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秦追将她摁在地上, 許文茵也不知他這具瘦弱的身體從哪兒來這麽大的力氣,抓得她很痛,只能颦眉道:“你放開我。”

“我在問你話, 說!”秦追眸光冷戾。

說……說什麽, 說她是謝傾的女人?許文茵自己怎麽不知道這回事。

她道:“陛下誤會了, 我和他沒關系。”

有關系那也是将來才會有關系。

被他軟禁的關系……

秦追自然不信許文茵的狡辯之詞,扣住她的雙手愈發用力。

昨夜太後突然派了一幫宮人來将他殿裏的所有瓷器, 只要是能摔壞的都統統搬了個精光,連個茶蠱都沒給他留下。偌大宮室中空蕩蕩一片, 那些必要的茶盞、茶蠱乃至香爐,被這群宮人給換成了木制的。

秦追當時在一旁并未發作, 待人一走,抄起手邊原木茶蠱就扔出去,那茶蠱直線飛出去,在地上悶聲彈了兩下, 安然無恙地滾落在門邊。

秦追一口怨怒之氣湧上來, 只覺胸悶氣短,砸木頭的感覺一點兒也沒有砸瓷器來得痛快。

他一把揪住宮婢質問此事, 那小宮婢不如老練的宮人經過世事,被秦追陰沉的臉色一吓, 連忙就招了。

原來他砸杯子弄傷許文茵的事昨夜傳到了嚴太後耳裏, 謝傾好巧不好也在旁邊聽見了。

懶洋洋地插了句嘴:“宮裏雖然不差錢, 但那些瓷器都出自名家之手,日後若傳到後世也是明文古物呀,就這麽被陛下糟蹋了怪可惜的。”

嚴太後一頓,忽覺是這個道理,便問他:“那可如何是好?”

“陛下這麽愛砸東西, 不如把那些器具一氣兒換成木頭的,砸不壞還能反複利用,多好啊?”

就因着謝傾那句輕飄飄的“多好啊?”,秦追殿裏的所有瓷器被統統撤走,擺上來的木制裝飾好看是好看,但怎麽看都與這金碧輝煌的天子寝殿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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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追氣得又砸了一個花瓶,那花瓶也是木頭的,在空中砰砰彈了兩聲,沒了後文。

他徹底沉了臉,若非宮人拼死阻攔,當真能沖出殿門去把謝傾碎屍萬段。

沒想到的是夜半三更,這找死的人自己來了。

秦追看都沒看他一眼,費力搬起凳子就朝他砸過去——既然茶蠱花瓶沒威力,這木凳總有點威力了吧?

未料謝傾悠悠一偏頭就躲了過去,還貼心地回身抓住凳腳沒讓響動驚着了外頭的宮人。

秦追可不管他貼心不貼心,陰沉着神情怒喝:“滾出去!”

謝傾這些年來和這位病弱天子打交道,都不知聽他說了多少句“滾”,沒事人似的往前幾步:“陛下就不打算問問我為何再讓我滾?”

“還能為何,”秦追冷笑,“我砸傷了個女人,你就要借那老妪婆的手來警告我?可真是好一出狐假虎威狗仗人勢。”

秦追喜怒無常,可他不傻,事出有因,若非他弄傷了那個姓許的女人,謝傾會閑得沒事插手這事?

“你和那老妪婆也是一樣,都想讓我娶那個許家的女人?是不是?”他聲音越冷。

謝傾和那個姓沈的也一樣,他們真正想幫的不是自己,只是他腦袋上頂着的“皇權”二字。

秦追眼底戾氣愈重,“我絕不會娶那個女人,你們想都別想。”

随着這聲話音,手邊的茶蠱被他扔了出去,直擊謝傾面門。

謝傾這回沒再躲開,面無表情伸手将那茶蠱穩穩接住,捏在手中悠悠把玩幾下。

随後擡起眉,眼底蕩着嗤意:“你真以為我會讓你娶她啊?”

時間回到開頭。

手腕被鉗得越來越痛,許文茵對昨夜的那段事一無所知,但秦追會這麽問恐怕源于謝傾昨夜的那句“報仇”,她着實想知道他給自己報了什麽仇才會變成眼下這樣。

她好聲好氣地對秦追說:“你先放開我,好不好?”

“不好!”少年毫不猶豫地拒絕。

自從做了那場夢,對于該如何應對秦追,許文茵其實心裏有數,見他不打算松口,便擡起視線,直視他的眼睛,放緩聲音,“秦追……我不會傷害你的。”

秦追動作一頓。

女子的容顏瑰麗絕俗,因被他撞倒在地,高挽的發髻散了一半,一绺長長的烏發松散下來,垂落在她的肩上,被門口陽光一照,折射出了烏亮的光澤。

她接着說:“你放開我,好不好?”

嗓音溫和平靜,似在與他商量。

秦追默了默,手一松,放開她,自地上站起身來扭頭就走,“滾吧。”

雖然是叫她滾,但許文茵卻不打算走人。她都打定主意了,這會兒回去不就是一波退堂鼓麽。

她往前幾步跟着他,“陛下,民女能問你一個問題麽?”

“不能,趕緊滾出去。”

“就一個。”

“說了不能就是不能,趕緊——”秦追陰沉着臉回頭,發現許文茵竟不知何時立在自己身後,險些就要和他撞上。

他仿佛觸電般揮手将她打開,往後退幾步,“誰準你跟過來的!滾!”

明明在怒吼,他冷白的皮膚卻不見半絲血色,連觸碰到她手臂的指尖都冷得吓人。

他猛地往後退了幾步,撞上後面一張木凳才停下,盯着許文茵的雙眸始終陰戾戒備。

誰知女子被打開後依舊若無其事般朝他這邊又靠近幾步,就在秦追要抄東西砸人時,她忽然将垂在兩邊的雙手一伸,手腕貼手腕地并合在一起,道:“陛下若這般害怕,不如把我綁了。”

秦追:“?”

他冷笑:“誰說我怕你了,我是看見你惡心,趕緊滾!”

許文茵沒動,她今兒不從秦追這兒知道些什麽就絕對不走。況且嚴太後那邊似乎對自己與他接觸也并無忌憚,沒人會來擾她的。

見秦追站着沒動,她幹脆自顧自地轉過身,目光在殿內輕掃一圈,從角落那張小榻上拿了一條細長的發帶,又返回來遞給秦追:“工具我都給你找好了。”

說罷,将并攏的雙手往他面前一伸:“綁吧,我保證什麽都不做,只是和你說說話。”

秦追覺得這女人簡直就是莫名其妙。

她想說什麽話?跟他解釋雖然自己是謝傾的小情人,但嫁入了皇宮就會和他一刀兩斷?

那才是不知羞恥。

他陰冷的視線在那握緊成拳的軟白指尖上停了幾息,随後一把奪過發帶,一拽一拉,把她雙手緊緊綁在一起,權當出氣。

看她一雙細眉都因吃痛而微微颦起,秦追才從鼻子裏低哼一聲,滿意地打上結。

許文茵不曾說什麽,又湊近幾步:“陛下這下能同我說說話了吧?”

秦追很厭惡女人身上的那股幽香,朝她身後一指,“去那邊兒,離我遠點。”

許文茵就當他同意了,轉身往後退了退。

“再遠點。”

她又往後退開幾步。

“聽不懂人話?我讓你再遠點!”

許文茵心道這距離都快瞧不清你的臉了,她只好往後又挪了挪。

直到二人之間足足有兩丈之遠,秦追才叫停。

許文茵遙遙看過去只能看見他身上袍服是什麽色,其餘一律不知,她問:“陛下,這樣可以了吧,我能問你幾個問題麽?”

秦追冷道:“看我心情。”

他聲音本來就不大,隔着老遠聽起來有些費力,不過這四個字在許文茵腦中的意思基本就等同于“好的”。

于是她道:“陛下可是不願娶我?”

秦追:“聽不清。”

許文茵輕嘆口氣,加大聲音:“我說——陛下是不願意娶我嗎——?”

這回秦追聽清了,回了兩個字:“廢話。”

“是嗎——那陛下到底是不願娶我——還是不願立後?”

秦追心道這有區別嗎,“關你什麽事?反正我絕不會娶你。”

謝傾的小情人就自己滾去謝傾懷裏撒嬌,少來饒他。

“啊——陛下方才是不是在心裏罵我是謝小侯爺的小情人?”

秦追眉尖一颦,心道隔了這麽遠這女人怎麽像是有讀心術似的,還沒開口,許文茵的聲音又傳過來:“陛下——”

“又幹什麽?有話就快說!”他不耐。

“陛下原來——認識謝小侯爺呀——?”

“我寧願從來沒認識過他。”

也從來沒覺得自己最後能老死,也不打算老死,他已經對謝傾說過一萬遍自己對生死毫無執念,要死的時候死就行了,反正自己如今活着和死了也沒什麽區別。

偏偏那厮跟塊牛皮糖似的,聽不懂人話還甩都甩不掉。

“陛下方才是不是在想謝小侯爺的事呀——?陛下和——小侯爺是朋友嗎——?”

因有昨晚那一出,如今這話傳過來就直戳秦追怒點。

誰跟那王八蛋是朋友了,惡不惡心。

自己如今恨不得一腳踹死謝傾。

“不是,他也配和我做朋友?”他哂道。

雖看不清秦追的神情,但語氣許文茵還是聽得懂的,這可實在不像是謝十三所說的“從未見過聖上”。

他果然在騙她啊。

許文茵忽然就很想知道還有哪些事也是假的。

“陛下,我可以最後再問你一件事嗎?”她道。

秦追本想說“不行”,一扭頭卻發現遠處的許文茵已起身朝他這邊走來。

秦追條件反射抓起手邊茶蠱想讓她滾開。

可許文茵比他更快。

她跨上臺階,手還被發帶綁在一起,但這并不影響她的動作。她壓彎身子靠近秦追,速度之快,幾乎把半靠在小榻上的秦追逼得整個人往後仰了仰。

二人距離近得不過幾寸,許文茵盯着他略含驚異的黑眸,緩緩道:“陛下可知道,謝家九郎?”

作者有話要說:  小情人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入謝謝的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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