的呼吸聲, 像是要極力的忍耐着什麽,厚實的被褥之下, 竹板都在晃蕩。
猛地睜開眼, 眼前陌生的場景着實讓他一驚。
大哥下邊, 一面鋒利的刀尖正在來回往返,燭光的亮影在刀面上閃着, 實打實的刺到了他的眼。
看清身側是何人以後,華容琅這才發現自己現在身在何處。
他現在正躺在床榻裏頭, 翠青的屋脊架在高處,而他身外面半躺着的大哥臉上布滿了小豆般大小的汗滴,兩面手掌緊緊的合攏,臂肘都在顫栗着。
“二哥醒了?”華容舟擡頭, 微微停下手中的動作:“二哥可是餓了,外頭還有些吃食。”
“我……沒胃口。”華容琅看着大哥深可見骨的傷口,還可看見紅白交雜的腐肉,華容琅甚至都把今日一天的用食都給嘔了出來,哪裏還吃得下。
華容舟面色如常,手上還在迅速的挑着腐肉。
不去想此等場景,華容琅的心裏頭就好了一些,只是面上還是慘白。
“容琅,你當真無事?”華容瑨一臉擔憂的看着身側的華容琅。
“我沒事。”華容琅狠狠的咽下胸腔之中泛起的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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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他前世再怎麽心狠手辣,也同大哥刀劍舔血所走的官路不同,他委沒見過這般血淋淋的場景。
還是發生在他大哥的身上。
華容舟表情頗為嚴肅,那張巴掌大的小臉在燭火之下半是光亮,半是掩映在陰影之中。
看華容琅已經恢複了意識,華容舟和華容瑨對于他為何會突然昏倒都不在多語。
華容舟最後又是在燭火之上燒了燒一把新的小匕首,帶到熱量微散,又是低頭全心貫注的處理華容瑨的另外的小傷口。
華容琅就這麽靜靜的忍着屋子之中的難聞氣味,饒是他都有些受不住這血腥的味道,大哥和容舟卻毫不在意的樣子。
靠在一邊,華容琅靜靜的看着容舟為大哥處理傷口。
女兒家嬌俏模樣,眼尾微微廢棄的桃花眼上透着淺淺的桃粉之色,暖色的衣衫在昏黃的燭火之下則是多了幾分的溫柔小意。
不看她在做什麽,外人更是能覺得她溫和可人。
秋衣的秋衣也不算是厚實,但是依然可看出姑娘家的姣好身段,華容琅一直克制着不讓自己的視線對上大哥的傷腿。
但是床榻邊上少女微蹲下身,認真的模樣吸引着人想去看清楚她在做着什麽。
許是竹屋裏頭暖爐過于溫暖,除了她,其餘兩個人都是面上透着汗的。
華容舟心一直都是懸着的,她怕是傷着大哥腿上的好肉,所以全神貫注,精力都在刀下。
恰逢偏長的袖擺有些礙事,華容舟好幾次停下動作去将袖擺家在腋下。
華容琅見勢,很快的過來為華容舟提起袖擺:“我來幫你……”
“不用!”華容舟還麽來得及避開她二哥的動作,右手腕處的一袖子就被掀起。
刀疤縱橫的手腕就這麽突然的出現在兄弟二人眼前。
華容舟沉了一口氣,甩開了二哥的手:“不用二哥幫忙,二哥若是閑得無聊,不若離了紅楓山,早些回去用功讀書才好。”
“你的傷……”
“你腕上的傷……對不起,大哥我……”華容瑨接上二弟說的話,他一直在盯着華容舟的動作,看着舟舟對着他們都是這般的排斥,心裏又是痛苦萬分,一只獨眼也是近乎于目眦盡裂。
華容瑨眼前還在飄蕩着華容舟受傷手肘的幻影。
皓腕凝霜雪,可是容舟的手腕全是細密的傷痕。
華容琅也是斂了面容,只恨自己不能替她受了這罪過。
華容舟其實沒有兄弟二人想象的那麽難受,但是還是煩躁二哥突然的靠近,尤其是還近了她的身。
将手腕處的衣袖子揮落而下,華容舟閉口不言,繼續給她大哥處理傷口。
等到完全處理好了華容瑨的傷口,包紮好了,華容舟看着二人還在僵凝着,不由得泛着苦笑:“你們這是怎麽了,再怎麽痛苦也是我的傷不是,現在這般哀傷的看着我,我心間有些慌了。”
“舟舟,你手腕的傷能治好的,大哥會為你尋了最好的大夫,用了最好的藥膏,一定會變回來。”
華容瑨說話的聲音都是啞着的,明明是還沒到三十的男兒,現在卻是凸顯了老态。
“啊?”華容舟晃了晃衣袖,慢吞吞的給了一句:“我知道這傷能治好的,只是藥方子中的藥有些難得罷了。”
華容瑨當即眼中起了生機:“當真?需要什麽都同大哥說,天涯海角,大哥一定會為你尋到的。”
華容琅也是一樣的表示,聽了大哥的承諾頓首看她。
将這兩位兄長的神色盡收眼底,華容舟像是宣洩心中的惡意一般,手中刀刃飛舞。而在晃晃蕩蕩的燭光之下,刀鋒泛着冷意,用着擦拭的布子拭去刀上的的殘血。
在反反複複的擦拭之後,華容舟看着鋒利無比的小匕首心中快活,作勢就要往腕邊割去。
“舟舟!”
“容舟!”
“怎麽你們現在都當我是個寶了……”華容舟挑眉,将短匕首插了回去,一整把的放在她大哥的手中。
“大哥尋不到的,二哥也尋不見;因為要治好了這傷痕,需要大哥始終如初的一顆真心,需要的是二哥不要在過去的那些年歲中忽視我,再将惡意灌注于我身,更是需要能還我一個安泰的平南王府……”
“二哥曾問我為何會躲着你,躲着平南王府,的确,為什麽不會躲着你們?在你們跟前吃了這麽多虧後我還要撞了你們這南牆不可?太子退親之後我是否還在從中作梗?林夙糾纏我不放又怪得了我?二哥一直嫌棄我被山岚書院趕出了書院,二哥又可知我在山岚書院到底如何作為?”
“若是現在想挽留了,就将這些都還于我。”
她也曾是上京多少貴門羨慕的貴女,父王曾因為戍守邊關有了大功,回了上京以後也是得了京郊大營的軍權;而母妃趙绮煙名冠上京,姿容不凡,文采也是斐然。
最初的她更是有這兩位兄長關心愛護,可一切就這麽陰差陽錯的走到了現在這一步。
小舌潤了潤唇瓣,她居然是越責罵,心間就泛起了越多的快活,這些人,她不想伺候了!
可言罷不久,她心頭又是荒涼萬分。
空虛之感掩埋了她整個人。
這輩子重新開始的念想不就是能同這一家子劃分界限,怎麽現在說清楚了以後心間還是痛的。
像是活生生的割裂了一片,用什麽都彌補不回來。
華容舟轉過身去,氣惱自己的不争氣。
華容瑨看着華容舟已經背了過去的身影,瘦削的肩膀還在微微的顫動着,好似一只瘦弱的小獸在獨自舔舐着傷口。
“舟舟……你是在哭麽?別哭……”華容瑨身子倦意四起,可緊繃着的神經還在喚着,是他自己給自己編織了一道欺瞞的大網,足足将自己在網中束縛了五年,容舟哪裏有錯。
“我沒哭!”華容舟側首,她雙眸都是被氣紅了,看着濕紅,可眼中無淚落下。
華容舟将心口的怒意咀嚼幹淨吞咽了下去,看着大哥,二哥的面容笑道:“我為什麽要哭……上次在平南王府我就已經在心間告訴自己,這輩子我都不會為平南王府的人掉半分的淚。”
她沒哭,她就是氣。
氣自己這輩子還是這麽不争氣,若是當真是完完全全對大哥和二哥死了心,她又怎會還會在這處留了地方給大哥,二哥蔭庇。
說好的心要狠一點,自己怎麽就和中了邪一般呢。
華容琅心裏也不比他大哥華容瑨好些,他本以為靠着重生的優勢,他必定能挽回容舟的心,再不濟容舟也會給自己一個挽回的機會才是。
可是他怎麽也算不到,人心冷了下去簡單,可再想它熱起來,就難了。
容舟已經将自己的心門阖上了。
終于意識到這一點,華容琅琉璃目無甚神采的落下,看着華容舟剛剛放入大哥手中的精致匕首。
像是要在心間做什麽了斷似得,他一把奪過短刃。
華容瑨被他的突然動作,心中大驚還來不及阻攔。
華容琅已然閉眼将匕首刺入胸膛。
薄唇顫個不停,匕首刺入胸膛,他還努力撐着自己的身子,雙膝一齊跪了下來。
琉璃目中光彩微揚,裏頭氤氲着的是長衫女子的模樣,華容琅好似得了解脫。
“今生已知罪該萬死,望祈恕罪……”
……
“容琅!”大哥不顧自己的腿傷湊了過去,
顧罹塵突然從外頭闖了進來,看着受傷的不是華容舟,心裏踏實了下來:“容舟!怎麽了?”
一切看在眼裏,華容舟身子直直的撞在竹門之上:“無事……”
華容舟怎麽也想不到,她這二哥居然能做到這一步,即便是現在胸口插了一把匕首,還是忍着痛求她原諒。
“二公子無礙,交給我……容舟,咱們出去透透氣,屋子裏太悶氣了。”
“今生已知罪該萬死,望祈恕罪……”
看着顧罹塵将華容舟慢慢的帶了出去,華容琅這才是忍不住,往後倒去,一下子被本就受着重傷的華容瑨扶穩了。
“你這是何必呢……有什麽話我們好好說不就行了,現在還生生動了刀子。”華容瑨低聲呵斥道,“容舟若是不願意原諒你,你捅自己多少刀都沒用!”
“可是……我總得贖罪啊……”言言
兄弟二人都陷入了死局。
蠟燭焰色透亮,上頭還冒着淡淡的黑煙,竹門又是打開,風兒滲透而入。
重傷的華容琅滿懷心喜的擡眼去看,來人卻不再是華容舟,餘光之中光彩又是淡了下去。
“呵……”玄衣男子面露嘲諷,擦着燭火而過,火光之下他行走的人影在四處搖曳着。
顧罹塵突然上前一步,指節明顯的手指一下子握住了匕首,另外一手穩住了花容琅的脊背:“想要使了苦肉計去換容舟的原諒?”
“紮刀子也紮不準,再往右邊偏偏,都快紮到臂膀之處了;不過,一個斷腿,一個反手給了自己一刀……你們兄弟二人的伎倆也就只能騙騙容舟了,今晚好好養着,三日後就給我回你們該去的地方!此後你們該怎麽着,都同為何容舟無關了。”
顧罹塵嗤笑一聲,猛地一出手将匕首拔了出來,華容琅的素白衣衫很快就被血色染紅,顧罹塵又是眼疾手快的用着剛剛華容舟用剩下的碎布堵上了華容琅的傷口。
華容琅半個身子都是痛的,這會兒還在喘着粗氣,身上冷汗四起。
小心的将華容舟的匕首擦拭幹淨,顧罹塵喚着人來為華容琅處理傷勢,顧罹塵突然低頭觑了一眼華容琅:“話說了這麽多,以後你不要容舟面前挑撥離間。”
言罷,看着床榻之上二人都是一副狼狽模樣,顧罹塵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
華容舟在小廚房裏頭無精打采的翻轉着鏟子,裏頭的冬筍早就已經糊了鍋,可她還在無意識的翻炒不停。
從竹屋裏出來,她還在驚慌之中,她不知,二哥居然能對自己狠到這個地步。
因為她的一句話,就用刀子紮了心。
都是造孽啊……
顧罹塵警戒了一番華家二人以後便是直接來了後廚,聞着空氣中苦澀的糊味,顧罹塵心疼的從淺衣少女的手中奪去了鏟子。
他們分明以及是用過了晚膳,容舟現在卻依舊忙碌。
感知到她整個人都是緊繃着的,顧罹塵嘆了一口氣,牽過華容舟的手:“容舟你随我出去看看月亮。”
竹林小院之中哪裏還有月亮,有的不過是躲在雲間閃爍不停的星星。
小院之中晚間還有些寒風,吹拂在臉上,華容舟總算是回了幾分意識。
閉了眼,四周環響着竹林特有的聲音。
“這兒也住了一日,不若明日我們便一起回去,況且容舟的九思學堂還有其他鋪子也離不得人。”
顧罹塵知曉她是不願意去提華家的人,可是這道坎若是走不過去,容舟就會永遠被困在這親情的泥潭之中,無法自拔。
既然她做不出選擇,不若他來推她一把。
華容舟卻是忽然歪頭看着眼前的男子:“侯爺,我都随你……”
華容舟雖然笑着的,但是顧罹塵心間陡然生了惶恐,他最怕她對世間萬事都無所求的模樣。
暖着女子有些微涼的手,顧罹塵慢慢的安撫着華容舟:“有些事情容舟不必去想,有我在不是嗎?哪怕整個平南王府都破敗了去,我也能讓容舟過得比所有崇朝國的女子還要好。”
“容舟要穿最美的衣衫,佩戴最珍貴的珠玉,要擁有了旁人都得不到的東西……”
“容舟還要養着好些毛茸茸的貓兒……”
看着顧罹塵哄小孩的語氣哄她,華容舟“噗嗤”一聲忍不住的笑了:“侯爺慣會哄人的。”
“不是哄你,我所言都是心裏藏着的真話。”
顧罹塵黑曜石一般的黑瞳直直的看着華容舟:“容舟……如若我以後會抛棄了這上京的所有,同容舟一起別處去養老,容舟以後可會嫌棄我沒有本事?”
華容舟展顏一笑:“侯爺這是要解甲歸田麽?”
顧罹塵:……
他就算在崇朝國解甲歸田,在別處還有他的天地。
而他現在還只是先試探着,如若容舟當真不抗拒離開上京,那他就到時候直接将她從崇朝帶去北淵。
華容舟只當他是不喜歡這種從軍生活,就着天邊星子,她罕見的有了幾分訴說的欲望。
“說來也是緣分,我父王也同侯爺一樣;年輕的時候在北疆帶兵打仗,直到快到而立之年,才同我娘定親;結了親又是去了北疆打仗……後來還是父王打了勝仗,這才正式班師回朝……回了上京也是忙忙碌碌的,我記得他打北疆回來以後也得了京郊大營的兵權,同王爺一樣,他也懷着解甲歸田的想法。
只是可惜了,我父王還沒真正的解甲歸田,就……”
“老王爺戰神之名響徹了北疆,這一生也是榮耀至極了。”顧罹塵寬慰道,“再言上京有幾人能同王爺一般,身名顯赫,威震邊關。”
這般算起來,華家作為崇朝國的異姓王,除卻最初一代,容舟父王的确是重新光耀了門楣。
“那是當然,我父王最厲害了!小聲和侯爺說一個秘密……”
華容舟身子往前湊了湊,貼着顧罹塵的耳朵道:“小時候我就想嫁給我父王那般的男人。然後,我現在就遇到了侯爺了……”
顧罹塵聽她口中這些甜蜜話,雖說面不改色板着臉,但心裏着實是一股甜。
像極了北淵寒冬臘月的凍梨,滾過涼水,滿口生津。
作者有話要說: 大哥:我斷腿
二哥:我一刀
五弟:我正在搞事
男主:我不搞事,乖巧聽話,大家能誇誇我麽?我的熱度完全battle不過前面三位……
感謝各位小天使的支持!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