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65.顧湘

“眼熟嗎？”狄興抽出一根雪茄，顧湘熟練地幫他剪好，用火柴點燃一節香柏木，再用香柏木去點燃雪茄。

空氣裏彌漫出淡淡的特殊香味，狄興将雪茄放在燃燒的火柴上略微烘烤轉動，他手指修長，骨節根根分明，做這樣的動作時微微偏着頭，因為戴着眼鏡而一時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顯出幾分神秘莫測來。

與他優雅享受的氛圍不同，許青和衛一全則顯得有些緊張，許青尤為不安，下意識擡頭去看衛一全，衛一全握住他的手，輕輕捏了捏，以示安慰。

“這是誰？”衛一全不動聲色道，“我們不認識。”

狄興擡眸看了他一眼，笑笑：“我以為許先生什麽事都不會瞞着你，照這麽看來，倒是我做了多餘的事了？”

他又看向許青：“許先生，你沒告訴衛導，你家裏人的事情嗎？”

許青下颚不由收緊，但有衛一全在身邊，他覺得心裏底氣足了不少，他将不安都收進眼底，表情淡然地放下了照片：“對不起，我不知道狄總在說什麽。”

顧湘撐着頭看着他們，狄興像順貓咪的毛一樣輕輕撫摸顧湘的的頭發，道：“不愧是許先生，演技果然了不得。”

狄興嘆氣，緩緩吐出煙氣：“咱們就別彼此繞彎子了，這件事如果不是因為牽扯到湘湘，我也不會請二位上門，說實在的，我對別人的事情不太感興趣，你們家是毒-枭窩也好，是受害人也好，跟我都沒有關系。”

衛一全眯眼：“既然狄總這麽有誠意，不如先談談顧湘的事？”

狄興無所謂地攤了攤手，拍了一下顧湘的腰。

顧湘道：“既然咱們的對手是同一個人，我也就不賣關子了。我大哥現在在他們手上，我需要掌握他們這群人的線索。”

許青一愣：“你大哥？”

顧湘點頭：“你們大概也聽說過，我從小就有演戲的經歷，童星算不上，但當時我有資源有平臺是真的，其實我跟狄總，也早就彼此認識。”

衛一全想起那些傳言：“你家是真的破産了？”

“是。”顧湘點頭，說着又朝許青笑了笑，“別看我現在這樣，也是做過幾年大少爺的人，所以脾氣一直不大好，做少爺習慣了，總覺得別人沒權利管着我。我十五歲的時候，家裏因為投資失敗，父親又被多年搭檔的夥伴欺騙，我們家就破産了，我父母打算出國的時候，在半路上出了車禍，就這麽沒了。”

許青愣住：“那你……”

“我當時在外地上學，本來已經在做轉學手續，下半學期就會跟着父母出國，我大哥當時跟我父母在一起，他死裏逃生之後卻傷了腦子，不能正常地說話了。”顧湘聳了聳肩，“大概這就是命吧。”

顧湘說這些的時候很冷靜，仿佛在說別人家的事情，這麽多年過去了，許青無法想象顧湘是如何将這些事一點點放下，又一點點重新靠自己的能力站起來的，但想來那必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個本來家境優渥的大少爺，就這樣成了別人的玩物，換做誰也是不會好受的。

“我剛出道的時候，狄總看在當年和我們家有過生意合作的面子上，幫過我一些忙，否則我也不會出道的那麽順利。”顧湘說，“我很感激他。”

狄興笑了笑，拍了拍顧湘的手：“我以為你一直很讨厭我，否則那之後為什麽再不肯接受我的幫助了？”

許青詫異，沒想到狄興原來一直都關注着顧湘。

顧湘沒回答，繼續道：“我自己的事不重要，反正這麽多年大家有目共睹，我沒什麽要特別解釋的，所有的路都是我自己選擇的，我也從不後悔。至于我大哥……他不能說話之後一開始也想重拾我們家的生意，但嘗試了幾次之後都失敗了，父母留下的一大筆保險金也被他揮霍一空，之後他整個人都廢了，自暴自棄不說，還總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我剛考上影視學院的時候，他帶回了一個女朋友，那女人長得很漂亮，對我也很好，我以為他終于願意穩定下來，一家人以後好好過日子，但我想得太簡單了，那女人是個不折不扣的騙子。”

顧湘拿出一張合照，遞給許青看：“這是我們三個人唯一的一張合照。”

照片上的顧湘還是少年人，看上去氣質比現在更嚣張跋扈，一幅不服管教的模樣，渾身上下都是刺。他站在最前頭，後面則站着一男一女，男的很瘦，笑容僵硬，能看出一股子頹敗氣來，而女的則笑容甜美，蓄着長卷發，穿着連衣裙，親熱地一手挽着男人的手臂，一手搭在顧湘的肩頭。

衛一全不認識這個女人，但許青卻一眼就認了出來。

這個人的照片雖然沒在王隊長那裏出現過，但許青知道她，當初家裏總時不時出現的那群人裏，就有這個女人，他記得這個女人當時是誰的老婆，還帶着一個小孩兒。

顧湘道：“這個女人能言善辯，将我大哥騙去了賭場，先讓他贏了一些錢之後，再開始從他身上撈錢。賭-博、吸-毒，全讓我大哥沾上了。等我們家再也沒有利用價值之後，她就徹底消失了，後來我才知道，這群人是一個流動作案的團夥，他們從不在一個地方定居，全國各地流竄，人脈和手段也很多樣。”

許青背脊發冷，顧湘和他所遭遇的情況幾乎是一樣的，只是他大哥是被那個女人欺騙落入陷阱，而他們家則是被親戚害了，而那個親戚，最開始也是被這夥人所欺騙。殊途同歸。

顧湘說：“我大哥成了那樣，幾乎已經完全廢了，整日整日地看不到人，要找他只能去賭-場裏找，他沒錢了就會來找我，因為我當時已經開始兼職一些工作，能日結到一些薪水。”

許青知道，那點微薄的薪水在可怕的賭-瘾、毒-瘾面前什麽都不是，那種入不敷出的絕望感，沒人比他更了解。

衛一全道：“現在也是這樣嗎？你大哥還是找你要錢嗎？”

“不然呢？”顧湘笑起來，似乎衛一全說了個很好笑的笑話，“我只剩他一個親人了，我還能怎麽樣呢？”

衛一全沉默了一會兒：“為什麽不說？”

顧湘：“嗯？說什麽？”

“我們當時……在一起的時候，為什麽不告訴我？”

顧湘撐着下颚，看了他一會兒，又轉頭看着許青：“許先生呢？為什麽不說？”

許青嘆了口氣：“因為沒有必要。”

他總算知道，為什麽自己總不由自主在意顧湘，為什麽想同他交朋友，為什麽顧湘會主動親近自己，也許是一開始他們就知道，彼此是同類人。

顧湘笑着道：“衛導，聽見了嗎？因為沒有必要。”

衛一全看了許青一眼，沒再說什麽。

顧湘拍了拍手：“我大哥的情況大致就是這樣，現在因為那張緋聞照片的關系，那群人不知吃錯什麽藥突然綁了我大哥，說我既然有閑情逸致談戀愛，還不如把錢還上，他們要這個數。”

顧湘比了個手勢，許青大驚：“一千萬？”

顧湘啧啧兩聲：“這還是讨價還價的結果，一開始是獅子大開口要五千萬，說是利滾利。我一直在替我大哥還錢，我會不知道他欠了多少？那群人根本是在睜着眼睛說瞎話。我起先覺得很奇怪，這群人是知道我和我大哥關系的，為了能在我大哥身上撈到錢，從來沒動過我和我和大哥，但是半年前他們突然就走了極端路線，催錢催得急，而且一張口就是大數額，我一時拿不出那麽多，跟他們起了争執，結果他們就揚言要把我的事傳得人盡皆知，還要将我大哥吸-毒的照片傳給我經紀公司。”

衛一全一愣：“這才是你要換公司的真實原因？”

“是。”顧湘點頭，“平環公司不是他們的對手，只有衛家和狄家能讓他們出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

狄興悠哉悠哉道：“我以為你會第一時間來找我，結果你居然去了橙心。”

顧湘依然沒對狄興做解釋，許青這時候才看出來，雖然狄興是顧湘的“雇主”，但狄興對顧湘的寬容度似乎特別高，顧湘不搭理他，他也沒表現出半點怒火來，反而有些縱容的意思。

如果不是衛一全拒絕了顧湘來橙心的想法，顧湘可能真的不會找上狄興。

這麽一想，似乎又成了衛一全促成了顧湘“賣身”一事，許青登時頭都大了。

衛一全顯然沒這麽想，他看着狄興不溫不火的表情，道：“看樣子，狄總是早就知道這一切了吧。”

狄興沒有否認。

衛一全抱起手臂：“你早就知道顧湘的遭遇，但從來沒伸出過援手，顧湘最後不得不主動找上你，我怎麽覺得……你是樂見其成的？”

狄興夾着雪茄，攤了攤手：“他既然不需要我的幫助，我為什麽還要跟着他？等他知道自己成不了事情，最後還是得來求我，這樣不是更有教育意義嗎？”

許青：“……”

教育意義？

許青捂住額頭，自己今天見得是什麽人啊，三觀完全合不上啊。

顧湘沒理睬狄興的話，道：“我簽約狄家之後，那群人果然收斂了不少，也不敢催我要錢了，本來這件事可以慢慢解決，但因為之前的緋聞照片，他們突然就綁了我大哥，讓我交五千萬贖金。我如果報警，我和我大哥的事必然瞞不住，大概他們是篤定我不敢報警的，所以還給我準備了一個月的籌款期。”

顧湘想起這件事似乎都覺得好笑得很，嘴角扯了扯：“這次狄總主動來找我，告訴了我你們的事，我才知道原來是因為他們在被追捕，所以狗急跳牆了。我覺得我們可以合作，我提供他們的線索，你們幫我去報警，但不能透露我是誰。如果我的事被警方察覺，如果我的未來被你們給毀了，不僅是我，狄總也會幫我報複回來的。”

他說着，專程看了許青一眼，那威脅的意味很明顯。

狄興慢悠悠地拆臺：“我有答應你要報複他們嗎？其實你不去上班了也挺好的。”

顧湘：“……”

衛一全腦子裏轉得很快，原本許青的事他們就一直擔着風險，但如果能拉到一個有力的助力幫忙分擔風險，豈不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他看了狄興一眼，心裏有種直覺：就算顧湘這事真被警方發現了，狄興也不會甩手不管。

狄興道：“衛導，雖然我挺想讓湘湘幹脆就留在家裏的，但如果是有人故意在背後使壞，讓湘湘留下遺憾，我也不會當做沒看到哦。”

衛一全：“……”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對狄興和顧湘這一對的感情好複雜，捂胸口，當然作為親媽，不管是怎麽樣的角色我都愛他們！（遞話筒給顧湘：請說出你的故事。顧湘：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