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7眼

紀靈愣了愣,将手機舉高了些,照到陸畫清俊的臉上,也将她臉上極度勉強的笑容照得清晰無比,她說話的聲音在微微顫抖:“呵呵,黑燈瞎火的,好刺激。你要我過去幹嘛啊?”

明晃晃的光從她小巧的下巴往上照上去,将她蒼白的面容襯得有些妖冶鬼魅。

見陸畫看着她未動,紀靈又說道:“你是不是害怕?等着,我現在就給物業打電話。”

紀靈說着慢慢蹲下身來,看了看手電筒,猶豫一下,又擡頭看向陸畫:“那個,還是你打吧!我一打,這手電筒也不知道還亮不亮……”

“我手機沒電。”陸畫的聲音很平靜,再次沖地上的紀靈偏了偏頭,“這邊有扶手,你過來扶着!安全點!”

原來是這意思。

電梯轎廂搖晃的動靜稍小了些,紀靈半蹲着身體,慢慢往陸畫那邊挪動腳步。

想到現在身處十幾層的高空,紀靈的雙腿也在微微打顫。

與此同時,陸畫已經靜靜走到樓層按鈕旁,按響了電梯內的急救鈴,轉頭看向驚魂甫定的紀靈:“一會有人接通電話,你來說。”

“為……”紀靈想問為什麽,想到他失聰的事,立馬改口:“好。”

鈴聲響了很久才有人接聽。

紀靈毫不遲疑地大聲對着警鈴的方向喊道:“喂,我們的電梯出故障了,現在大概停在……多少樓啊,陸畫?”

陸畫還未答話,急救音孔傳來電話被挂斷的聲音。

紀靈:“……喂……喂!不要挂啊!喂!喂!”

沒有回音。

陸畫又重新按響急救鈴,顯示占線。

特喵的,電梯急救電話占線!

手機突然響起來,是張月見打過來的。

紀靈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看了很久,沒接。

亮眼的光将她臉上的複雜神色照得無比清晰。

陸畫看了她的手機一眼,仿佛看穿紀靈的心思,靜靜說道:“接吧,手電筒不會滅。”

紀靈狐疑地看了陸畫一眼,呵呵笑道:“沒有,我不過是不想這個人的電話。”

嘴上雖然這麽說,紀靈幾乎還是一秒遲疑都沒有地按下了接聽鍵。

在這種叫天天不應的生死時刻,能有個混蛋打進電話來也是不錯的。

張月見無比欠揍的聲音順着電流傳進來:“紀靈,關在電梯裏的滋味,不好受吧?”

“是你幹的?”紀靈努力抑制住顫抖的聲音。

“喲喲,你可別冤枉我啊!我哪有這本事,大概是你人品問題,剛好碰到電梯故障罷了。”

“那你打來幹什麽?要我删照片?”

“你別想太多,我就是慰問慰問你啊,免得你一個人在電梯裏孤獨寂寞冷!怎麽樣?要不要我救你啊?”

“想救就救,少廢話。”

“你這害怕得聲音都在抖了,還這麽嘴硬。不過,我喜歡,嘿嘿。要不,你叫我一聲老公,我馬上就救你出來?”

“這麽想當人老公,你怎麽不學陸畫呢?”紀靈脫口而出陸畫兩個字,說完偷偷看了陸畫一眼,他似乎并沒有注意看自己的嘴型,稍稍放下心來。

為了以防萬一,她身體又微微轉了轉,确保陸畫讀不了她的唇語,“人家陸畫拍個MV就能有幾千萬人叫他老公。不過可惜,陸畫那樣的,你學不來!”

“你!哼!死到臨頭還嘴硬。拍電影時,我就知道你最怕黑了。現在,根據你剛剛傳我的視頻截圖來看,我好心提醒一下,你手機電量不多了哦!再不抓緊時間,一會我真不管你了。”

紀靈拿開手機看了一眼。

果然,電量剛剛從3%直線降到了1%了!

“怎麽樣,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哦。你要實在叫不出口,叫一聲親愛的也行啊!親愛的,多平常有愛的社會主義稱呼啊!”

“親愛你頭,有句話叫士可殺不可辱,你不知道嗎?老娘寧願死也不會叫你親愛的!”

紀靈的話音剛落,手機傳出滴的一聲警告音。

随後,所有聲音和光線齊齊消失,電梯內重新陷入徹底的黑暗。

紀靈伸腳,使勁蹬了蹬電梯門,“張月見這個見死不救的混蛋!混蛋!!!”

電梯被紀靈踹得晃了晃,她的憤怒瞬間消散,死死抓住頭頂扶手,聲音裏帶着哭腔:“早知道,就是叫那個混蛋一聲親愛的,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嗚嗚嗚……”

似乎是陸畫又按響了急救鈴,嘟嘟嘟的占線聲持續在電梯內回響。

腳踝上傳來衣料摩擦的觸感,陸畫似是放棄了急救鈴,摸到電梯門邊,正在扒門。

“陸畫,你別光顧着扒門,跟我說說話啊。你說這電梯裏有沒有鬼啊?”

“……”

頭頂傳來溫熱的觸感,似是被一只手摸了摸,随後一個軟軟的東西落入紀靈懷中,紀靈吓得眼淚奪眶而出,尖叫聲震耳欲聾:“啊!!!!什麽東西?”

“小叮當布偶,你要是害怕,就抱着它!”陸畫的聲音清冷有力,讓紀靈差點蹦出天際的心髒稍稍平緩了些。

軟綿綿的,似乎還帶着陸畫手掌心的溫度,果真是個布偶。

電梯內又安靜下來,想到講話陸畫也聽不見,紀靈索性唱起了歌。

這首歌是她以前寫給陸畫的,本以為再也不會有機會唱給他聽。現在正好,反正他也聽不見,就當作是放棄他之前的告別了。

唱了一會兒,覺得索然無味,紀靈又開始自言自語起來。

“陸畫,其實在你出道之前,我就見過你。不過你肯定不記得了。那時你才十五歲,笑起來眼睛亮亮的……算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男生了。”

“不過那會大概是我最醜的時候吧……又胖又醜,也不愛說話,被所有人罵野種臭垃圾,沒爸爸沒媽媽,被那個人關進小黑屋,一關就是一整天。你都不知道,黑暗中會出來多少妖魔鬼怪,喊誰也喊不應,那種感覺,真酸爽。”紀靈說着說着,眼淚撲簌簌往下落,鼻腔裏也帶了哭音。

腳踝上衣料的觸感驟然消失,紀靈感覺到肩膀旁的空氣驟然一沉,清冽的氣息鑽入鼻尖。

“陸畫……你幹什麽?”感覺到陸畫挨得太近,紀靈的心怦怦跳起來。

“這邊有扶手,安全。”溫熱的氣息輕輕噴在紀靈臉上。

陸畫挨紀靈挨得很近,頭輕輕靠在電梯壁上,“你別害怕,一會我的助理顏偉在下面等不到我,會上來找我的。”

這句話很平常,卻像是一劑強心針,讓紀靈安心了不少。

她摸了摸懷中的布偶,吸了吸鼻子,微微側頭,“陸畫,其實我真的覺得你挺好的,長得好,歌也唱得好,除了不笑的時候看起來有點冷淡之外,真的哪哪都好。

雖然現在失聰了,但若是你去演戲,肯定不得了。你看你之前光憑一只MV,就血洗了整個M站……”

“只可惜,你眼光真不怎麽樣,竟然喜歡付芊芊那種人!她除了胸大一點家裏有錢一點,還有什麽優點啊?那麽蠻橫不講理,還看不起人。”

“你之前不是在采訪中說你喜歡溫婉型的女人嗎?”

“看來是我之前理解有偏差,溫婉也包括胸大。”

“你喜歡付芊芊那種女人,我決定不喜歡你了。”

“……”陸畫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你從哪裏看出來我喜歡付……”

陸畫說話的瞬間,電梯陡然搖晃着迅速下降,紀靈的尖叫聲響徹整個樓棟。

……

“喂,別叫了。”

手背上傳來溫柔的輕拍,紀靈這才發現,電梯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了下落,而她則不知何時将陸畫推倒在了地上,頭緊緊埋在他胸口,雙手還揪着他衣服。

她讪讪松開手坐起身,卻立馬意識到一個問題。

“你你你,你能聽見我的聲音?”

“嗯。”黑暗中,陸畫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那我剛剛說的那些……你豈不是全都聽到了?你聽到為什麽不說話?”

“你不是在自言自語嗎?”陸畫說着話的同時,已經起身,重新摸索到電梯門邊。

“你失聰是騙我?你故意的?”紀靈對着漆黑的空氣怒目而視。

“沒記錯的話,”陸畫重新開始掰電梯門,聲音裏帶着用力的氣息,“是你自己偷聽,我從未說過。”

陸畫的“過”字剛說完,電梯門之間破開了一點縫隙,有光漏進來。

随後,縫隙越來越大,大的幾乎可以讓一個人通過。

雖然看得出來,電梯是卡在了兩層樓之間,而且能出去的空隙并不大,紀靈還是喜極而泣,“我們終于不用死在裏面了……”

陸畫看了一眼紀靈,“起來吧,我幫你上去。”

紀靈起身,發現平臺剛好到自己眼部,确實需要幫忙。

但想到需要的幫忙可能是被陸畫抱,她又有些緊張和猶豫。

正愣神間,陸畫二話不說,已将她整個抱起,連抱帶推地塞進了平臺上。

重見天日的紀靈忽然生出一種想要以身相許報答陸畫救命之恩的願望。

她滿臉通紅地轉身,朝陸畫伸手:“我拉你上來。”

陸畫搖搖頭,“不用,你往後退一點。”

紀靈不知道他要幹嘛,聽話地縮回手。

陸畫扒着地板邊緣,一個引體向上,在紀靈的目瞪口呆中,輕松爬了上來。

此時,旁邊的應急樓梯傳來淩亂的腳步聲。

緊接着,幾個穿着工裝的男人出現,滿臉歉意,不停道歉,“剛剛檢修電力,還救了另外一個人才過來,實在不好意思……”

他們身後跟着的,是滿頭大汗的顏偉,他氣喘籲籲地指着身後狼狽不堪的張月見說道:“哥,我還以為你跟他一起被困在那部電梯裏了呢。”

紀靈和陸畫同時眼神複雜地看了張月見一眼:“……”

原來這貨自己剛剛也被困電梯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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