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楚珩的臉色并不好看,他看了眼簫放死盯着他的充滿敵意的眼神,蹙眉道:“大王子莫非不知,關押在獄牢裏的那幾個晚國人,已于前幾日咬舌自盡了嗎?”
大王子?
沈知非看向楚珩。大王子是什麽意思,江思…不,簫放是晚國的大王子?
“死了?”簫放聞言,震驚片刻側首去看一旁的千鶴。
楚珩繼續道:“你作為晚國王子,自該知道,這時與楚國作對,不會有什麽好下場……自損一千傷敵八百的事,何必去做。”
簫放緘默不語。沈知非擔心楚珩的傷,不打算再在這糾纏下去,說了句“我們走”就牽着楚珩的手離開。
簫放心有不甘,意欲再追,千鶴卻攔住了他。正奇怪間,千鶴咬着唇道:“那箭上有劇毒,無解。中者……必死無疑。”
“你想要她的命?!”他粗魯的攥住千鶴衣襟,一臉狠戾道:“我是不是太縱容你了?埋伏在四周的弓箭手是你安排的吧……死在獄牢裏的晚國人也是你使了什麽手段?”
“少爺!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更不可為兒女私情牽絆住腳!千鶴為晚國做事,對少爺盡心盡力絕無二心,希望少爺您能明白――啊!”
簫放一把将人丢到地上,怒喝道:“混賬東西!”
另一邊。
離開游舫後,楚珩并沒有同沈知非回客棧,而是帶她一路出了富城城門。門外百米遠處,三時和寅卯早早的備好了馬車侯着,待二人一上車便駕馬往回路去。
沈知非在車內給楚珩大致的處理了下傷口,箭傷不深,并未見骨,可傷口處滲出的血液顏色很深,不似正常血色且血流不止,車內藥品有限,她只得給他綁上繃帶,然後用手緊按着肩前臂大血管。
她此刻是悔的要死,都親耳聽見簫放說那種話了,看見玉佩後居然還抱着一絲期望去見他。就算她再怎麽相信江思放不是壞透頂的人,可簫放是簫放,更別說他身邊還有個千鶴在煽風點火。
“…楚珩,你怎麽樣了?”她擡手探了探楚珩的頭,又摸了摸他的身子,有些手足無措道:“怎麽額頭這麽燙,身上卻這麽冰呢?”
“…沒事的,我一會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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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珩強忍住身上的不适,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頰,輕聲笑了笑:“怎麽……又哭了呢?”
沈知非伸手抓住他的,搖頭道:“都怪我,是我太沖動了,總是連累你……”
“又在說胡話。”他蹙眉不悅道:“讓我受傷的又不是你。還好…還好你還知道給我留線索,不然……若是你傷了,我也要趴在你懷裏哭了……咳、咳咳…咳――噗!”
一口濁血募地從楚珩嘴裏吐出,沈知非吓了一跳,擡手探了探楚珩的脈象,飛快的點了下他周身大穴,又去換下他肩膀上被血浸透的繃帶。
用毒!簫放竟然用毒!
沈知非盤腿坐到楚珩身後,兩掌搭在他後背,開始給他傳送內力。又生怕他會拒絕似的,一臉認真的說了句:“你要是有什麽事,我也不要活了!”
楚珩咽了咽腥甜的血液,最終沒有出聲。
他倆在裏面來回動靜驚動了趕馬的兩人。畢竟上車前他們是瞧見楚珩肩上有傷,而沈知非臉色也十分難看的樣子,擔心主子的寅卯敲了敲門打開,探着頭問:“沈二少爺,主子他怎麽了?”
沈知非正給楚珩輸送內力,一頭薄汗,聽見動靜擡起眼簾往寅卯那處看了一眼,只問:“這幾日為王爺解宿毒的人,是誰?”
“是――”寅卯剛要說話,一晃眼看見楚珩臉色蒼白,狀态不是很好的樣子,忙道:“主子他傷的很嚴重?到底怎麽了!?”
不過是去了這麽一會,怎麽回來病成這樣?!
“我以後會跟你們解釋的,現在不要管這些了……馬車不要回王府,直接去王爺平常養傷的地方,你們作為他的貼身侍衛,應該知道能救他的人在哪裏……”
寅卯吸了口氣,堵在嗓子眼的話沒有說,收回身子坐會去趕馬。
左趕右趕,好不容易回到楚城,聽見三時說了句“到了”,沈知非才松口勁停下手臂。她攙扶着身子忽冷忽熱、已經開始有些糊塗的楚珩,移到車門前打開車門準備下車的時候,擡頭看了眼眼前的房子。
這裏她似乎來過……是不久前顧景帶她來的地方。她記得…蘇莞莞當時就守在這裏,而楚珩在裏面泡藥浴。
回想起早先楚珩帶她去的河邊小築,又想想蘇莞莞那日跟她說的話,沈知非抿了抿唇,才明白原來一直在給楚珩治病的人是蘇趾,蘇莞莞的爺爺。
出神間,幾個人影由遠及近往馬車這邊靠近,沈知非凝眸看去,其中一人正是見過一面的蘇趾。見狀,她連忙把楚珩放下來,看着走過來的蘇趾道:“老先生,求您救救他吧!”
不說還好,一說話蘇趾便注意到了車內的沈知非,本來還有些焦急的臉在看見沈知非的時候頓時冷了下來,意思意思的一瞥楚珩的狀态,連脈也沒搭就哼了一聲道:“毒上加毒,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蘇老先生的意思是?”三時在一旁道:“老先生,主子他身上的毒在您這裏調理了有十多年,您比任何人都清楚主子的身體…不日前您分明說過主子要不了多久就能渡過危險期恢複過來,現在又何故說這種話?”
“我是說過。”蘇趾一揮揮袖:“我還說過讓他安心養着身體、每日準時泡藥浴服丸散,萬分叮囑他不要奔波切記勿動內力呢!他聽了嗎?你們作為部下,有阻止有勸阻嗎!?”
說罷,他氣的不清的指着沈知非道:“為了他這個毛頭小子,拒絕我那乖孫女,弄的她傷心欲絕,夜不能寐終日鬧個不停!他倒好!這會兒把自己弄毒發了,就想起來找我老頭子了?前幾日拒絕收我孫女的時候是怎麽說的,啊!?這會兒想治病?門都沒有!哪裏來的回哪兒去吧!”
“先生!”
“蘇老先生,王爺他并非……”
“老先生這麽說,只是不願意救…言下之意,是有轉機的是吧?”
沈知非定定的看着蘇趾:“您要如何才肯救他?想讓我怎麽做?錢、權?還是…要我給您和您的孫女磕頭請求原諒?”
三時看沈知非走下車來,後退兩步意欲跪地,探手阻撓道:“沈二少爺!”
“哼!”
并不在意沈知非是不是要跪他,蘇趾擺了下袖子撸着胡須道:“你以為你磕個頭就能救他了?我讓他泡的藥浴裏可都有莞兒的血在裏面!這天底下,除了莞兒,誰都不可能能解楚珩身上的毒!沒有血麒麟,沒有白琉璃,沒有回生丹……他必死無疑!即便是現在救活了,也不過是多茍延殘喘幾日而已!”
聞言,沈知非要跪下的動作猛地一僵:“您說什麽?”
…白琉璃,血麒麟和…回生丹?
血麒麟和回生丹,容王府裏不是有嗎!?
那缺什麽,缺的是白琉璃嗎?可她僅有一塊的白琉璃,已經被她拿去救沈亦清給用掉了啊……
沒有理會沈知非,蘇趾還在一邊憤憤道:“若不是莞兒對他有情意,甘願拿自己的身子做藥引,終于能用自己血去克他體內的毒性了,他卻不知好歹,整日……”
血?
用血…克毒?
“三時寅卯!”沈知非用手背蹭了蹭臉上的眼淚,喊了一句便回到馬車上,将楚珩扶回自己懷裏道:“回王府,立刻!”
“可是王爺他……”
“回容王府?!”蘇趾一臉不可置信:“沒有能救他的東西,他可是必死無疑啊!”
“多謝先生的忠告。”沈知非看了眼蘇趾,然後堅定的看着兩人道:“信我,回王府。”
“可……”寅卯擰眉,心下猶豫,三時卻一把抓住寅卯的手,對寅卯點了點頭,然後帶着人上了馬車,調轉馬頭馬不停蹄的往容王府去。
不知道沈知非此番行為何意的蘇趾甩了甩手,氣定神閑的立在原地,算着他估摸不過半刻就會折轉回頭來求他。到時候他再提出讓他做藥引以命換命救楚珩的要求……等沈知非沒了命,楚珩還不是莞兒一個人的?
蘇趾心裏的如意算盤撥的叮當響,三時卻駕着馬車回了王府沒再返回過。一下車沈知非便吩咐兩人給她拿一瓶回生丹過來,然後小心攙扶着楚珩的身子,進了楚珩的屋子。
她知道他房間內的機關,楚珩先前當着她的面打開過。
匆忙的給他喂了幾粒回生丹,沈知非将人帶到關着血麒麟的洞穴前,拔出帶進來的短匕眼都不眨的劃了胳膊一刀。洞內的血麒麟聞着血味,許久沒開葷的它拖着鎖鏈從洞內探出頭來,圓而大的眼睛掃了眼沈知非的臉後,忽然身子一壓,兩前掌摸了摸臉邊,然後嗚咽一聲往洞裏退。
她大概知道血麒麟這麽怕她的原因,可眼下不是耐着性子哄它的時候。沈知非怎麽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攔着一個猛獸,把自己的胳膊遞過去讓對方咬。
那種痛,不單單是皮肉被扯開的痛。
她感到全身的血液像是流水一般的被抽走,身子軟又無力,身體冷的難受。
而她這樣子的痛楚,只是楚珩平常感受到的十分之一。試想他是有怎樣的定力,能在她誤闖結界的當夜,還留有神智與她對話。
…再等等,再等等,馬上就好了,如果用她的血能抵制住他身上的獸毒,只要能救他,都很值得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