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晉江首發(60)

“陛下!”

明芳姒端着那抹溫婉的笑意, 那張臉颢景帝看過不下二十多年, 可是越看,心間越是不喜。

如若不是這個毒婦,顧罹塵的娘親也不會死去;對待這樣的女人, 他還能忍了她睡在他榻邊數十載, 已經是極致了。

這麽一想, 颢景帝心裏頭只覺得惡心。

明芳姒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端莊态度, 身上淡淡的菊花香味萦繞在颢景帝的鼻尖:“臣妾也不願這般心狠, 可實在是太子院子裏不太幹淨。”

“太子查不清楚自己院子裏的事, 那便是太子的無能!”

明芳姒聞言甚是惶恐,眼尾上了一層淡紅, 說着說着竟然是要哭了去:“我可憐這些女子, 可誰可憐我的親孫兒!璇清可是剛剛懷了淵兒的孩子,但是被這幾人生生落掉了孩子。”

颢景帝面無表情的看着眼前婦人執着帕子掩泣, 這人在他面前永遠都是僞裝的模樣, 而這浩蕩宮樓之中根本無人是真心關切他的。

眸光越發的淩厲, 但颢景帝還是含笑伸出臂腕将明芳姒摟在懷中:“原是這般緣故,淵兒的孩兒居然就這麽沒了……但孩子還會有的……”

明芳姒比的颢景帝矮了一個多頭, 這會兒靠着身着明黃色的龍袍的男人,她的面上更是凄婉。

地上跪着的人早就被捉了出去, 外頭小雨淅淅瀝瀝,聲兒都傳到殿中。

這會兒殿中空蕩,空氣中還缭繞着淡淡的花香。

颢景帝聞着這味道,開口道:“現下早就過了菊花的光景, 皇後這處怎的還有苦菊香氣?”

明芳姒小聲道:“臣妾在殿後獨獨開辟了個屋子,單獨培育了晚菊,這會兒的确是比上京城別處的菊花開的還晚些……”

“皇後怎的突然就愛了菊花,朕記得皇後早些年都是愛着牡丹姿色的……”

颢景帝說話語氣越發冷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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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芳姒被問及這個問題,心頭一顫,颢景帝向來喜怒無常,這點她早就已經知道了。

很快将目中的詫異遮掩住,明芳姒将颢景帝拉到床榻邊,在吩咐了宮人準備了洗漱之物後,細細道:“菊花花香淡雅,臣妾也是後來才發現的。”

“哦?”

颢景帝閉上了眼,享受着她的服侍:“各花入各眼,朕倒是覺得牡丹同皇後更配些……”

言閉,外頭忽得狂風大作。

颢景帝瞧了眼閃爍的燭火,靜靜的嗅着這殿中的菊花香。

宮殿之外,一棵百年老樹在晚來的風雨之中折下了腰肢,生生的攔腰斷去。

哄響隔了老遠都能清楚的傳來,明芳姒吓得攤在榻上:“啊!”

颢景帝伸手護着眼前被驚到了的婦人,傳問道:“小喜子!剛剛是這麽回事?”

外頭喜公公很快進來,端着浮塵,上頭還被雨打濕了去:“回陛下,剛剛那轟響聲是風雨吹斷了老樹,所幸并無大礙……”

颢景帝擺擺手,小喜子應着手勢退下了。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這道理人只怎麽就不懂……

再低頭看還在顫着身子的明芳姒,颢景帝閉了眼:“無事,早些睡吧……”

外面雨疏風驟,雨打屋檐,喧嚣不絕于耳。

一個時辰之後,入眠不久的林芳姒忽然從夢中驚醒。

一股冷寒透着上好的錦被而來,剛剛的夢魇帶來的驚吓,讓她一下子清醒了起來。

颢景帝沉沉的鼾聲還在她身側。

明芳姒尚在惶恐之中,還未見颢景帝刺利的目光之中毫無剛剛夢醒的惺忪之感:“皇後這是怎麽了……”

她側頭看去,不知床上的男人何時已經睜開了眼。

“無事……只是夢魇了……”林芳姒嘴角扯出一抹微笑,身子都汗濕了去,“天色還早,陛下快睡吧。”

等到再次躺在床榻之上,明芳姒心尖還是顫栗着濃烈的焦作,心悸遲遲不肯散去,直到半刻鐘過去,這才沉沉的入睡去。

獨留的幽暗燭火下,颢景帝眸光明亮,聽着耳側逐漸平穩的呼吸聲,心中冷意四起。

是夜,狂風大作,電閃雷鳴,一番好不正常的大雨瓢潑而下。

西區鴻官街,街頭巷尾空無一人。

正是萬家入夢時,一衆黑衣人馬于雨夜悄然而至。

手起刀落,刀刃之上很快就是紅着血出來,又很快被雨水沖刷而去。

本就是大雨滂沱,這點血色很快就混合着雨水浸染了林家的小院,最後氤氲散了個幹淨。

地上橫屍的林尚書,早就已經斷了氣。

一只短箭刺入了他的心口。

……

今晚注定是不平靜的一晚,趙耳訾恭敬的立在一旁,再看侯爺這般神色,想必是北淵那頭又是催着侯爺回去了。

說來也是罕見,侯爺去了北淵和崇朝交界線待了不過五年,就能從雙方領軍對陣到如今而過明面上兩國還算是過得出的緩和關系,甚至崇朝這頭還能微微壓過北淵。

外頭大雨傾盆,軒窗半敞,靠窗的案幾都被沾惹濕透。

書房之中顧罹塵将手中的紙條引火燒盡,最後的光亮散去,他斜斜的靠着椅靠回首。

顧罹塵面色冷凝,今日探子傳來的消息着實不算是個好消息,北淵國那頭居然派了人前來尋他。

這個時候上京城暗處的水已經攪動起來了,按着北淵那頭的信件,他其實也該是早些回去。

但他心間一直飄散不去容舟的身影,上輩子他就是來遲一步讓容舟遭了罪受,而這輩子好不容易同容舟走到快要結親的這一步,若是直接是離開上京,也不知容舟該是作何想法……

但北淵那頭的各類事務又是耽誤不得。

顧罹塵陷入兩難,窗外又是一鴿子撲棱着翅膀落至窗口,抖擻着濕漉漉的翅膀往裏頭蹦跶了幾步。

一旁的趙耳訾動作熟練的解下其腿邊捆綁的信件,從裏頭抽取一紙條提給顧罹塵。

“下手,禦”

這消息是從宮裏來的,颢景帝自己可能都不知曉,他身邊的老人吉公公已經是顧罹塵手中的人了。

下手了……

顧罹塵心間一陣愉悅。

消息無誤的話,林家此刻已經徹底的垮了。

考慮到颢景帝這番動作,顧罹塵眸光微緊,又是将紙條在手中攥得緊緊的,宮裏那位還是這般的手段,忍了皇後母族五年還是忍不住要對林家下手了,還用了禦林軍去圍殺。

不外乎想要借着平南王府的手去滅了林家……

滅了林家,再把這個肮髒的崇朝國丢到他的手中。

“按照計劃準備下去,三日後我們出城。”

趙耳訾心神一顫,反應過來後立刻激動的回道:“是!”

前路現下已經明朗,又是想到什麽,顧罹塵突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還有……等我們離了去安都的路,記得給華家兄弟支個消息。”

若是他看的不錯,這華家兩兄弟現在估摸着腸子都悔青了,接二連三的出現在容舟面前求原諒。

也的虧是容舟單純,知曉都東西不多,才沒看出她那兄長們後悔和彌補。

顧罹塵冷哼一聲,俊朗的面容在燭火的照耀下生生透着幾縷冷酷的感覺。

這會兒天色暗沉了下去,顧罹塵準備休憩的時候,趙耳訾禀報說侍郎穆道原來了,現在正等候在了他的正廳之中。

朝堂反水一事同穆道原扯不開關系,顧罹塵燒毀了手中的紙條:“帶進來……”

……

一私服男子被帶進了書房,換下了繡紋朝服,這位偏顯陰鹜的中年人正是穆道原。

“侯爺!”

顧罹塵沉着臉道:“說吧,是怎麽回事,為何彈劾林家的事會這麽快的就爆了出來……”

按着之前的計劃,就算有了林家的把柄在手,他是要穆道原再等上一段時間,等到容舟的及笄禮結束了,容舟在此地了無牽挂以後在來攪亂崇朝朝堂的渾水。

可是現在生生的早了一個多月。

穆道原也是淡定,落了座以後就着新上的茶水慢慢講來:“此事同華家二公子有關,他去求了右相,靠着他自己手上的證據,右相又聯合了我想要一道将林家拉下水去。”

“華容琅他有何證據?”顧罹塵眉峰突起。

穆道原笑了:“這問題也是難解,華二公子不但有證據,有些東西還比我們手上的還要全一些;他靠着手上的東西,若是當真能把林尚書拉下來,那他所言的封官一事肯定是十拿九穩的。”

顧罹塵目光沉沉:“他已經拉下來了……林崆雀已經沒了。

但穆道原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了,林崆雀活着,彈劾之下還要走朝中的一整套流程,現在人生生的沒了……

穆道原眼角微抽,端着茶盞的手不由得發緊:“侯爺什麽時候知道的。”

顧罹塵忽就笑了,輕輕敲着着上好的紅木桌面:“誰手下還沒有幾條線呢……”

穆道原只被他這話說的心間發顫,今日的早朝還見林崆雀上朝,這會兒鎮遠侯就得了林崆雀身亡的消息。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出的手。

穆道原只覺頭皮發麻,看着還是一臉淡然的顧罹塵,穆道原咬着牙道:“侯爺就明言吧,我們接下來該是如何?”

“他說的是這麽做只是為了封官……”顧罹塵眸光變幻莫測,心中回蕩着的是華容琅上輩子的模樣。

那時候的華容琅殿試剛過,金榜題名,看似前途明朗,最後還不是在颢景帝手下老老實實的當了刀子,用來和華家相互抗衡;可上輩子的華容琅可沒有這麽主動。

看着侯爺皺眉模樣,穆道原心裏也些不自意,說到底是他同顧罹塵聯手,最後拉下林家就可,但是自打為顧罹塵做事以來,他發現這位大将軍的心思絕非拉下林家就停止了。

他和鎮遠侯結盟後,這下子淌的水……可着實是有些深了。

可是他現在已經和鎮遠侯是一條線上的螞蚱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一點穆道原心裏也透亮着,但這事提前爆了出來,他也在中間出了一份力,這會兒穆道原謙遜的問道:“那麽侯爺,咱們現在該這麽做?”

“既然宮裏的那位都已經開始動手了……我們就在後頭看着,必要時添把火就可。”

顧罹塵說來簡單,可想起上輩子颢景帝一大堆惡心事,只恨不得現在就能抽刀進宮,弑君。

而紅楓山一游,顧罹塵已經瞧着兄弟二人,在其談吐之間,華家老二居然隐隐約約有了出頭的跡象。

現在華容琅又是這般插手林家的事,顧罹塵看在眼中,顧罹塵只吩咐人将華容瑨送到安全的地方便是回了,他現在只想知道林家的事怎麽會突然被宮裏那位知道。

從紅楓山一回來,他就收到宮裏的消息,說是颢景帝幾日前就已經開始查探林家的事……

不過崇朝越亂越好,越亂他就越容易乘亂離開。

……

昨夜華容舟就從楚燕那得了消息,華璇清白白的失了孩子,她是恨着華璇清,可是得了這個消息以後,無悲無喜。

回了自家宅子,又無需再去照顧人,華容舟終于可以睡個好覺,一直睡到到天色都暗了下來。

就好似華璇清不過是她許久許久以前的一個路人了,但是吳玉着實是暗戳戳的高興。

等到睡醒過來,又是得了一個驚天大消息。

林尚書于雨夜之中喪了命,現在整個林家的庶子和姨娘們亂作一團,若不是尚書夫人撐着,這個家都快四散而去。

“此事當真?”華容舟問道。

“當真……西區現在都已經傳了個遍。”吳玉在她耳邊細語着,“而且宮裏還派人查了,說脖子有傷,心口還中了箭。”

華容舟聞言心間唏噓不已,林尚書是何做派,她上輩子就已經瞧清楚了,只是不知是何人敢有這麽大的膽子,在林家如日中天之際,敢這般下手。

蠟燭已經換了新的,就算了聽了這等消息,華容舟還是無精打采的:“我們不管這事……”

她心間還念着別人,這會兒聽到這些消息,心緒也無所波動。

今日的白日裏她踏着步子近乎把東區所有的鋪子都走了一趟,基本将每家鋪子的情況都記在腦子裏,回來細細謄抄在準備好的簿子上。

閑散之間,她飲了一碗芝麻湯圓,甜味蕩在唇舌之間,她眼睜着看着晚膳之時不知去向的絨團從門外貓着步子進來。

小尾巴左搖右擺,腰背之上還背着一個小包裹,看着不是鼓鼓囊囊的,而是有些空癟。

絨團一股子大爺的模樣踏步而來,末了還背着小包裹一下子竄到她的膝蓋之上。

華容舟從它脖頸間那處解開紅繩,絨團立刻刺溜一下從她的腿邊劃過,窩在她的腳邊。

在蠟燭的光亮之下,玄色的小包裹透着幾分神秘,像是打開什麽稀奇的珍寶盒子一樣,華容舟深深的憋了一口氣,心中滿懷期待的開始拆卸。

一塊布料拆卸開來,裏頭又見一布料,層層打開以後,映入眼簾的是一疊兒熟悉的地契……

典當行,茶肆,香燭鋪子,甚至是東區外的客棧的文書也一同在這裏了。

華容舟一張一張看過來,燭火下她本就多情的眼眸此刻盛滿了詫異。

除卻她之前送到顧罹塵那處的地契,顧罹塵還送了許多新的地契給她,零零散散三起來,東區的大半鋪子的地契都在她手中了。

她現在可當真是富了。

不免笑容滿面,層層布料裏頭還有張紙條,短短的兩行字,但是字跡甚是遒勁有力。

“東區的鋪子都予容舟……

另有:今夜念你”

華容舟耳尖一紅:……

她也有些想他的。

摸着絨團毛茸茸的肚腹,華容舟将這些都收攏好了,只取出必要的地契,随後一道道的都将它們包裹好,同之前都聖旨一道放在床榻之下的暗格之中。

提筆就是顧罹塵的臉龐,男子明明看上去應當和她大哥一般端莊穩重,但是有時對着她有時有些不着調,還總是讓人感覺到他淡淡的慵懶,像什麽呢?

華容舟指尖被絨團舔舐着,粉嫩溫潤的舌頭裹挾着她的指尖華容舟看着漸漸失了神。

其實,顧罹塵的性子也同絨團萬分相似了。

待着外人萬分的清冷,對着自己人倒是熟絡親昵,記得他們第一次約着出去玩的時候,她濕了鞋,顧罹塵就是要背着她走的,還哄她喚他一聲罹塵哥哥。

罹塵哥哥。

舌尖抵着下齒,這四個字輕緩的從唇間溢出。

華容舟被自己嬌軟的聲音驚到,連忙捂着臉平緩開來。

等到好不容易降下了面上的燥熱,華容舟研磨提筆于素淨的紙面之上一筆一劃的打着條兒……

……

雕刻古松的軒窗之前,一抹雪白流過,送走了穆侍郎以後,侯爺就找寶貝似的從匣子裏去了好些地契,又是親筆休書給了雲岚縣主。

看着絨團從外頭進來,粉嫩的爪子上還帶着污泥。

趙耳訾眼神微動,随即自己主動的退了回去。

看了侯爺處理正事可以,但若是耽誤了侯爺何雲岚縣主的事才是最該責備的。

風吹樹動,不知何處的笛聲傳來,遙遠而又飄忽,絨團熟練的跳着窗戶而今,脖頸處還系着一方小小的錦囊。

顧罹塵很快的就解了下來,清風悠揚,錦囊之中淡淡的花香襲來,顧罹塵的書房一向不喜歡點了香爐,這會兒這味花香當真是溢滿了這個書房。

從錦囊裏頭顧罹塵摸出一張條子,折的整整齊齊,四四方方的,打開一看,上頭頗為潇灑飄逸的字形入目而來。

“今借到顧罹塵歲銀萬千,特此立據。平南王府四女華容舟,端元三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不是一份完全标準的欠條,甚至上頭連必要的公證人都不沒有,拿出去也等于是一道白紙。

反面也有所乾坤。

一行蠅頭小字,若是不注意只當是污了一小團墨跡。

借條不标準無礙,容舟若是想賴了去也無所謂。

而這借條反面的那句“罹塵哥哥,今夜念你”,容舟恐怕是這輩子都賴不掉的。

又是仔細辨認,顧罹塵眼裏不禁攫着笑意,親手将這條子收攏好了。

外頭笛聲綿長,韻意也未完,他同容舟往後的日子還長着呢……

作者有話要說:  外頭笛聲綿長,韻意也未完,他同容舟往後的日子還長着呢……

寫這一段的時候,感覺是不是像正文完結?

假的!

還沒虐完呢!

PS:我也不知道最後的糖甜不甜,垃圾作者是甜文苦手……嘻嘻……甜完繼續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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