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唐辛當然不會跟他回去,他慌不擇路地起身跑開,一直到家樓下電梯前手都還在抖。二傻在身邊連打了兩個噴嚏,無辜地看着他。
唐辛看着他,氣得牙癢癢,威脅道,“早知道你這麽沒用,我就帶走難養活了!”
二傻聽不明白,但聽懂了“難養活”,高興地叫了兩聲,看着他吐舌頭,尾巴搖得起勁。
“傻狗!”唐辛恨鐵不成鋼地罵他。
電梯到了,唐辛小心地留意了一下外面,等發現牧骁沒有跟過來恐懼感才減少。
電梯樓層數字不斷變化,唐辛從地面升高,心裏的安全感也不斷升高。他害怕牧骁,怕他打破他如今平靜滿足的生活。
唐辛不是不渴望一個家,其實他很想要,但是牧骁用了十年向他證明自己不是良人,唐辛又怎麽會回頭。
等回了家,唐辛發現自己和二傻已經渾身塵土,于是無奈地把土狗拖進浴室,先把它洗幹吹幹,再自己進浴室清潔。出來的時候肚子已經咕嚕叫了,這都怪牧骁,本來唐辛溜完狗是要去買早餐的。
剛好這時門鈴響了,唐辛警惕了起來。他走到貓眼前去看,沒見到任何人,但聽到電梯關門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等确定外面确實沒人,唐辛才把門打開。大門外的地上放着精致的三層木盒,唐辛伸手去把蓋子打開,第一層就是幹蒸和蝦餃。
三層裏面裝的都是他愛吃的早點,最下面的豆沙包甚至做成了可愛的小豬小狗小貓樣式,唐辛情緒複雜地看着這份早點。
他不知道牧骁想做什麽,難道是最近的情人不讨他的歡心,所以想要過來逗一下他?
但不管牧骁怎麽想,他都不要再和這個人有任何瓜葛。唐辛提着木盒,敲開鄰居的門,把這份精致的早點送給了他們。
鄰居家有小朋友,看到可愛的包子就很開心,戳着還熱乎的包皮問,“哥哥,你不喜歡嗎?”
唐辛回答她,“嗯,不喜歡了。”
小朋友咬了一口,豆沙甜到心裏了,于是說,“謝謝哥哥!”
唐辛看着她的笑臉,輕松地小聲說,“是我謝謝你。”
這時唐辛一晃眼,好像發現電梯層數變化了起來,心下又是暗驚。
可是他定睛一看,電梯像是剛剛才變化起來,下降的層數還沒有多少,但唐辛安慰自己,可能是樓上的人下去。
這天之後,唐辛總能感到有人在跟蹤、監視他。不是說他敏銳到能發現這些,而是他太了解牧骁,牧骁絕對會做出這種事。
這種疑神疑鬼的生活讓唐辛沒睡過幾個好覺,睡眠不足的後果就是脾氣暴躁,平日連二傻都不太敢在他面前多晃幾下。
今天唐辛在俱樂部練了一會兒拳擊,仍然覺得生活又悶又躁。不過他的風姿吸引了不少人,靠着擂臺休息的時候,有好幾個肌肉發達的男性上來搭讪。
唐辛唇紅齒白,剛出過汗的皮膚像剛蒸出來的蛋,鎖骨順着呼吸在訓練服的衣襟間有節奏的起伏,明明俊得像個二十幾的男孩,身上卻又多了成熟平和的氣質,讓人移不開眼睛。
他們的腕上都有俱樂部的手環,如果有綠色的一圈代表定期主動呈報體檢報告,這基本上算是健康約炮的信號。
唐辛婉拒了他們,但準備起身去沖澡換衣服,他等下要去下面的酒吧再看看,這幾個還不太合他的眼緣。
今夜sapphire俱樂部顯得非常熱鬧,唐辛坐到常坐的位置前,一位頂着誇張眼影的調酒師看見他,便把工作都推給旁人,端着一杯特調酒到他面前。
“honey,好久沒見!”調酒師把兩杯酒放在桌上,湊近給他一個貼面儀。
“cavan。”唐辛禮貌地叫他的名字。cavan是他的英文名,而他的中文名就叫王文文。
“小甜心,你不來都不知道這裏有多少人想你!”王文文故作誇張地說,藍綠色的眼影在流光下璀璨。
唐辛端起一杯酒,抿了一口,酒精在舌頭上跳舞,他随口回答,“我有什麽好惦記的。”
“你這麽可愛!”王文文一臉誇張的表情,還伸出手要去戳他的臉。
唐辛蹙着眉頭躲了過去,禮貌地問,“這樣形容一個三十一的男人是不是不太合适?”
“但也是,看你這麽乖,想不到也會出來玩。”王文文托着下巴看他,好奇的眼睛後面藏着精明,看他臉上漸紅,漫不經心地問,“再說說你的前任呗。”
唐辛喝了一口酒,漱淨了咽喉,天地既清又濁,空間随着音樂的節奏搖擺,燈光軟化。雖然被套話,但唐辛還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很壞。”唐辛評價。
“他怎麽你了?”王文文繼續問。
唐辛眼神放空,找着一個晃動的虛影盯着,等王文文都換了兩個姿勢,他才開口,聲音像飄在酒精歡愉之上,輕輕敲在王文文的耳膜上。
他說:“不知道。”
王文文覺得有點沒意思,卻在喝酒的間隙看見他眼裏被光照着,隐隐有淚花。王文文以為他哭了,于是抽紙給他,但唐辛轉過來正對他,裏面又幹幹淨淨,仿佛剛剛是錯覺。
“沒什麽,只是發現他不愛我。”唐辛放下酒杯,像在講別人的故事,“真正愛一個人,怎麽會想和別人上床呢?”
“卧槽,他還和別人上床啊!”王文文大驚。在他看來,這麽好的唐辛都能被辜負,只能說明那人品德有問題。
“是啊。”連唐辛也笑了,“還有很多。”
“我靠,要是給我發現我對象劈腿,老娘劈爛他的鳥!”王文文口無遮攔,但很快反應過來,他在店裏還是要保持形象的,于是壓低聲音說,“還好你脫離苦海了!”
“或許吧。”唐辛給出了模棱兩可的回答,又喝了一口甜澀的酒。
過了一會兒,王文文用胳膊肘推搡他,“honey,honey,那邊有人在看你,三點鐘方向哦。”
唐辛看過去,那是個看起來二十幾歲的小夥子,及肩的頭發用玩偶發繩紮起來,确實一直在看他。
王文文看着唐辛站起來,問,“你幹嘛去啊?”
唐辛笑了笑,回答,“獵豔。”
王文文“噗嗤”笑出來,這話從唐辛嘴裏說出來就是好玩。
唐辛走到他面前,兩人在嘈雜的音樂聲裏簡單交談了兩句。那個小夥子穿着袖子長長的灰色外套,外套上還有很多破洞和塗鴉,唐辛靠近以後,他不動聲色地挽袖子,把手腕露出來,讓唐辛能看到那個手環上的綠色圈。
這個小夥子讓唐辛叫他小熊,唐辛欣然接受,這裏沒什麽有誰第一次見面就把真名告訴別人。
小熊臉上沒有化妝,但是皮膚非常白淨,他的眉毛有些淡,又留着中長發,從遠處看很容易讓人誤以為他是個女人。但走近欣賞,他長得有些混血,輪廓分明,眼窩深邃,是很漂亮的男孩。
最吸引唐辛的是,他耳朵上帶着的小熊耳釘,兩只毛茸茸的粘土耳釘,看起來很可愛。喝了酒的唐辛,也從這裏開始搭讪,小熊說這是他自己做的,還給他看了T恤上的大片印花,一只詭異的小熊,而這也是他自己畫的。
唐辛表示欣賞,小熊高興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他大膽的行為把唐辛吓了一跳,但唐辛又馬上适應了下來,他就喜歡這些年輕莽撞的活力,感覺自己沉寂已久的生活也鮮活了起來。
小熊說很喜歡他,主動叫他哥哥,還非常有原則地聲明自己只做top。唐辛說可以,這讓小熊更加驚喜。
小熊和他越貼越近,在喧嚣裏向他打開了好玩的話匣子,唐辛認真地聽着,像是要從這些話裏找到一點另一個時空中自己的影子。
他告訴唐辛,其實自己喜歡穿女裝,但是家裏人都看不慣,而且穿過來就會有很多top搭讪,所以他稍稍做了點退讓。
小熊最後抱着他的腰,黏糊糊地叫着哥哥,意思已經跟明确了。
唐辛覺得自己都招架不住這個年輕人,無地拍拍他的背,小聲地在他的耳邊說,“那我們走吧。”
就等他這句話,小熊扶着微醺的唐辛往外走。俱樂部上面就有房間,但小熊把他往外面帶,美名其曰幫哥哥省錢。
等他們走出去,有些冷的晚風把唐辛臉上的潮紅吹散,唐辛看見前面路燈下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唐辛心裏“咯噔”一下,那個高大的身影已經背着光走過來了。
唐辛抓住小熊的手,眼裏都是柔和,但說的話卻透着犀利,“小熊啊,我不是這麽好騙的人。不喜歡男人就不要裝了,你剛剛跟我說着話,已經看了好幾個女孩的屁股了。”
小熊還沒反應過來,但心裏已經開始慌亂。他确實是打算來俱樂部騙一些gay的錢,但沒想到被他輕易戳穿。
“那你為什麽……”小熊還沒問出口,就看見唐辛抓着自己的手腕湊了過來。
唐辛身上的氣味很好聞,像栀子花的香子,是讓人抱着就忍不住埋在裏面深嗅幾口的那種。
唐辛稍稍和他的唇錯開,親在嘴角,酒氣醺然,用只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告訴他。
“為了利用你——”
下一秒,小熊就被人摔在了地上,力度之大讓他的肋骨像斷了一樣。
牧骁像是不認識他了,微紅着眼,看着他,良久才啞聲開口,兩個字像是從肺裏一個筆劃一個筆劃擠出來一樣,“唐辛。”
唐辛聽着,心裏塌了一塊兒,他看牧骁就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他努力勾起嘴角,用最好的姿态面對他,客氣地問,“牧先生,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
“你要和他去哪?”牧骁往前走了一步,又頓住。
“開房。”唐辛毫不忌諱,坦蕩地回答。
“和這個人妖?”牧骁咬緊牙關,恨不得再給地上蜷縮着的小熊補上兩腳。
“我喜歡。”
“你喜歡人妖?”牧骁全然不信。
“或許也不是不行。牧先生,你管得太寬了。”唐辛又恢複了那個在工作場上叱咤風雲的唐辛,和牧骁對峙着,氣勢絲毫不輸,“我喜歡他打了耳釘,喜歡他身上挂滿可愛的小東西,喜歡看他等下穿裙子給我看,喜歡看他穿着裙子幹我……”
“唐辛!”
“牧先生,我們離婚了。”
“我知道,這是為了讓你擺脫那個婚前協議……”
“婚前協議和你有什麽區別嗎?”唐辛咄咄逼人,“難道這麽多年傷害我的是那幾張紙嗎,不,是你啊,牧骁。”
是你,牧骁。
是你恃愛行兇,才讓被婚前協議捆住的我那麽狼狽。我給你我所有,你卻只給我皮毛,是你敷衍的回饋讓我們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我可以改,只要你願意回來……”牧骁辯解道。
“停一下,讓我來說。”唐辛打斷他,還勉力保持着笑容,“牧先生,你最好再好好想想,或許你不是想挽回我,你只是不理解。你不理解為什麽睡了十年的狗有一天要離家出走,不理解為什麽忠貞對愛人來說很重要,不理解為什麽原來唐辛的愛有一天也會被消耗殆盡……”
唐辛頓了頓,把話說完。
“牧骁,你只是想看我在你的掌控範圍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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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切黑小唐愛不愛?在牧骁身邊呆了這麽久,怎麽可能是純純傻白甜!我們小唐是巧克力夾心棉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