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8.你出現在我生命

許青也曾有過野心，誰在年輕氣盛的時候沒有過呢？

他也曾主動争取，學會看人臉色，和群演們結成小團夥，努力積累自己的人脈和資源，學着別人買煙送給場工，或者麻煩場工轉贈給副導演。

那時候他對錢也沒什麽概念，別人送中華，他買包15元的藍嬌，還沒等送到場工手裏就先被人狠狠嘲笑了一番。

其實文人大多清高，娛樂圈多少還算跟“文人”“藝術”沾上些邊，導演也好演員也好，也不是都看錢說話的。他親眼見過因為想送大禮給導演，扒上個大特的邊，結果被導演直接開除出劇組，再不錄用的。

也看過想跟演員攀關系，結果被實力派演員狠狠罵了個狗血淋頭的。

什麽圈子都有敬業和不敬業之分，許青也因此學了許多。

沒實力那就好好努力學，沒本事就努力讓自己變得有本事，錯了要知道改，不要總想着走捷徑，不要總想着人氣、名利。三傻大鬧寶萊塢裏最後男主角說的臺詞很激發他，男主角當時笑着說：“追求卓越，成功自然會追上你。”

許青那時候恍然大悟，于是從此靜下心來多學多看，就算沒他什麽事的時候，他也會蹲在旁邊看片場裏演員們對戲，導演說戲等等……

他有過很多人在追求夢想道路上時同樣的經歷：熱血，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失敗，沒關系，還可以再來；看不到頭，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堅持；無法放棄，卻找不到繼續前進的路；茫然失措，找不到初心，也看不到未來。

他漸漸地麻木了，習慣了日複一日的生活，明天會有改變嗎？後天會有嗎？努力有什麽用呢？沒有用的啊？可是現在放棄的話，之前的堅持又算什麽呢？于是進退兩難，于是茍且度日，但就像衛一全說的一樣“他還不甘心”。他心底還藏着一點奢望，一點天真的奢望，為了那點奢望他也想始終幹幹淨淨的，只為了有一天能夠有底氣、踏實地接受所有人的注目。

他希望着當所有人有一天将目光放在他身上時，他幹淨，坦誠，一如既往，一直如初。

這些話許青吞回自己的肚子裏，沒有說出來，畢竟說了也沒用。

可衛一全卻從他的淺笑和一聲短短的“嗯”裏，聽出了還未盡的話外音。

如果不是不甘心，如果不是還存有希望，許青就不會接受自己送給他的大禮——和橙心簽約。

他是懷着多麽忐忑，緊張，不安又興奮的心情簽下合同的呢？衛一全突然發現，自己并未好好地去了解過這個人。

許青總是那麽局促，那麽容易害羞，那麽容易緊張，他以為那只是許青的性格使然，只是因為自己太了不起了，讓許青崇拜自己所以才會如此。

Advertisement

可他現在，有那麽一瞬間，似乎窺探到了許青的一點點內心。

他只是在害怕而已。他想做到最好，因為不是每次都有這樣的機會降臨在他頭上，他壓力很大，他不想放棄，他也不想被放棄，他在用盡全力。

因為他知道，自己沒有什麽資本去和別人争，他一無所有，所以不得不比別人更小心翼翼，他輸得起，但他也輸不起。

二十七歲的年紀和過低的學歷，都是他心裏解不開的疙瘩。

衛一全深吸一口氣，伸手握住了許青放在沙發上的手，許青一愣，擡頭看他，衛一全看着他的眼睛認真地說：“不要怕。”

許青一愣。

衛一全溫柔地摩挲他的手背，安慰道：“會有人看到你的好的，就像我一樣。”

這之後兩人沒再談許青的往事，衛一全很會活絡氣氛，很快将話題轉去了別處，也教了許青一些在現場需要注意的事項，許青都聽得很認真。

衛一全臨走時突然說：“我要為我之前的自大道歉。”

許青茫然：“道歉？道什麽歉？”

“有時候我們總是習慣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思考別人身上的事，不是麽？”衛一全溫柔地笑笑，“我的性格明明和你不一樣，對待事物的方式，思維看法也不同，但我卻自大地認為你應該要更堅強，更自信，更綻放光芒，我覺得那才是你能贏取成功的最好武器，可我現在覺得，我應該要為此向你道歉。”

許青已經足夠堅強了。

許青臉一紅，他可沒接受過這樣的大導演的道歉，忙擺手：“您是為了我着想，這有什麽可道歉的？別人還求不來您的指導呢，您別這樣說。”

衛一全自個兒也覺得好笑：“從我們見面開始，我好像總是在跟你道歉。”

許青也樂了，但随即他就很認真地道：“您對我的好我都記着，您是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拉了我一把的人，這份恩情，我永遠不會忘。所以您千萬不要跟我道歉，我欠您的已經太多了。”

衛一全點點頭：“好吧，不說這個。其實我想說的是……你現在這樣就很好，這就是你的特色，你沒必要變得和別人一樣。”

許青一愣。

“做你自己就行了。”衛一全戴上帽子，拿着墨鏡的手刮了一下許青的鼻子，“我又愛上了你一次，怎麽辦？”

許青這回從頭紅到了腳，他萬萬沒想到會突然遭遇熱情表白，這比在電話裏聽到的威力大太多了。

許青的反應實在太可愛，衛一全本已要開門的手頓了頓，他折了回來，望天深吸一口氣：“可以跟你申請一下嗎？”

“什、什麽？”

“可以親你一下嗎？我只親臉，就像外國友人互相打招呼那樣。”

許青：“……”

許青驚訝于自己居然沒有第一時間拒絕，他愣在原地，腦子裏一片空白，衛一全見他沒拒絕，輕輕靠近，微微低頭，在他右臉和左臉上快速地輕挨了一下。

然後他退開了，笑得像偷腥的貓，滿足道：“謝謝。”

許青雙手雙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擺，只覺得被衛一全碰過的地方滾燙得要燒起來了。

許青語無倫次，眼睛四下到處亂轉，就是不敢看衛一全。

衛一全道：“我之前就想問了，你是不是沒談過戀愛啊？”

許青：“……”

衛一全失笑：“我懂了，我會慢慢來的。”

許青：“！！！”

等衛一全走了，許青還愣在門邊好一會兒才膝蓋一軟跪在了門邊的地毯上。

不得不承認，衛一全太帥了，他的笑容也好帥，他輕輕靠過來的動作也好帥，他親……

許青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腦袋發暈的去洗漱，耳邊聽着遠處街道上飙車的轟鳴聲，整個人都像踩在雲端上，輕飄飄的。

心髒熱熱的，燙燙的，從剛才開始蔓延至全身的酥麻感就一直消退不下去，這種感覺無端讓他很想哭，又很想笑。

他躺上床，想着衛一全握住自己的手說“不要怕”時的神情，腦子裏像是多了個重複播放按鈕，不停不停地重複着那一個畫面。

這樣下去就沒辦法睡覺了！許青在床上輾轉了一個小時，終于憤憤起身，拿過手機随機播放音樂，結果連音樂播放器也似商量好似地唱着：“那一天那一刻那個場景，你出現在我生命……”

許青哎呀一聲換了首歌，臉紅紅地把自己埋進了枕頭裏。

翌日一早林柒照常帶着營養早餐來接他。

今天是牛奶、麥片、雞蛋加牛油果雞肉三明治配番茄沙拉。

許青又吃得很撐，在林柒的帶領下去了早早聯系好的健身房，休息半小時後開始鍛煉。

跑步、拉伸、鍛煉肌肉，私教是個壯碩的東北大漢，理着平頭，抱着手臂在旁邊喊：“一、二、三，速度太慢了！”

許青難得這樣系統地鍛煉，不一會兒就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又被私教拖去慢走加慢跑。

“少吃多餐。”私教在旁邊跟林柒說，“他這樣的蛋白質需要多一些，盡量不要碰紅肉……”

許青邊慢跑邊調整呼吸，落地窗外車輛川流不息，這家健身房所處的樓層很高，能俯瞰大部分的建築，看起來視野清晰，讓人心情很好。

健完身後許青沖了個澡，休息一會兒後和林柒去吃午飯，然後接着拍廣告。

未來風和中世紀風的部分都在棚裏拍，一大片綠色背景前，車在四周燈光的完美角度下顯出驚人的美感。

衛一全正在拍車身側的流線型，邊和旁邊的工作人員讨論到時候怎麽剪輯會更好，林柒和許青照例一路打招呼，到了衛一全身邊，林柒笑道：“今天也麻煩衛導了。”

衛一全點點頭，伸手随便指了下：“坐吧，一會兒就該許青了。”

許青偷眼看了看衛一全，對方一絲不茍地看着鏡頭，眉頭微微皺着，和昨晚突然表白的人簡直判若兩人。

不知為什麽，許青心裏有點小雀躍，或許因為那是他們兩個人才知道的小秘密？

和許青搭戲的女演員披着外套過來，她身上有好聞的香水味，人也長得很美，她笑着道：“許先生今天心情不錯？”

大概是上午鍛煉了的原因，許青臉色紅潤，精神氣也很好。

許青喝了口水，道：“還好，想着要工作心情就好了。”

“許先生是工作狂嗎？”女人笑起來，又道，“也是，工作才有錢啊，沒工作就沒錢了。”

許青笑着點頭：“是。”

女人見他坦誠得很，一點都不似其他人很忌諱談到錢的事，于是對他有了些好感：“許先生下了戲有空嗎？咱們去喝一杯吧？”

許青不好意思道：“抱歉，我晚上還有事……”

“那改天等你有空了再說，”女人也不介意，大大方方道，“我還沒跟你好好聊過呢，看網上說你一直是群演吧？”

“是。”許青點頭，“這次能來也是衛導願意給機會。”

“衛導人好，”女人敬佩地看向不遠處的男人，“他喜歡用新人，對大腕什麽的不感冒，還總說別人定型了，沒有自己要的感覺。圈裏膽子大，亂說話也不遭人讨厭的，估計也就他了。”

許青想起衛一全那天下唯我獨尊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是，衛導這點很讓人羨慕。”

“誰說不是呢？”女人也笑，“我上回還無意中聽到他把一個制片人給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好像是投資商那邊硬要安一個女主演吧，人家帶資進組，牛逼着呢。結果你猜衛導說什麽？”

許青好奇：“說什麽？”

女人清了清喉嚨，學着衛一全的架勢：“我稀罕她那幾個臭錢？有錢了不起？我也有錢啊！電影是給錢就能拍的嗎？那拍出來的東西給誰看？給狗看啊？”

許青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女人捂着嘴樂得渾身發顫：“我當時剛好在拐角上，哎喲我的媽，你說我是出去還是不出去啊？”

許青想象着衛一全鄙視制片人的樣子，擡眼朝監控那邊看過去，結果正好和衛一全對了個正眼。

不知道衛一全看着自己多久了，許青笑聲一頓，莫名尴尬。

“聊得挺好？”衛一全起身走過來，意味深長地看了許青一眼，笑着道，“準備準備，開拍了。”

女人吐了吐舌頭，忙不疊地跑了，衛一全又看許青：“今天心情不錯？”

許青見衛一全明顯有些吃味的樣子，忍不住揚起嘴角，眨巴了一下眼：“還可以。”

衛一全眯起眼，許青難得在自己面前這麽放松，那雙眼睛亮晶晶的，讓他很想當着衆人面捏他臉一把。

“趕緊去準備。”衛一全忍來忍去沒忍住，最後拿劇本往許青腰上不輕不重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