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H城,唐辛清晨牽着二傻散步,在小區轉了幾圈,就被觀察了他好久的大嬸攔下來。
“小夥子,以前沒見過你啊,剛搬進來?”大嬸熱絡地問。
唐辛點點頭,二傻搖着尾巴看他,不停地吐着舌頭。
“我看你是一個人住啊。”大嬸逐步逼近主題。
“嗯。”
“多大了?都沒找個伴?”
“三十一,”唐辛輕松地笑了,“去年離婚了。”
“哦呦,看不出來,你看着才二十出頭嘞。”大嬸眨眨眼。
“是嗎?”唐辛心情愉快。
“小夥子,不是嬸嬸多嘴,人還是找個伴的好。離婚了就說明不合适呗,早離了也好。”大嬸話鋒一轉,問,“沒孩子吧?”
“沒有。”唐辛搖搖頭,眼睛清澈溫和,清純得還像十七八歲的樣子。
“我看你條件不錯,嬸嬸認識幾個還不錯的,說不定不介意你離過婚,小夥子要不認識一下。”大嬸笑着直入主題。
唐辛的頭發被風吹動,他下意識咬了下下唇,看上去更乖了,腼腆地回答,“好啊。”
大嬸大概都沒想到他這麽配合,喜笑顏開,趕緊掏出手機打開微信二維碼名片,催道,“那快加加嬸嬸,嬸嬸一定給你找個和得上眼的姑娘。诶,別忘了發幾張照片啊!”
唐辛握手機的手一緊,認真地問,“不要姑娘,我想認識男的,高一點、脾氣好就行。”
大嬸愣了一下,馬上明白了,點頭如搗蒜,“好好好!沒問題的!包在嬸嬸身上了哈。”
和嬸嬸告了別,唐辛到小區門口買了早餐,整整兩人份,然後才回了家。等他回到家,先把早餐放在餐桌上,然後紅着臉撿昨晚混亂中掉在客廳的衣物。
等他收拾好,卧室裏的人也醒了,他只穿着內褲,一身肌肉發達漂亮,迷迷糊糊跑到客廳,看到穿着圍裙收拾東西的唐辛就黏糊糊地要抱上去。
但被唐辛巧妙地躲開了,唐辛從沙發上拿來衣服遞給他,“穿上。”
那人微眯着眼看着那幾件衣服,沉默了幾秒才接過來穿上,扣皮帶的時候才漫不經心地說,“诶,下次你要不還找我吧,給你打折,服務不變。”
唐辛用力地搖搖頭,幫他拉開椅子,客氣地說,“不用了,謝謝你,有需要我會的。”
那人坐下,有些無奈地說,“我說真的,我覺得你這人很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唐辛也坐下,二傻已經在自己的餐位前立好,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唐辛。
等唐辛下了口令,二傻才開始埋頭吃起面前的食物,那人用手拖住下巴看他,歪着頭說,“就……這樣?感覺你是個很優雅的人,怎麽說呢?像個隐藏身份的貴族?你的一舉一動都很讓人舒服。”
唐辛笑了,手裏的勺子舀起溫熱的粥,吃的時候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他的修養都是在牧家培養出來的,剛到牧家的時候被太太用規矩教訓了很多次,時間長了,這些東西也就沉在骨子裏了。
一頓飯安安靜靜地吃,就連二傻咀嚼的聲音都很輕,時間一長,倒是讓那人不習慣了,剛剛一時的沖動和熱情退去,但心裏還是想抓住這個顧客。
早飯吃完,唐辛自然逐客。那人卻暧昧地挨上來,摟着他的腰,在耳邊輕柔地試探,“要不今晚我們繼續吧……”
唐辛紅了耳朵,但非常認真地拒絕,“還是算了,我想換一個。”
“換一個?”那人不太明白。
“嗯,換一個。”
那人被逗笑了,“想不到你這麽風流。”
“我覺得還好。”唐辛言簡意赅地評價自己。
“诶,但你別忘了我啊。真的,我器大活好,而且……”那人的手指摸向他的秘處,隔着布料輕輕按揉,“舌技也很不錯哦。”
唐辛推開他,腦中想起昨晚一些不堪入目的片段,簡直心跳加速。他趕忙把人往門外推,說,“我就不送你了。”
“呵呵,你真可愛。”那人扒着門框,還賴着,使壞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才走。
唐辛被偷襲到了,有些無奈,和他揮手作別,問,“說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可愛,不覺得很違和嗎?”
“不啊,而且你看着哪有三十多歲,明明看着跟我差不多大。”那人揚起下巴說。
“謝謝誇獎,再見。”
“記得找我哦。”那人進電梯之前向他飛吻,唐辛被他的孩子氣逗笑,在門前站着愣了好幾秒。
那人一路下樓哼着歌,剛出小區門口,卻被兩個莫名其妙的人控制住捂着嘴綁架到一輛黑色的SUV上。
在車上,他看見一個比唐辛更貴氣,看着更有魄力的男性,那種氣質是他一輩子也不可能達到的。他就掃你一眼,你就自覺地開始害怕崇拜他。
而且從他身上隐隐飄來的香也麻痹了神經,以前以為高檔和上流是物質上的奢靡,但今天見了這個男人,才知道高檔和上流不過是他的附庸。
有人天生就注定是王者。
牧骁緩緩開口,言語帶着壓迫,眼中寒光如刃,“方辰,二十一歲,H城職業技術學院在讀,家裏只有個卧病在床的奶奶,十八歲瞞着家人在外賣身兼職,這是你吧?”
方辰還不知道自己招惹了誰,瑟縮着不敢承認。
牧骁的腳踩上他的手,漂亮的意大利手工皮鞋一看就價值不菲,方辰吞了吞口水,聽見他命令式的語氣。
“說話。”
方辰被吓得連連點頭,“我……我是。”
“你剛剛——”牧骁咬着牙,聲音帶着隐忍地怒火,“從誰那裏出來?”
“我……我的顧客。”方辰被吓得發抖,頭腦一片空白,都不明白前因後果,只傻愣愣地回答。
“你把他怎麽了?”牧骁呼吸急促,抓着他的頭發和他對視,連連怒問,“你碰他了?你親他了?你上他了?”
方辰再傻也反應過來了,連連搖頭,“沒……沒有……”
“那你他媽去他家幹嘛!”
“我……我……”方辰的瞳孔收縮得劇烈,喉結止不住地滾動,結巴了半天才說出話來,“我給他……做家務,對,我搞得可幹淨了,真的……您……您有需要下次可以找我。”
牧骁的怒氣還旺,抓着他的頭往地上磕,“你當我是傻子嗎?”
“對不起對不起……”方辰怕得磕頭,“我不知道……我錯了……”
在方辰被車內的氣氛壓抑得快死了的時候,駕駛座的黑衣人忽然開口提醒道,“先生,他出來了。”
牧骁深吸一口氣,鞋從已經被壓紅變形的手上松開,冷漠地看着瑟瑟發抖的方辰,吩咐道,“把他丢到沒有人的地方。”
“是。”黑衣人冷酷回應。
牧骁整理了下衣物,就打開車門下去了。
唐辛走在路上,心情不錯,絲毫也不知道身後有人在跟着他。
唐辛自從帶着三千萬來到這座城市,成了有錢有閑的人,投了幾百萬請專人炒股,自己每天游手好閑地四處亂逛。
他的藝術修養挺高,一般市裏新的藝術展都會去看,遇到喜歡的還會買下來。
他這個愛好以前可沒那麽好滿足。
他和牧骁剛結婚的時候,就喜歡時不時約牧骁去看展,牧骁雖然沒什麽空閑,但如果他邀約,都會耐心地陪同。
唐辛二十歲的時候對這些一竅不通,但牧骁對藝術卻殚見洽聞,給他講解起來深入淺出、見解獨到,漸漸地唐辛的藝術修養也越來越高,自己也開始修習相關方面的東西。
但後來牧骁卻越來越忙,結婚第五年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一起參加過任何展覽。唯一有機會一起欣賞藝術品的機會是在拍賣會上,不過也不太讨論作品的藝術價值,而是更重視它的經濟價值。
唐辛在展區裏慢慢走,這次展覽的是本地一位年輕女畫家的作品,畫風獨特,能用極簡的線條表達很深刻的內涵。
在展廳的一角,有一副不是很起眼的畫。
畫的是一頂過河的馬車,河水湍急,從被風吹起的車帷裏隐隐可以見到一位正哭泣的女子,在畫的一角還有一些枯萎的桑葉。線條很少,勾勒得卻很生動,仿佛能親眼看見有風吹動這一切,還能親耳聽見河水流動的聲音,聽見女子凄凄慘慘戚戚的哭訴聲。
牧骁在遠處看着唐辛,唐辛盯着畫看了很久,直到自眼角滑落一行清淚。
沒有別人看到掉眼淚的唐辛,但牧骁的心卻像被那滴淚砸出一個洞,又痛又麻。
牧骁喉結滾動,遠遠地看着唐辛,他從來沒有在這個角度看過唐辛。但唐辛以這個角度看過他很多年,有時他無意看過去,總覺得唐辛一切如常的表面底下流淌着悲傷的河。
現在他徹底明白了,因為此刻他的心裏也流淌了一條悲傷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