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宮中的幾個重要人物,并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誰。你去了旅店,只說這封信是由安傑羅首相寫給那位大人的,旅店中的人自然知道。”
安傑羅大人這樣謹慎,倒讓我感到好奇起來。我來魔界的時間不長,不懂得魔界的歷史,那位神秘的貴人到底是何等人物,我實在想象不出。這讓我有些不安,但更多的是期待,我似乎天生就喜歡追尋刺激,而能有機會與這樣一位身份高貴的神秘旅伴一起旅行,實在是想象不到的有趣。
這一場旅行,一定會很有意思的。
第二天,我帶上必不可少的行李,拿着安傑羅大人給我的短箋去“夢之蛇”旅館尋找那位神秘的貴人。旅館中的人一見到我,就猜到了我的來意,讓我大為驚奇。我聽旅館中服務人員話中的意思,似乎那位貴人為了在路西菲爾生活得方便,這幾天包下了整座旅館。須知,夢之蛇旅店是路西菲爾最好的旅店之一,要想包下整座旅店所需的花費,絕對是一筆足以令人吃驚的數字。看來這位貴人不僅身份貴不可言,財力也絕非一般人可以比拟。
我在紅絲絨餐廳工作時,也曾見過不少貴人,對于魔界貴族們的生活大約也有些了解。可是這位貴人的出手實在是太過闊綽,身份又太過高貴和神秘,以至于就算是窮盡了我的想象,也猜不出這樣的一個貴人到底會是什麽模樣。
我将安傑羅大人給我的短箋交給旅店前臺的服務人員,然後這封信被轉交給了那位貴人的随從。這些随從們驗證完信件印鑒的真實性之後,對我進行了極為嚴密的安全檢查,就算是當初我經過海關進入魔界時受到的安檢似乎也沒有這麽複雜。等到一切都審核完畢,我才被其中一個随從領進了會客室裏,說是大人一會兒就到。
夢之蛇旅店不愧為路西菲爾最好的旅店之一,這間會客室布置得非常華美。我坐在沙發上,品嘗着茶盤放着裏的點心。此前在安傑羅大人的府邸之中,我已經約略窺見了貴族生活的一角,我以為那就已經是貴族生活中的日常,卻沒有想到,居然能在這裏看到這樣的排場。
我等了很長時間,這裏的主人始終沒有出現。時間越久,我就越覺得坐立不安。興奮與恐懼在我的心中不斷交織,對這裏主人的想象變得愈來愈荒誕不經。魔界之中生活的魔族分為不同的種族,不同種族之間的外貌和性格區別很大。這位貴人究竟出身于什麽種族?他的相貌到底是會令人感到可怕,還是顯得文弱?他的性格究竟是溫和,還是喜怒無常?從安傑羅大人所說的話來看,這位貴人的脾氣大概不是很好,我要怎樣才能注意不惹他生氣?
緊張讓我感到口渴,我拿起放在一旁的水壺,向玻璃杯中傾倒。我發現這間會客室裏準備的飲品并非普通的飲料,而是七色的彩虹果汁。
彩虹果是魔界的一種珍稀水果,這種植物的果實在剛剛成熟時是綠色的,随着成熟度的不斷加深,顏色也會不斷發生改變。不同顏色的彩虹果口感質地和風味都有着非常大的區別,當把彩虹果榨成果汁,這種果汁會自動分層,呈現出彩虹一般的絢麗色彩。
彩虹果具有令人迷醉的風味,然而這種果實的産量很低,在摘取之後又非常容易腐壞,所以價格極為高昂。顏色越深的彩虹果越難保存,所以大多數彩虹果汁都只是三色或四色,我雖然當了許多年的主廚,卻還沒有見過七色的彩虹果汁,更想不到這樣昂貴的飲品居然會這麽随随便便地放在會客室裏。
珍貴的彩虹果汁吸引了我的注意,讓我不再去考慮即将會面的那位貴人。我在杯子裏插上吸管,從最下面的綠色果汁開始品嘗。綠色的果汁具有淡淡的酸澀味,讓我的舌尖發麻。但這感覺并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味道就轉為了仿佛月光葡萄一般奇異的甘甜,我知道那是藍色果汁的味道。每當月圓之夜,當月光照耀在這種植物果實上的時候,綠色的果實就會有一瞬間變為藍色。這種顏色的彩虹果很難采摘到,因此在這杯子裏,藍色果汁分量也比其他果汁少了許多,這奇異的甘甜稍縱即逝,果汁的味道忽然變得清淡,仿佛山間流下來的甘泉。
味道在我的舌尖上蹦跳,六七種滋味輪番沖刷着我的味蕾,然後給我留下同一的印象,讓我感受到難以言喻的醇美。
我開始理解這種果汁為什麽會如此受人追捧,這種奇妙的變化只要嘗試過一次,就讓人永遠也不會忘記。
我放下了果汁杯,專心感受彩虹果汁留下的餘味。壺中的果汁應該足夠再倒三兩杯,不過我此時卻不願繼續品嘗。如同幾天前我在酒莊看見了那個我私心裏所渴望見到的紳士,卻不敢多看一般。我擔心,如果我過多地沉迷于我本來無福消受的奢侈之中,等到我回歸了日常的生活,會感覺生命變得無趣。
因此我只是不斷回味着我所喝下的那一杯飲料的滋味,直到我聽見開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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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着會客室的門轉過頭去,然後我看見……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在我面前。
第 4 章
我想到一千種情形,然而卻沒有想到,這位主人,這位身份神秘的貴人,這位不能在王都提名字的人我曾經見過,而且還不止一次。
他白色的襯衫袖口用黑絲線繡成精美的花朵,黑色的珍珠袖扣被當做花蕊。他的眼圈青黑,面容顯現出一種難以掩飾的疲憊感,皮膚好像放久了的舊紙,整個人都好像用紙折成的幹枯花枝。
然而他的目光卻始終銳利,如同鷹隼,令人戰栗。
在這裏看到他本來應該讓我感到吃驚,然而我卻毫不驚訝,好像他在這裏出現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一個圓,遇到過的人本來就可能再次出現。在我看來,他的位置似乎本來就應該在這裏。看到他,我感到高興極了,除此以外,我遇到任何人都不會讓我感到這樣歡喜。
但這種喜悅并不是我所感覺到的全部,巨大的喜悅之後出現的是恐懼,我攥緊了沙發的扶手,極力控制住我的顫抖。我明白此時此刻我應當起身向他行禮,可是我卻不能動。在他的注視下,我發覺我的腿不能支撐我的身體。我發覺我在他面前顯得渺小得可憐,我想此時我應該跪倒在他腳下,把我的一切奉獻給他,可是我卻連這樣的勇氣或者說力量都沒有,我只是瞠目結舌地看他,感覺自己蠢笨如牛。
他沒說話,只是打量着我,似乎在掂量我到底有幾斤幾兩。如果是別的什麽人用這樣的眼神打量我,我一定會怒不可遏,感到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但當他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我只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我看不見自己的臉,茫然不知所措,無法判斷我現在所流露出的到底是怎樣的神情,我的驚恐是否顯現在了我的臉上,是否能讓他看出來,但我已經分不出注意力來調整表情。
我想他對我的印象一定不好,因為此時他正微微地皺着眉,好像在看着什麽不令人滿意的東西。我知道他一點也不記得曾經見過我,我們只見過兩次,而他甚至連一次都沒有正眼看過我,只是在第二次見面的時候向我投以匆匆的一瞥,他不可能記住我的臉。
他看了我一會兒,終于開了口:
“我看了你帶來的信,是安傑羅讓你來的。”
這不是問句,只是一句簡單的陳述,似乎在說,他知道我為什麽來這裏。而安傑羅雖然身為首相,在他眼中大概也沒有什麽了不起,并不會對他的決定起到什麽作用。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但是我總覺得他可能不會同意讓我跟着他的車一起走了。
我發覺他的目光停留在我帶着的行李上,這讓我我有點懊惱,為什麽我要拿着行李過來,我在他眼中一定顯得既寒酸又愚蠢。
“你來得比我想象的早。”他這樣說,“這樣很好。我的車夫已經在準備馬車,你可以先去把你帶着的行李放下,然後陪我一起吃午飯。”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時間沒弄明白他說的是什麽意思。卻見他又皺起了眉:
“安傑羅那會兒跟我提起你的時候,我可不知道他要我帶的是這樣一個傻孩子。”
他的語氣有點不耐煩,讓我又打了一個寒顫。
但我的腦子到底還是漸漸重新運轉起來了,我意識到我此前的思緒只是毫無邏輯的奇怪想法,我明白他不僅同意讓我随行,還特別允許我在今天中午與他共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