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倉庫驚魂
這裏是一排老式舊工廠，除了他們的兩輛面包周圍沒別的車，想來另一夥人應該是從別的入口進去的。工廠裏面的燈大亮着，看起來是正常運作還有人在裏面上班那種，但實際上一個人影也沒見着，靜得可怕。沙子在他旁邊小聲解釋，“我聽說過這裏，”他指着工廠大門，“那裏面有個死亡倉庫，好多幫派的大事小事都在那裏面解決，早就想來看看了……”
“猴子哥都說了不讓我們參與了，你等會別進去，”他朝裏面努了努嘴，“裏面指不定什麽情況，這可不是學校外邊三兩個人的鬥毆，你別想得太簡單了。”
沙子說：“我又不動手，就進去看一眼都不行麽……”
“在別人解決糾紛的時候進去看看？以什麽身份？路人麽？有哪個路人會大晚上的跑這來轉悠？”見他一臉不甘的樣子，葉錢頓了頓又說：“老沙同志，你是要幹大事的人，總不能這一點小事就沉不住氣吧，将來還怎麽做老大？”
沙子想了想說：“嗯，你說得對，而且我倆沒家夥真打起來說不定會給弟兄們添麻煩，那就等他們打完了進去看看？”
“行。”葉錢點點頭同意了。
豹哥看起來有些焦躁，靠在車門上抽煙，不過面上還是保持着鎮定，其他人也都筆直站立，面上湧現着躁動不安。等了沒兩分鐘剛剛在車上通知的另一撥人也到了，大概十多個人，手裏提着家夥，不過沒穿那什麽幫服。大家接了個頭就朝裏去。
他們倆被留在外面，讓待會結束有人受傷的話就進去幫忙。
“我們現在應該幹嘛？”沙子撓撓頭。
“老實等着呗。”葉錢走到一邊的水泥臺階上坐下。
沙子挨在他旁邊，抵抵胳膊，“葉錢兒你說我什麽時候能混到豹哥那個位置？”
“等你到了他那個年齡的時候吧。”葉錢攏了攏外套抱着手悠悠開口。
沙子掰着手算了一下小聲嘀咕，“那也太久了吧。”
“理想要經得起時間的錘煉才算是真正的理想。”不知道從哪兒看到的這句心靈雞湯，葉錢随口說了出來。
“嗯，你說得對！”沙子握緊拳頭鄭重地點了下頭，“那你找桃花的理想豈不是也得用很長時間才能實現？難怪你一直找不到啊……”
“……那不是我的理想。”
正是入秋的幾天，像這樣的夜晚本身就已經有很大的涼意，再加上這荒郊野外的也沒個擋風的地方，坐了會葉錢就覺得冷，攏緊了外套手夾在膝蓋彎裏取暖。
“葉錢兒你是不是冷啊？”沙子用腿撞了他一下。
“有點兒。”他吸吸鼻子說。
“那我抱着你吧！”
“滾！”葉錢用手肘抵着他撲過來的胸口，給了他一記眼刀，“冷就自個兒站起來蹦跶兩下，別想用我取暖，男男授受不親，吃飯前才說好的半米距離。”
“切，小氣！”沙子站起來活動手腳，看着門裏面突然叫道：“他們出來了，他們出來了？不是吧這麽快？葉錢兒你快看看是不是……”
葉錢擡頭看了一眼站起來，還真是剛剛進去的他們這邊的人，這麽快？
倆人小跑過去，沙子拉着一個人問：“哥們兒這是結束了？”
“嗯。”那人鼻孔出氣重重答應了一聲，聲音有些不對，像是憋着勁沒幹痛快那種。
“怎麽這麽快就結束了？”那哥們沒再搭理他徑直上了身後的面包車。
後面的人陸續出來，一個個跟進去的時候一模一樣，沒人挂彩，甚至連包着家夥的黑布都沒拆開，原封原樣地提了出來，只有少數幾個手裏拿着銀閃閃的鋼棍。猴子哥和豹哥走在最後，豹哥好像受傷了被一個小弟扶着，倆人臉上的表情都不是很好看。
一夥人基本重新上了車，猴子哥才想起他們，“你們也一起吧。”
沙子還在糾結“怎麽會這麽快”的問題，他也沒正經打過群架不知道是不是都這麽速戰速決，聞言趕緊擺手，“不用不用，猴子哥你們先走吧，我和小錢兒自己打車回去。”
兩輛面包車悄無聲息地滑入黑夜中，沙子拉着他，“走，進去看看！”
“你說我們會不會看到裏邊兒血流成河？應該不會，他們也沒人受傷，不過也可能是讓對方血流成河了……”沙子一邊走一邊念叨。
找到了挂着“倉庫”牌的一棟平房，牌子上面被人用血劃了“死亡”兩個字，合起來就是“死亡倉庫”了。倆人對視一眼，沙子剛想進去被葉錢拉住了，“等等，萬一他們的人還沒走呢。”
“沒事兒，沒走那肯定也是殘了走不了的，你看我們的人一個受傷的都沒有，肯定是我們贏了，走！”
倆人拐進倉庫內門，發現裏面是相當大的一個空間，不過沒有殘了走不了的人，也沒有血流成河，甚至一眼看去連新鮮的血液都沒有，地上倒是看得出大片大片斑駁的血跡，但明顯不是今天的。
沙子摸着頭轉悠，“怎麽會呢怎麽會這麽幹淨呢？我都有點懷疑他們剛剛是不是進來過，葉錢兒，葉錢兒，葉錢兒……”
連叫了他幾聲卻沒反應，沙子忙回過頭看他，只見葉錢杵在距離他三四米遠的地方，小臉煞白，兩眼睜得溜圓，瞪他頭頂上方一動不動。
沙子心裏頓時咯噔一聲，他頭頂上不會挂了個死人吧……
“錢兒你別吓我……”他腦袋裏已經展開了五百米畫布的想象。
葉錢直直盯着房梁上那雙和自己對視的黑黝黝的眼睛動彈不得，他聽到了沙子叫他，想說點什麽卻只覺得舌根發麻，吐不出一個字來。從腳底板升起的涼意迅速蹿透了全身，汗毛直立，沙子還在說着什麽，不過他已經聽不清，整個人完全陷入了那雙冰冷犀利沒有一絲溫度的眼睛裏，鋪天蓋地的眩暈感朝他襲來。
“喵……”
不知道那家夥是不是有張嘴叫，反正葉錢覺得自己聽到了，細軟溫弱的一聲卻如一道驚雷劈斷了他腦中繃着的最後一根神經，一口氣猛地卡在了胸腔，悶沉悶沉的堵得他不能呼吸，腳上如墜了千斤頂死活挪不動半分。
葉錢你可以的，別怕，一只貓而已，別怕……他掐着掌心自我催眠。
還沒等他從聲音的恐懼中完全解脫出來，又見那家夥瞳孔猛地收縮，弓起背一蹬朝他的方向撲了過來……
葉錢只來得及瞄了一眼便本能地閉上眼睛，開始尖叫。恐懼達到頂峰，他腳上一軟居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空曠的廠房裏響起另一道和他的尖叫相得益彰的叫聲，葉錢已經分辨不出那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是沙子還是別人，他緊閉着眼，等着那兇惡的猛獸撲到身上撕碎他。他感覺到有什麽軟綿綿的東西從自己臉上輕輕拂過，想象中的劇痛并沒有傳來，他又持續嚎叫了十幾秒才停下，試探性地睜開眼只看到和他一樣閉眼嚎叫的沙子。
沒有貓，沒有傷害，沒有眼睛……他剛想松一口氣卻又見停止尖叫的沙子看向他身後，一臉驚恐。他再次慌了神，忙扭頭看。
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一個人，皮靴黑褲站得筆直，葉錢本想看看他的臉，視線上移卻觸到了他抱在胸前的兩手間露出的一團白毛，頓時呼吸一滞，也顧不上看臉了，頭一轉連滾帶爬地逃到了沙子旁邊。
那個人戴着帽子，臉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周身籠罩着一股肅殺冷冽的氣息，偏偏手掌又在白貓背上溫柔撫弄。
大概是溫柔的，葉錢緊盯着他手的位置，生怕那貓突然蹿出來。
“啧，我有那麽可怕嗎？”那人輕笑着說了一句，掃視倆人一眼，不過也沒等他們回答就徑直轉身走了出去。
“喵……”一聲微弱的貓叫在那人擡腳跨門的時候傳出，回蕩在空氣中。
葉錢身體一抖，沙子這時才反應過來，攬上他的肩連聲安慰，“沒事了啊錢兒有哥在呢，沒事啊，它走了……”說着又去揉搓他仍然煞白的臉和緊握的拳頭。
過了好一會，葉錢才緩過來，他伸了伸手指活動僵硬的關節，垂着頭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他怕貓，非常怕，他不是一個膽小的人，蛇蟲鼠蟻之類的即使扒身上都不會有任何感覺，但就貓這種生物，不行。他平時見了貓都繞道走，大街上學校裏的流浪貓別人養的寵物貓什麽的，有多遠躲多遠，只要不産生近距離接觸也沒什麽大問題，剛剛之所以會有那麽大的反應主要是因為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看到一只貓，還是一只立在房梁上盯着他看的貓。
只是小小回憶一下那個場景都覺得毛骨悚然。
沙子是知道他怕貓這件事的，剛開始還取笑他故意抱着貓來吓他聲稱給他以毒攻毒治治這病，不過後來看到他是真的怕之後就不再拿這個開玩笑了，反而成為了他身邊的“驅貓大使”，才來學校不到倆月，裏頭那些個流浪貓都基本學會了見到沙大爺倒着走的技能。
“我還以為你這病已經好點了，沒想到見到貓還是這德性，你說你看到貓就說一聲呗我幫你趕走就是了，吓得那樣……不過這裏面怎麽會有貓呢，剛剛那個男的又是誰？挺有逼格的樣子……”
沙子不停絮叨，葉錢打斷他，“那男的是那貓的主人，還有，我怕貓不是病，甭說得我病入膏肓似的。”誰還沒個害怕的東西。
“反正我覺得是病，要不怎麽就你一個人怕？我怎麽不怕？小趙小錢小孫小李怎麽不怕？”沙子見他恢複正常了開始大聲辯駁。
“你牛逼呗，小趙小錢小孫小李也……”葉錢撐着地站起來，說到一半自己笑了，“小錢不牛逼。”
沙子愣了一下，明白過來拍着胸脯說：“小錢不用牛逼，哥罩着你！”
“還罩着我，剛剛叫得比我都厲害，”被他一打岔，葉錢吊着的心完全放松下來，他看了眼沙子，疑惑道：“你剛剛為什麽叫？”
沙子像想起什麽似的擡手摸了把脖子，指尖帶下晶瑩的水漬，“操，我特麽還以為是人血！能不叫麽！”房梁上腐蝕得厲害，一些坑窪裏積了雨水，這是剛剛那貓動作時帶下的。
葉錢擡頭瞅了眼房梁，腦補了一下上面挂個死人的場景……腳底升起一股惡寒，還是不如站只貓可怕。他擡腿朝外面走，“看夠了就走吧。”
“感覺也就那樣啊，沒外面傳得那麽邪乎，不過也可能是我道行太淺了不能完全領悟到它精神層面的強大力量，等我哪天真槍實彈地在這和人大幹一場大概就能懂了。”
“嗯，到時候我觀戰。”
和沙子分開後，葉錢打了個車回家，腳剛跨出車門他就聽見院子裏一陣哭天搶地的嚎叫，是他奶奶，王秀花。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等會20：00還有最後一更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