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此番混亂中沈知非雖然挨了幾鞭子,好在都是些皮肉傷,并未損及筋骨,臉上的傷口血也早已止住,不過擦幹淨之後還可見一道不淺的傷痕。幾人一安全回到客棧後,楚珩就将她帶到桌邊給她處理傷口。

沈知非原本還有些出神,等到楚珩給自己手腕上藥的時候疼的咧了咧嘴,才慢慢回神。她笑着掃了眼楚珩擔心的眼神,開口道:“你覺不覺得…我倆的角色反了啊?”

楚珩臉色不善:“還有心情開玩笑?”

聞言,沈知非緩緩垂下眼簾,低下頭來。楚珩見她那喪氣樣,嘆了一口氣,語氣放柔問:“弄疼你了?”

沈知非點了點頭,有晶瑩的水珠順着她臉頰而下。随後她悶悶的說了句:“真的很疼……”

楚珩停下動作,擡頭對站在一旁的三時和寅卯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先離開。

“怪我。”他捧着她的臉順着哄她:“是我下手太重了,我再輕些。”

沈知非噙着淚水的眼看了他好一會,片刻才搖搖頭道:“我不是說你……”

“我知道。”

楚珩給她擦汗眼淚,輕聲道:“可這也不怪你。”

“…不,如果我能聰明一點……早一點察覺身邊的異常,或許我大哥就不會出事,爹不會失蹤,鎮國府也不會被封。宴會當晚我明明……明明知道有問題,明明發現有人跟蹤我,是我自己戒備心太小,居然把當場抓獲的兇手當做無辜的的過路人給放走了……”

把江思放當做心腹放在身邊的她,從不顧慮将任何事講給他聽,把他看做傻子的她……又聰明到哪裏去了?

楚珩聽的皺起了眉。

他所認識的沈知非可不是這樣哭哭啼啼的人,除了沈慕和沈亦清外,他還沒見過她因為哪個男人痛苦自責的。

關鍵這個男人,還不是他。

雖然她哭的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楚珩卻不滿的肅着臉,咬着牙道:“不然,本王去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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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非猛地站起身子,手掌一拍桌面,蹙着眉頭喝道:“不行!”

沒料到她反應如此激進的楚珩頓了片刻,眸色一暗,剛要開口說話,卻聽沈知非又繼續道:“要砍也是我親自來!那個小子在我身邊裝瘋賣傻這麽久,把我……不,把整個鎮國府耍的團團轉,輕易的殺了豈不是便宜他了!?”

“……”

楚珩低下頭去,輕笑了一聲。

是啊。

他看着一邊憤憤的嘀咕着“氣死我了”一邊給自己上藥的人,心裏想:這才是他所認識的沈知非。

折騰了一夜,後半夜沈知非是被楚珩強制性的抱上床睡了幾個時辰。雖然這個結果出乎意外,但既然已查出眉目,他們也沒有繼續留在這裏耗時間的理由,第二日便準備啓程回楚城。

畢竟如今的簫放和以前的“江思放”相差甚大,沈知非摸不清他是何想法,雖然急切想救出沈慕,即便知道楚珩會無條件幫她,可她不能連累了楚珩。

她終于明白,以往吐槽過的女主為什麽有事不肯和男主說,非要自己一個人涉險。

因為她現在就是如此。

就如簫放知道她不會真對他開槍一樣,沈知非知道簫放不會傷害沈慕。

也是可笑,分明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卻還在相信他。

沈知非失笑,收拾好行禮,下樓找掌櫃結房錢的時候,一個店小二卻神秘兮兮的跑到她跟前,低聲道:“這位客官,我家少爺想要邀您一見。”

沈知非看他面生,舉止言談都不像是店中的人,一邊吐槽這麽點大地方藏身困難,居然這麽快就被找到,一邊冷着臉拒絕道:“不見。滾。”

那人仿佛知道她會拒絕似的,波瀾不驚的笑了笑,然後從腰間摸了塊玉佩遞到她眼前:“我家少爺說了,客官若不願意去也不強求,只是希望您能收下這塊玉佩。”

沈知非低頭一掃,半搭着的眼簾一睜,立刻伸手把玉佩拿了過來。

這是沈慕的貼身之物,是沈亦清的娘生前送給他的,一直沒有離開過身!

她看着那笑眯眯的“小二”,咬了咬牙問:“…他在哪?”

“小二”恭謹的彎了彎腰,只道:“客官請跟小的過來吧。”

沈知非手悄悄的摸到腰間,不着痕跡的用食指勾了下腰帶,目不斜視的跟他出了客棧。

假小二帶她去的地方,是一面湖。他将她領到停在湖邊的一座游舫旁,便勾着腰自動退下了。

沈知非站在木橋上沒一會,游舫裏就走出來一個人,對着她行禮邀道:“公子,請進吧。”

她循着聲音看過去,瞥了眼對方的臉,然後目光下垂掃過她垂在身側的右臂,要笑不笑道:“你倒是敬業,手都要廢了還要陪着他出來。”

千鶴左手攥緊了衣袖,不理會沈知非的話,又說了一遍:“我家少爺有請。”

沈知非掃了眼船簾一邊的人影,擡腳踏上了船。千鶴緊随其後。

她進船剛一坐下,船夫便杵起了槳。千鶴跪坐在兩人間的桌子邊上,給兩人各自倒了一杯酒,如若沈知非不是這船上的人,在外看來,還真像她是過來跟他游湖玩兒的。

“這城雖小,湖倒挺大。”沈知非端起酒杯左看右看,絲毫沒興趣的重重放下,擡眸看了眼只盯着她看不吭聲的簫放,挑眉問:“這位,簫…少爺?你差人引我過來,總不會是真要邀我游湖吧?”

簫放蹙了蹙眉頭,面現尴尬。半晌才道:“沈二小姐……不能和我心平氣和聊一聊嗎?”

他像是故意加重“二小姐”這三個字似的,沈知非怒極反笑:“我現在不就是心平氣和的在和你說話?”

簫放松了松眉頭,揮手讓千鶴等人離開,身體向後一仰靠着船壁道:“你不好奇,我是怎麽知道你女扮男裝的嗎?”

好奇?

呵…有什麽可好奇的。

她不止一次在江思放面前暴露過,當時只當他傻,所以沒有注意遮掩,甚至還讓他見過白琉璃。他在自己身邊這麽多年,還有什麽是不知道的?

“這位簫少爺,小爺我過來可不是跟你敘舊的。如果你只是要和我說些沒營養的廢話,我就不奉陪了。”

說罷,她便作勢起身要走。簫放突然探過身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沉着眸子道:“你以為你走的了?”

沈知非目光對上他的,反問:“你以為你攔得住我?”

簫放掃了眼她臉上和手腕上的傷痕,猛地松開了手。

她說得對,他是攔不住她。昨夜無意傷到她,已讓他後悔萬分,即便是他強制留下她,憑他如今毒發的這個身體,也很難做到。

沈知非的各種怪招層出不窮,他見過的太多太多。如果真的到動手的地步,他也無法再見她受傷。

“…非兒,你也覺得我過份是嗎?”

沈知非正憋着氣呢,冷不丁聽見他說出這麽一句話,險些笑出聲:“你覺得你不過份嗎?!你分明知道我是誰,刻意靠近我、留在我身邊,把沈家弄成現在這個樣子!你委屈是嗎!?”

簫放道:“可我并未害過你!”

“你把鎮國府當什麽了?”沈知非忍着揪他衣領的沖動:“你害我大哥重傷,故意擄走我爹,既然你這麽了解我,難道不知道我看他們比自己還要重要嗎?!”

她摒了摒氣道:“別跟我來這一套。你是你,江思放是江思放,從昨夜開始,我就當他已經死了……再說一次,如果你要放我爹,我們可以好好談。如果只是在這說些有的沒的,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就不在這浪費時間了!”

“我……”

“不說?”

沈知非起身,幾步跨到船門前,伸手掀開船簾,一只腳已經踏出,簫放在身後喊:“好!”

他看着沈知非頓住的背影,閉上眼睛又睜開,喑啞着嗓音道:“沈慕可以放,但我有一個條件。”

沈知非回頭看他。簫放繼續道:“我要你……”

沈知非緊緊蹙起了眉。

“…陪我三天。”他補充道:“完完整整的三天。”

“然後再拿我去威脅其他人?”沈知非一臉困惑:“你是覺得我傻是嗎?”

不再留下跟他說些沒用的廢話,她掀開船簾一展輕功往岸邊飛去,身後的簫放見了,也跟着出了游舫。

船板上空空蕩蕩,沈知非身影已快至岸邊,周圍只有她身上遺留下的絲絲藥香味。簫放心中一急,竟然要架輕松跟上去,躲在一邊的千鶴見了,連忙跑出來攔住他,口中道:“少爺不可!你身上的毒還沒控制住,如果強行用內力恐怕……”

“滾開!”

他大力的揮開千鶴的身子,再擡頭看去,側方山林位置卻有幾十來根長箭直奔着沈知非射出。

他對着沈知非的背影大喊道:“危險!”只是距離太遠,沈知非根本聽不清楚,等她意識到周圍有埋伏,閃着身子躲過的時候,徒手接住一根長箭掰斷,咬牙切齒的對着游舫上的人罵了句:“無恥小人!”

竟然又給她來陰的!

她也真是……腦子被驢給踢了才會過來給他耍!

沈知非看了眼腳下,躲着長箭正欲落在木橋上時,平靜的水面卻突然一個震顫,随後爆發“轟――”的一聲巨響,一道道翻起的水花将她裹在其中。

就在第二批暗箭射來的時候,沈知非感覺自己腰間一緊,有人抱住了她的身子,迎着湖面的爆/炸聲将她帶到岸邊。

她擡頭看着熟悉的臉,安心道:“你來了?”

楚珩摸摸她的頭,嗯了一聲道:“循着你身上的藥味找過來的……怎麽又這麽不聽話,一個人擅自行動?”

“我……”沈知非自知理虧的低頭:“對不起。”

她攀上楚珩的肩膀,不曾想在他前臂的位置摸到一股粘稠的液體,收回手一看,立刻把他的身子拉過來,擔心道:“你受傷了?!”

“不礙事。”楚珩抓住她在自己身上亂動的手,突然擡頭看了眼側方,募地擡起胳膊将她護在身後。

簫放不知何時也來到岸邊,身後還跟着一臉慘白的千鶴。沈知非氣在頭上,光是忍着沖過去暴揍他一頓的念頭都很困難,根本沒給他眼神看,扶着楚珩的肩膀半掩在楚珩身後。

“非……你沒事吧?”發出的聲音是連簫放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輕顫,他前進一步試圖解釋:“方才不是我……”

沈知非紅着眼睛偏過頭來看他。

不過一眼,簫放不知怎麽的,到嘴的話卻說不出口,擡腳有些不穩的後退一步。他握緊身側的拳頭,面部抽搐道:“我可以放了沈慕,只要……只要……”

他咽了咽口水,好似妥協一般道:“只要楚國拿被關在獄牢裏的晚國人來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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