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報案
“裏面是出啥子事了喲？”司機一邊給他找錢一邊伸長了脖子往外瞅。
葉錢沒理他，接過錢就往裏走。他們家這一片是老式的樓房區，每棟樓兩三層，每層幾個大小不一的房間，每兩三棟配備一個小院子那種。
走近了些，他才聽清老太婆嘴裏喊着的東西，好像是在罵他偷拿她的錢跑了。葉錢無奈地扯扯嘴角，他就拿了兩百塊錢能跑到哪裏去。
他進到院子，看了眼坐在地上嚎哭的人，沒打算理徑直朝樓梯口走。
“葉錢！”他不打算理，但老太婆正對着門口坐着一眼就看到他進來，大叫一聲蹭蹭蹭爬過來抱住了他的腿，帶着哭腔喊，“混蛋東西你死哪去了！你把我錢藏哪去了！你把我錢拿出來你個沒良心的龜兒子！偷我一個死老太婆的錢喲你安的什麽心你存心氣死我啊！……”
樓上本來沒人這會探出幾個腦袋，他進來的時候還疑惑怎麽沒人看熱鬧，想來老太婆不是掐着他回來的點出來嚎的，別人看累了回屋歇着但一直注意着外面動靜，聽到他回來了才都出來看，隔壁底樓的一個大嬸還端着飯碗，“葉錢你拿了你奶奶的錢趕緊拿出來吧……或者看看是不是奶奶放別的地方給忘了，回去找找，在這哭了好幾個小時了，勸也勸不住。”
“嗯，對不起啊霞嬸兒，打擾你們了，我馬上把她帶上去。”葉錢笑了下說。他平時對這些鄰居都挺禮貌的，所以霞嬸才沒一開口就認定他肯定偷了錢。
“我不上去！你不把我的錢拿出來我今天就死在這兒給你看！我一箱子的錢啊你全給我拿走了你是要了我的命啊……”
老太婆掰着他腳脖子幾乎趴到了地上，吼得撕心裂肺，葉錢這才覺出不對來，他蹲下來問：“你說你一箱子錢都沒了？”他早上明明只抽了兩張。
“你還裝什麽糊塗小王八犢子，拿了我老太婆的錢還不認，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隔三差五拿我錢啊，你是狠了什麽心喲給我一箱子都掏空了，我不要命了我不活了！你把我錢拿出來！”
葉錢蹲得低，老太婆一張皺巴巴的臉上老淚縱橫，渾濁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像是要在他臉上戳出一個洞來，不過他并沒有什麽感覺，站起來一個用力抽出腳往樓上跑。
身後傳來更加激烈的哭叫，他沒心思理，上了樓進到老太婆的房間一眼就看到了擺在桌上的空箱子。他拿起來看了看又趴在地上往床底下掏，從靠邊的角落裏摸出兩把被撬壞的鎖，老太婆寶貝錢寶貝得緊，平時都上了兩把鎖，這正是錢箱子上那兩把。
這是遭賊了啊，大半箱子的毛爺爺一張都沒剩下，難怪老太婆反應那麽激烈，他還納悶以前自己也總拿個三百兩百的怎麽今天還鬧上了。
老太婆平時雖然不怎麽靠譜，但總不至于自個把鎖撬了錢藏好然後自導自演這出戲。
他嘆了口氣，把鎖扔箱子裏夾在胳膊下下了樓。
老太婆平躺在水泥地上，看到他夾着的箱子立馬爬起來搶了去，打開看到是空的頓了頓又開始哭，邊哭邊用箱子砸葉錢，葉錢伸手擋了一下，老太婆往後退倒在地上就勢打滾，“你打我！王八犢子你偷我錢還打我老太婆！我不活了啊！你還我錢！我的錢啊！”
葉錢掐了把眉心，走過去抓住她一只手拽，“你起來，去派出所報案。”
“你別想忽悠我就是你拿的，我不去我不起來！你把我錢拿出來我要我的錢！”老太婆兩腳嘩嘩蹬地就是不肯起來。
見拉不動又不能硬來，葉錢放了手蹲下來說：“我承認拿你錢了，早上趁你出去倒垃圾的時候拿的，但是我只拿了兩百，信不信随你，你要不想把錢找回來就繼續在這鬧，我上樓睡了懶得陪你折騰。”
他作勢要走，腳脖子又被抓住，老太婆坐起來收了聲哽咽着問：“小，小王八犢子你真沒拿？”
“我真沒拿。”葉錢說。
聽他這麽說老太婆失了神，“不是你拿的，不是你拿的，那是誰拿的啊，我的錢啊……”說着說着豆大的淚珠從幹癟的眼眶裏成串滾出來。
葉錢看了眼箱子，“你先別着急，現在去報案說不定能找回來，你在這哭沒用。”
“去報案……我要我的錢。”老太婆掀起衣角醒了把鼻涕，又抹抹眼睛站起來，站起來的時候腿一顫差點跪下去，葉錢反應迅速地扶住她。
到了派出所，一位方臉八字眉的警官接待他們，老太婆一看着穿警服的人又開始忍不住掉眼淚，邊哭邊把懷裏的箱子給警官看，“青天老爺诶，我老太婆的錢被偷了啊……”
“大娘先別哭，我們到裏面說。”八字眉警官該是對這種事情司空見慣了，被扯着袖子眉頭都沒皺一下。
八字眉警官姓張，倆人被帶到了一個小房間，和兩名警官面對面坐着，除了張警官還有另一個稍微年輕些的。
年輕警官拿出紙筆問：“姓名。”
“王，王秀花。”老太婆抹着眼睛回答。
“葉錢。”
陸續問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基本信息後開始進入正題，“你們是怎麽發現錢被偷的？”
“我發現的，我下午回家想拿點錢，一打開箱子就發現裏面錢全沒了，全沒了啊，警官啊這些是我一輩子辛辛苦苦攢的是我的命啊你們可一定得幫我老太婆找回來……”
“大娘，您別激動，我們一定會盡力幫助您。”年輕警官看起來很好說話，見她這樣也沒惱，拿了紙張給她擦臉。
張警官拿了記錄本繼續，“多少？”
“啊？”老太婆一臉茫然。
“箱子裏的錢有多少？”
“五十八萬四千六百塊，我孫子說他早上拿了兩百，就還剩下五十八萬四千四百塊，一張二十萬的□□和三十八萬四千四百塊現金。”老太婆飛快地說。
張警官挑了下眉看向葉錢，不知道是不相信這個數字還是在詢問他是否拿了兩百塊，葉錢點了下頭。
這些錢的十分之九都是老太婆兒子給的，也就是他爸，另外十分之一是老太婆去外面做各種雜活賺的。
“為什麽把那麽多現金放在家裏？”張警官繼續問。
“老婆子愛錢，每天看着數着那一張張錢啊這心裏才踏實……可是現在全沒了啊，我一箱子錢全沒了嗚嗚……”
照這架勢不知道得問多久，葉錢敲了下桌子，“張警官，我出去透個氣，你們問完了叫我。”
“你不能出去，”年輕警官立馬說道：“我們還有好多情況沒了解呢。”
葉錢看他一眼，“我什麽也不知道，我白天一整天在學校上課，剛剛快十點才回家。我奶奶沒老年癡呆，你們放心問。”
年輕警官還想說什麽，張警官擺擺手，“你出去吧。”
葉錢站起來出去，拉了門剛轉過走廊，門口處的排椅上坐着的一個人影猛地躍入眼簾。
皮靴，黑褲，卡其色風衣，還有懷裏鼓鼓囊囊的一團……這是剛剛出現在倉庫裏的那個男人。他不是太确定，因為之前沒看到臉，不過還是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那個人似乎也注意到他了，頭動了動朝他的方向轉，葉錢立馬移開視線，背靠在牆上插着兜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但餘光一直注意着那邊。
大概盯了他兩三秒，那人轉過頭去保持之前的姿勢，葉錢就那麽靠牆站着，原本想出去透透氣的想法泡了湯，也不敢過去椅子上坐。惹不起他懷裏的那只貓，從門口到他這裏大概五六米遠，中間還隔着一個放茶水的矮架子，目測是比較安全的距離。
一個抱着資料的女警官經過注意到他說：“小朋友，你怎麽站在這裏？那邊有椅子。”
“我不想坐，站一會。”葉錢笑了笑回答。
女警官點點頭走了，葉錢看了眼身後的小房間嘆氣。老太婆的錢被偷了，他第一個想到的人是他爸，他爸愛錢，而且一般小偷偷東西不會連□□都偷，又不知道密碼。不過他很快否定了，他爸有錢，不至于一聲不吭地偷偷拿走老太婆的錢，況且那錢還是他自己給的。
他的名字裏之所以有一個“錢”就是因為他爸愛錢，愛得深入骨髓，當然這一點絕對是遺傳了老太婆。因為愛錢，所以不折手段地賺錢，靠某種不要臉的方式賺，看葉錢的臉就知道他爸長得很出衆，有那個資本，後來榜上一個集團的千金，娶了她，搖身一變成為某知名企業的副總裁。
至于他媽，拿了他爸給的一大筆錢後跑了。那個男人總是認為錢能解決一切，所以每隔一兩個月就會開着他的名貴跑車來給他們祖孫倆送錢，但有時候是幾千，有時候上萬，十幾年從沒間斷過，表面上是補償，但在葉錢看來更多的是炫耀。
娘，我的錢你拿去随便花！
兒子你看，老爸多有錢！
兒子，你畢業了，這錢拿去用！
他給得理所當然，老太婆也接受得理所當然，盡管每次人來的時候老太婆都會罵各種難聽的話，不過老太婆從來不和錢結仇。
那張二十萬的□□是他畢業那天收到的，被老太婆看見了就順手給了她。葉錢沒有繼承這家人的見錢眼開屬性，錢這東西充其量是能保證他正常生活的日用品，餓不死就行。
他小時候小不是很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但大了點搞明白了，有一段時間就死活不肯用那男人給的錢，還發脾氣撕了好多，但後來被老太婆各種罵給罵通透了，別人樂意給，又不是他去要的。
不去在乎它髒不髒，再髒，拿到手裏也不過一張紙，紅蹭蹭的，不髒手……髒心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首發三章完 明天繼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