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華沂的房子裝修好了,任邶迫不及待地就帶唐辛去參觀了。任邶拉着他的手,把他的指紋錄入到門禁裏。

走廊裏的燈熄了,任邶高興得呼吸有些急切,在黑暗裏偷偷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輕聲說,“歡迎回家。”

被親到那一刻,唐辛感到手心都微微冒汗。明明三十多歲了,他卻像個被獎勵到極致的小孩。

任邶握着他的手,和他一起推開了大門。任邶摸開燈,和他一起在玄關換鞋。

唐辛有一刻,真的把這副場景貫穿到往後的餘生裏去。

房子一百多平,任邶擠出了很多時間參與設計、監督裝修,幾乎能在每一個地方都看見他的巧思。而最用心的,是他為紀茵茵準備的房間。

他把一個父親愧疚的愛诠釋到了極致,把主卧讓給女兒,衣帽間堆滿了女孩的新衣和禮物,床上的被褥摸上去就像羽毛,柔軟舒适的地毯通鋪整個房間……他已盡自己全部所能,讓女兒能過得像個公主。

任邶開了瓶紅酒,兩人窩在陽臺的小沙發上看月亮,晚風輕拂,月光貼在身上輕輕呼吸。

任邶對他足夠好,他的細心和溫暖一點點融化着唐辛心裏積了多年的寒冰,讓唐辛不再恥于自己內心的敏感脆弱。他這兩個月來,活得比過去三十多年還要好。

于外,有人幫他重塑價值;于內,有人為他維護內心。像是所有的苦頭終于吃盡,幸福得甜到喉根。

紅酒的郁香洩在了地上,沒過腳踝,像一條蛇一樣纏繞而上。任邶低頭吻他,為此,夜的聲音也放輕。

兩人微微分開,任邶看着他,眼神稠亮,故事重提,“唐辛,我們結婚吧。”

唐辛看着迷離,慵懶得像一只午後的貓,但心裏卻很清晰。

甚至從沒這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聲音。

他是誰,他要成為什麽人,他真正的想法是什麽。

他的人生,可能已經過去了三分之一,世界待他不算好,他也沒有足夠聰穎到一朝學會解決所有的問題。更多時候,他抱着痛苦在淹天沒地的風雨裏尋求答案。

從年少起與同齡人割裂的感情交流,到青年時一意孤行嫁給一個幻想與現實交織而生的孤影,再到長達十年自虐式的婚戀生活,愛自己這門課,他堪堪及格。

和任邶結婚,像是對這一生最好的總結。畢竟在所有的童話故事裏,找到“王子”就能幸福往後餘生。

但唐辛需要的不是這個。

陽臺的花葉輕顫,團在一起,接踵摩肩,聽着似輕雨的細語,一點點打濕心泥,軟得發香。

“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多跳脫一點都會不安害怕。可能大多數人會覺得不可思議,但這兩個月,每走一步決定,我都用盡了全力。任邶,我還不能輕易答複你。”唐辛輕聲說,又仰頭親了他一口。

“但不是不喜歡你,我只是……還需要時間,你願意再等我嗎?”

唐辛有些緊張,他押了很多在這一次的索求上,他并不知道這樣做的确切結果,但他的內心告訴他,比起“王子”,他更想先找到幸福的生活。

任邶沒有及時回複,放任夜的一點點嘈雜擠入兩人之間,像是做了一些思索,才給了應允的回複。

“好。”

這一聲“好”,讓唐辛的心如石子落井,漸歸平靜。

生活的荊棘叢裏總算綻放出來嬌豔的玫瑰,唐辛由心的笑了。在接下來的日子裏,他可以放心地去成為更好的自己,等到那時候,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給任邶答複。

這天之後,唐辛大多時候仍然能見到牧骁,但他已經不再受任何影響,也不會再被一點小事觸動而回想過去十年的痛楚。

他放下了,原諒過去的自己,現在只把牧骁看作上司,看作生意場上最默契的夥伴。

牧骁隐隐察覺他的變化,患得患失了幾天幾夜,像是最難的方案總算看出了一點推行的希望。他的試探更近一步,在唐辛看來,不過是比之前的掩飾的客氣和疏離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親近,卻足以讓牧骁笑了整整兩天。

還沒等唐辛等到答應任邶的那一天,他就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

“喂,你好,請問是唐辛唐先生嗎?”話筒傳來一個輕柔又感傷的女聲。

“嗯,我是。方便透露一下你是?”

“你好,我是紀芸,是紀茵茵的媽媽。很抱歉打到你這裏,我沒有惡意,我是在茵茵手機裏找到你的號碼的。請問你知道茵茵在哪裏嗎?”

唐辛察覺一絲不對勁,他看了看表,現在已經晚上七點,紀茵茵應該放學回家了。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有打過給任邶嗎?”

“他不接我的電話。”紀芸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凄楚,“我找了很多地方了,真的沒辦法了,對不起,打給你真的不好意思,唐先生……”

“你等下,”唐辛皺眉,“我問問他。”

唐辛把電話挂斷,牧骁剛好從身後推門進來,關切地用眼神詢問他。他們還有一個重要的會議,唐辛向他比了個手勢,示意自己現在有更重要的事。

唐辛給任邶打電話,卻打不通。他連打了兩次,那邊都在占線。

最近任邶在準備和紀芸開庭,已經向醫院請了假,不應該聯系不上。

唐辛又給紀芸打過去,她幾乎是一瞬間就接通了,喊一聲“唐先生”。

“我也聯系不上他,你是什麽時候聯系不上茵茵的?”

“今天上午,她說想出去寄封信,我想着不遠,就讓她去了。可是她再也沒有回來了……”

“你現在在哪?”

那邊背景的嘈雜一瞬間有了解釋,紀芸說得有些中氣不足,“我在……火車站。”

“你本來要帶茵茵離開?”唐辛不解,問,“不是快開庭了嗎?”

“開不了了。”

“我沒有工作了,房東把我趕走了,還有人騙走了我的錢,如果開庭,我就失去茵茵了。”

紀芸輕輕地說,像是嗟嘆另一個人的人生。

唐辛忽然想到一個可怕的可能,但他不敢确定,只能安慰紀芸,“你先別急,我幫你找,你等我電話,保持聯絡,遇到任何困難都告訴我。”

唐辛轉身,牧骁還在那裏,等他開口吩咐。

“會議推遲,我現在要回s市。”唐辛利落地說。

“我送你。”

“不用。”

“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行動。”

唐辛想了一下,如果多一個人,就可以讓他去火車站找紀芸,便同意了。

在車上,唐辛還在堅持給任邶打電話。等到終于接通了,唐辛就問了一句,“茵茵在你那嗎?”任邶就把電話挂斷了。

不過任邶給他發了一條短信:“我以後再跟你解釋,如果紀芸找你說了什麽,不要信她。”

牧骁斜睨了一眼,裝作不經心地問,“怎麽了?”

唐辛輕輕搖搖頭,話沒說完,“不知道,但我覺得……”

任邶是一個準備完全的人。

和唐辛結婚的路走不通,唐辛也不知道他會做什麽。

他們相識也不過三個月,唐辛對他的了解并不通透。他看人總是謹慎些,雖然任邶各方面都是個良人,但他也沒有因此無條件信任任邶。

正值晚高峰,去高速的路上就堵車了,等慢慢爬到高速口,就差不多過去一個小時了。他們駛入高速,唐辛就接到了任邶的電話。

“唐叔叔!”是紀茵茵,她正急切地壓着聲音說話。

“茵茵,”唐辛冷靜地問,“你在哪裏?”

“我和爸爸在一起,”紀茵茵說,“你可以先去救救媽媽嗎?爸爸要把媽媽送走!”

“送到哪裏?”

“我聽不清……好像是崇……崇一路337號。”

“崇義路337號?”

“嗯。”

“對不起,叔叔,我要挂了,求求你,救救媽媽吧。”

說完,紀茵茵就把電話挂斷了。

牧骁看着前方,沉聲問,“崇義路337號?這是哪裏?”

那條路以前唐辛經過過幾次,和任邶工作的醫院離得挺近,他看過幾眼就記下來了。

崇義路337號,是s市精神病司法鑒定所。

--------------------

本文所涉及的法律金融知識都是為劇情需要随意瞎編的,請勿較真,感謝觀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