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這話是, 什麽意思?”秦追怔住。
謝傾散漫笑笑,轉了轉指間的匕首,“嚴氏昏庸無道, 窮奢極欲, 若再叫她掌權禍國, 天下必亂。所以你親爹,哦, 就是鎮北侯,當初把你我調換, 就是考慮到會有這麽一天。”
“我的目的呢,也很簡單。報答報答鎮北侯的養育之恩, 幫我那早死的便宜爹救救他的江山。”
“至于誰來坐這把龍椅,當這皇帝,我沒興趣。所以也用不着殺你。”
說完,他站起來, 秦追急急往前幾步, “站住!”
“那你……為什麽,”他顫抖着聲音, “為什麽要來見我?”
他本以為,謝傾來這裏是為了除掉自己。
他表面上雖是那樣, 本性卻涼薄冷酷。秦追不覺得他來這裏, 只是為了告訴自己他不打算當皇帝。
“哦, 說起這個,差點忘了。”
謝傾反應過來,一伸手,将許文茵輕輕拉進自己的臂彎之間,側眸看他, “我就是來告訴你一聲,那天在馬車上說過的話不算數了。你那什麽皇後之位,另外選人吧。”
說罷,留下怔愣的秦追,轉身離去。
直到走出大殿,許文茵才拽開他的手從他懷裏逃出來,“你一直瞞着我的……就是這件事?”
謝傾颔首,“這事關乎整個中立派長達十多年的謀劃,最後到底能不能如願也是個未知數。所以我才一直沒打算告訴你。”
許文茵不語。
謝傾想了想又補充道:“我承認,我從前……是不信任你。我就沒信任過任何人。還有一點是,如果計劃失敗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許家本來就被太後忌憚,你沒必要再卷進來。”
許文茵能感覺到謝傾在小心翼翼地斟酌用詞,好像是怕說錯話惹她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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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忍住輕輕笑了起來。
“……阿茵?”
“其實……我聽完剛才的話,突然就不氣你之前瞞我了。”
這關乎的是成百上萬人的性命,很難想象,謝傾肩膀上的擔子有多重。雖然他表現得游刃有餘,但恐怕沒有多少時候是真正放松的。
她低低嘆了口氣,目光前方,戰火和硝煙仍沒有停止的跡象。
結果自己的那場夢,究竟是預知,還是透過夢境窺見的前世記憶,到頭來卻無從得知。
回去的路上,許文茵一直默默盯着謝傾的背影看。
從她這個角度,能看見他沒什麽情緒的側臉。似乎獨處時,他就會換上這副冷淡的神情。
像是這世間的一切在他看來都無趣極了。
和平日裏那副總是翹着嘴角的悠哉模樣截然不同。
許文茵看得有些恍神,鬼使神差地,她出聲喚了他一聲:“謝傾。”
一出聲她就後悔了,但謝傾已經偏過半個頭來問:“累了?再忍忍,馬上就到了。”
許文茵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再接着說下去。
她想,就算知道了謝傾的身世,知道了他的一切,那都不能代表她了解他。
以前這樣想時,并不覺得有什麽。
眼下這個想法剛浮現出來,不知為何,許文茵莫名有些失落。
她緩慢地眨了眨眸,倚在軟枕上,耳邊馬蹄沉沉響起,她的意識也逐漸陷入朦胧。
她在夢裏見到了謝傾。
是那個暗無天日的小閣樓,她躺在床上,眼皮很沉,似乎連在夢中都沉睡着。
耳邊有腳步聲響起,她知道,會來這裏的只有一個人。
那個人在她的床邊站了很久,她本該很害怕他,起碼在夢裏,他是可怕的。
但這次卻很奇怪,她沒有從他身上感覺到那些讓人畏懼的情緒。
他蹲下身,用指尖輕輕撩開她鬓邊的碎發。帶着春日的溫暖氣息。
明明那天,他在亂葬崗中撫摸她臉頰時的手指那麽寒冷。
……此時站在她床前的,到底是哪一個謝傾?
“阿茵。”
她聽見他低低喚了自己一聲。
那個聲音像是能改變一切,昏暗的小閣樓內忽然亮起了晨光,綁在她手腕上的麻繩脫落,連身下那張又硬又冷的床都變得柔軟。
她知道這個謝傾,不是夢裏的謝傾。
“阿茵。”
“阿茵,醒醒。”
許文茵迷迷糊糊的被這道越來越清晰的聲音喚醒。
入眼,果然是謝傾的臉。和夢裏的那個一樣。
一點都會讓人覺得冰冷。很溫暖,很溫暖。
也許是意識還未完全清醒,許文茵沒有理會謝傾的聲音,她伸出手,輕輕揪住了他的衣角。
“謝傾,其實,我一點都不了解你。”
他頓了頓,“……嗯。”
“但我知道,你和夢裏的那個你是不一樣的。”
謝傾有點沒明白,但還是應聲:“嗯。”
“所以,總有一天,”許文茵頓了頓,“我會像你信任我一樣,把我的事也告訴你的。”
這已經是她能說出口的,最直白的話了。
她怕謝傾聽不懂,猶豫了片刻,把揪住他衣角的手放開,轉而輕輕拿指尖勾住了他的手。
沒有敢用力,并且很快就放開了。
她的臉都發起了燙,不敢看他。
謝傾停頓了好幾秒,久到她的整張臉越垂越低,越垂越低。
他才終于低低笑了聲,在許文茵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仗着自己腿長,單腳跨上車轅,把她往前一拉,擁進懷裏。
“好,好,等你就是了。別這麽可憐嘛。”像是在哄小孩子,他眼尾又翹起來,“而且,你也得等我。”
“等你?等你什麽……?”
“當然是等我來娶你了。”
許文茵一頓,耳尖倏然一紅,伸手推他。
“我什麽時候答應了?”
“剛才。”
“胡說。”
謝傾圈着她的臂膀寬大有力,根本沒法推開。
許文茵一邊想怎麽會這樣無賴的人,一邊又覺得這個懷抱果然和從前夢裏的不一樣。
沒有戾氣,沒有殺意,沒有冰冷。
溫暖又小心翼翼,像是怕弄疼了她。許文茵的鼻子有些發酸。
她緩慢地顫了顫長睫,将下颌靠在他的肩上。耳邊有鳥雀的鳴叫,有風吹動樹葉的響聲,她聽着聽着,又湧上了困意。
她想,從此往後,這場夢,都不會再和從前一樣了。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說是完結其實也沒完結,後續的撒糖劇情我準備留到番外再慢慢寫,不然感覺就太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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