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晉江首發(67)
十日後, 北淵都城冕京。
精致青蓮石壁之上覆蓋着一層白雪, 潔淨到近乎刺人眼,一路往裏走,樓閣之間輕紗曼飄, 空氣中萦繞着淡淡焚香的氣味, 淡雅怡人。
這處不如上京的宮城來的威武, 入眼看去都是獨自依存的樓閣, 華容舟不甚習慣的踩着腳底下的鞋靴, 所說是不甚習慣, 但還是講究了禮數,步步生蓮。
閉了眼, 又是睜眼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的上好女裙, 繡着翩翩動着尾羽的鳥雀,這一身着實是頗為的貴氣的。
世事無常, 華容舟只恨自己帶着吳玉跑的太快了些。
居染跨過了山脈, 現在都已經在了北淵的疆土之上。
前頭帶路的女使很快就就把她帶到該去的地方。
華容舟不免有些緊張, 但是更多的是惶恐和驚懼,她是個崇朝人現在進入了北淵的都城。
她一次又一次的逃脫, 最終還是自投羅網。
但是她現在的心境已經比以往好多了,許是心中重視的人多了許多, 遇到事情她也不會如同以往一般用躲避的法子來逃避,左不過還是上輩子那般,死了個幹淨。
但是她這輩子不想死了,就算是顧罹塵騙了她, 她還是想着顧罹塵。
“女君……人帶到了。”
帶路的女使驀然退下,整個屋子裏除卻屏風那頭被遮掩的人,便是只剩下她一人。
空蕩蕩的雕閣之中,為皇者的貴氣很是濃郁。
無論是緋紅的成群珊瑚,還是地上鋪着的傷害佰圓毯,都在講述着屏風後那人的不同尋常。
不知這屏風之後的女子該是如何的風華絕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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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見了敵國桓蔭女君,要不要行禮是個問題。
三思過後,華容舟還是直直的挺着身子。
屏風那頭忽得傳來紛雜的腳步聲,陡然之間,玉石折着光,耀眼奪目。
華容舟眼前出現了一英氣的婦人,在她身邊還陪着一紫衣的中年男子。
不多說便是不會錯。
華容舟任由桓蔭女君打量着她。
這目光并非是帶着惡意,但就算是這樣,華容舟的心也是高高的懸着的。
紫衣男人為着桓蔭女君斟茶,桓蔭女君好看的眼從上到下好好的打量了華容舟:“瞧瞧,這丫頭這雙眼長得不錯,這身段也是好極……啧啧,阿鄞那小子倒是會挑人。”
紫衣那人并未瞧她,眼中都是桓蔭女君的模樣,細細的在一旁服侍着:“當然,大皇子的眼光自然是極好的。”
華容舟不解面前這二人為何會是這般反應。
北淵的桓蔭女君将她虜了過來不就以為她已經知曉了她的身份麽,為何現在見了敵國的人,桓蔭女君還能這般。
“舟舟你快坐下,我再仔細瞧瞧。”
華容舟腳步一動不動的,她的底細想必都已經被桓蔭女君扒拉幹淨了,她不過去,前頭塌上的女君已經自己走了過來。
裸足下了地,這個生了顧罹塵的婦人還是一副保養極好的模樣,從頭到腳的透露着慵懶的意味。
立在華容舟的面前,華容舟靜靜的看着她撩起了自己的頭發,在手中轉着圈兒:“這般的倔強,難怪阿鄞還沒有将你帶回來。”
“女君派人尋我是為了何事。”
華容舟不敢仔細想,假裝沒看見桓蔭女君對她的萬般親昵。
但是此刻她的心間卻是蕩起了層層的漣漪,桓蔭女君知曉她的去向,那麽想必很快顧罹塵也會趕回來。
到時候她若是再想走就真的走不了了,自顧自的手指交互摩挲,說她沒出息也好,她想見見顧罹塵再走,可見了卻不一定能走成。
焚香已經燃燒殆盡了,桓蔭女君還想再去添上一些,但是一旁的紫衣男子當即是阻攔了她的一番動作,二人的相處透露出了說不出的融洽,就好似二人已經同舟共濟,安穩度過了許多的年歲一般。
“宋清,你先下去,我有話同這丫頭單獨說說。”
被喚作宋清的紫衣男子很快的欠身告退,華容舟這才看清楚那人的不俗容貌。
在她心間最最好看的便是顧罹塵了,此外她二哥雖說是瘦削了些,但是文人的雅致之氣也是萬分的出衆,但是他們都沒有這位叫宋清的男子來的濃烈。
妖冶的眉眼搭上這貴氣的深紫色,在丹青水墨的雕閣之中着實是出衆至極。
但也只是這麽看了一眼,那人身上有着太過危險的氣息,就像是沉睡的獵豹,清醒之際就會果斷伸出撲食的利爪。
“你別慌,本君不會把你拘在這處,今日邀你來不過是想将一些事情同你說清楚……”
桓蔭女君頗為自來熟的同華容舟坐在一方長椅上:“這些事是該同你解釋清楚,等你知曉了你父輩的故事以後,再去判定阿鄞他有無過錯。”
“阿鄞?”華容舟微微蹙眉。
“就是顧罹塵那小子,在崇朝叫顧罹塵,在北淵我們便喚他顧鄞。”
錦緞襯托着桓蔭女君的面容好似豔麗的芙蓉,整個人都透露着成熟尊貴的氣息。而作為一國之女君,她當真是能放下身段同她一個敵國縣主平等相談。
“二十五年前,本君就已經同你的父王交過手了,那時候你父王着實是厲害,帶兵奇襲,本君的北淵原本掠奪得來的疆土都被他一一帶兵追回。”
明明剛剛宋清已經不允許她多燃燒着焚香,這會兒她還是将那小香爐拖到自己眼前,又是挑了幾挑香料。
看着白素的飛煙袅袅升起,蓮花氣息迎面而來,桓蔭女君舒服的喟嘆,看着華容舟淡漠的臉繼續說道:“有着你父王這般厲害的将領,北淵軍營的氣勢一落千丈,我當時還有一位皇兄更是親自帶兵出征……後來他沒了,死在了疆場之上,死在了崇朝鼎鼎有名的戰神手中。”
華容舟目瞳一縮。
“一來二去,我北淵的數名大将都折損于你父王手中,這麽一來,你們崇朝的氣勢就大盛。在那最後一戰,崇朝領軍的将領生生的換了一人,明黃色的鐵甲,想你崇朝的皇帝居然敢是親自出征。”
說着說着,桓蔭女君押了一口茶水:“人人都言崇朝的皇帝英勇無比,能同我北淵對峙而大盛,可北疆的人都是知曉這最後的功績來自于誰。那個老東西這麽千裏走一遭不過是來奪了你父王的的功績。”
華容舟細細回憶,的确是有這麽一回事。
聽她娘說,父王那次班師回朝是同陛下一起的,只是她沒想到事實居然是這樣。
為下者不可背後語君,但是華容舟的心确實是被桓蔭女君說得起了漣漪了。
“在同崇朝的多次戮戰,本君的幾個皇兄都一一戰死,最後北淵只剩下本君一個皇室血脈……”
說到這桓蔭女君的神色不再是慵懶,目中好似是射着利劍:“北淵式微,本君只得親自帶兵,但是卻在巍渡之戰中大敗了去……說來也不怕丢人,本君還因此被你們崇朝的君主給擄了去,呵,那個老東西!”
華容舟瞪大了瞳目:……
輕輕斂了唇,華容舟琉璃目彙聚着不可思議的波潮。
一口一個“老東西”,華容舟終于是知曉顧罹塵為何也會喚颢景帝為老東西了。
“本君敬重你父王是個英雄,并且那次你父王同那個老東西凱旋,我也是混在其中跟着老東西一起去了你們崇朝。
自打那以後你父王便是被收了北疆的兵權,但是作為彌補,崇朝的那個老東西把京郊大營的兵權交由了你父王。只是那人疑心頗重,幾年以後心大了,開始容不下忠臣,開始三番四次的削了你父王的軍權。
後來的事雖說并非是我親眼所見,但是我也能猜到個三四分。你母妃可是生子之時難産而去,血流不止,生生吊着命,最後還是很快就去了?”
華容舟心間一驚,随即點點頭。
桓蔭女君說的都是對的,盡管那時她還小,但是卻日日陪在她母妃身邊,母妃一天比一天虛弱,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老東西在宮裏用慣了的法子了,宮中待産的妃子都是被他用這般手段把孩子的母親弄死的,去母留子,這事他做了不少次,說來也不算是什麽體面的事情。”
焚燒的煙霧在空中慢慢的散開,蕩起青蓮的餘香,好似現在并非是寒冬臘月,而是暑氣正旺。
去母留子……
四個字在華容舟心間好似炸起了熱油,噼裏啪啦每一滴飛濺的油滴都帶着灼熱的刺燙之感。
桓蔭女君細細的品着茶,看着華容舟心神恍惚的模樣心間微微的起了憐憫之情,但是這些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再怎麽苦痛也不能挽回她的父王和母妃的性命。
況且都作為女子,她也是同情那位平南王妃的,遭受了丈夫的背叛,又是在丈夫一流風流後有了庶女……
這般下來還能同那位平南王最後圓了回來,要麽是平南王真心悔過,要麽便是那位王妃自己的性子太過軟了些。
但是崇朝的女子大多是這般軟弱以夫君為天,哪裏還會在受了委屈的時候當面就宣洩出來。
就好比她在崇朝皇宮的那段日子,老東西的皇後就算是再是妒忌和看她不順眼,也得面上含着笑的忍着她的挑釁。
……
時間慢慢的過去,茶水也有些轉涼,華容舟又是重新含在口中許久才多了幾分溫熱。
面上不驚,華容舟心間實則風濤四起,翻滾不已,華容舟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她的手都在輕顫。
微微眯着眼,桓蔭女君心情好極:“你父王的事,本君便只知道這麽多,但是根據本君知道的,你父王同母妃都不該是這般就死去了,而這背後的兇手阿鄞已經查出來了,那便是你們崇朝的君主。”
若是剛開始踏進這個樓閣之中,華容舟還是心中惶恐不已,現在的華容舟當真是心涼了幾分。
“本君也知道你的難處,只是沒想到今日越說越是偏;本君本想和你談談你父王,居然說到那個老男人身上去了,怕你不相信,本君今日讓你瞧瞧……”
桓蔭女君又是陡然伸手挑開了繡着金紋的衣領,淺淺的細密皺紋印在上頭,但是更讓人吃驚的是那兒長長的一道傷疤。
淺淡的顏色,但是很是細長,從脖頸綿延而下,一路湮沒到了圍兜之中。
生生的破壞了這一副保養的當的身子。
“這兒的傷疤……是本君在為你們的君主誕下阿鄞以後受的傷。”
“陛下動的手?”
“非也……”桓蔭女君将衣服又遮了回去:“按照你們崇朝的說法,是那個老東西的皇後做的,長得醜就算了,下手也是狠,刀刀都留下了疤痕。”
華容舟心間一顫,作為手腕同時受了萬千利刃劃過的苦痛,她最是明白這刀劍刺骨的苦痛,桓蔭女君這身上還不只是一刀。
說是刀刀相割,該是何種的痛苦。
“這就為本君心疼了?”女君挑眉看她,英氣的眉眼之中滿是對她的戲谑:“那要是本君現在再多言些阿鄞小時候受的苦,容舟你是不是就會心疼阿鄞些?”
“我同侯爺……大皇子之間已然是不可能了。”華容舟斂了唇,琉璃目也有些不清明。
女聲清淺,聞者都能品出其中淡淡的蕭疏和幽寂。
啧啧……
桓蔭女君看在眼中,只是在心間又是嘆了一口氣,伸手攏住了華容舟的手,薄唇輕啓,還未說話就被不遠處一道明朗男聲打斷。
“誰說的不可能,我同容舟你必将長長久久,子孫滿堂!”
那男聲好似在樓閣之中來回的飄蕩不停,又是帶着風雨欲來的壓迫之感。
那一瞬,華容舟看着已經赤紅了眼的顧罹塵步步靠近,首先湧上心間的不是害怕,而是淡薄的安穩和踏實之感,混雜着不知名的情緒,在胸口不停的翻滾……
崇朝的顧罹塵,北淵的顧鄞。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這輩子追女主是真心實意的,而且,兩輩子都是真心實意的,比珍珠還真!
PS:
番外先暫定一個舟舟母妃重生的故事,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