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行人騎馬在街上走着, 靜悄悄的夜裏只能聽得到噠噠的馬蹄聲，天上一輪皎白的月亮, 照得路邊橋下的水面上晃着一片零星破碎的殘影。

離山莊還有兩條街的時候, 白溫景看着身旁微微低着頭有些犯困的白璇，輕聲叫她：“璇兒，要不要爹爹帶你跑一段？”

白璇本有些困, 可聽到白溫景這話便忽然清醒了, 這幾年她自己也學會了騎馬，白溫景就很少說要帶她, 還當真有點懷念從前的感覺, 便搭上了白溫景遞過來的手，翻身去了他的馬上。

白溫景一揚鞭，耳邊霎時便起了風聲，白璇慌忙握緊缰繩, 只覺得方才的困意一掃而空。

他們就這樣騎着，将身後的衆人越甩越遠，白璇便忽然想起了不知是自己幾歲那年, 白溫景帶她上了重山的雪峰, 只是當年的漫天白雪, 已經化成了眼前這流水潺潺。

那麽多年，好像都化作了一次次打馬而過, 漫長又短暫，在記憶中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白璇回過頭看着白溫景小聲道：“我也不是不想爹爹再娶，可是也要好好挑個人家啊，那李深看着便是不靠譜的, 他給的人……”

白溫景笑了兩聲，道：“爹爹也不想娶, 就你和爹爹兩個人，不也好好地過了這麽多年麽？那以後也是一樣的，該怎麽過就還是那樣過下去。”

白璇又将缰繩握得更緊了些，試探地問道：“可是，我若是将來不在爹爹身邊了，那要怎麽辦？”

她能在這裏等到白溫景老了，替他了卻生前身後事嗎？她一點兒也不知道。

白溫景用自己寬大的手掌将白璇的手握了起來，道：“無妨，将來再講将來的事，爹爹就希望，等以後有一天爹爹不在了，你還能過得好好的，不會受人欺負，也不會在這亂世裏灰了心，喪了氣。”

白璇聽他說這樣的話，心裏就莫名地緊一下，她當然知道白溫景總有一天會出事，可是那一天是哪天，她卻不知道。

可就算知道，那又能怎麽樣？她只能看着白溫景出事，也許連救他，去提前提醒他，也都做不到。

她到底還jsg是記得幾年前系統的囑咐，不能幹涉除女主之外其餘人的命運，否則結局一定不是她能夠承受的。

白璇想到這兒，心裏細細密密地泛起許多不舍，她反握着白溫景的手，讓他帶自己到了山莊門前。

白溫景直接将她送回了房間，便又去了書房，還有許多的事務要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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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岚她們都還沒有回來，白璇一個人趴在桌邊，捏了一個紙撚子去挑燭火，看着它在眼前搖曳不定，心裏也惴惴的，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

她正想着，門外忽然傳來咚的一聲，接着，房門就被急促地敲響了。

白璇回頭看着門口，站起身來，問了一句：“誰？”

可是門外并無任何回應，只是不停地傳來敲門聲，一聲響似一聲。

此時院子裏只有她和幾個丫鬟小厮，奶娘年紀大了，大約已經睡下，也盼不上，白璇心裏有些慌，她還沒有忘記自己在船上聽到的詭異的聲響，還有船艙裏不小心摸到的那不知何物的東西。

按理說白岚也該回來了，可是她在房裏的這半天都沒有聽到外面有什麽動靜，人聲馬蹄聲都沒有，也實在是不尋常。

白璇連連後退了幾步，坐到了床邊。

她拔出劍，猶豫不決，不知是該自己先去門口看看，還是就這樣繼續等着人來。

過了片刻，門外忽然響起一聲輕而沙啞的笑聲，只是很短促的一聲，卻絲毫不差地進了白璇的耳朵。

白璇一瞬間覺得頭皮都要炸了，不管是什麽人，被這樣戲弄也實在太過于折磨，她深吸了一口氣，舉起劍往走到門邊，然後一把拉開了門。

在門開的瞬間，一陣疾風迎面而來，夾帶着無數零散的凋殘花瓣，白璇被吹得前仰後合，眼睛也幾乎是睜不開。

等風終于停了下來，白璇這才扶着門站穩，她将花瓣從身上抖落，擡頭看向院中，除了一輪明月依舊清朗，并沒有什麽人的影子，她還是不放心，往外走了幾步，又看了看屋檐上，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

白璇松了一口氣，轉身回到了房中，可在她看向自己方才趴過的桌上時，卻險些驚叫出聲，那桌上燭臺旁正端端正正地擺着一封信，必定是有人進來了，可她竟毫無察覺！

白璇快步走到桌前，她沒有拿起那封信，先仔細看過上面的痕跡，發現沒有任何異常的痕跡，這才将信拿了起來，卻發現信上的墨都還是濕的，字跡洇出了水痕，略有些模糊。

三更鼓煞……白璇只隐隐約約看清了這幾個字，卻絲毫摸不着頭緒。

她把信放下，忽又看到燭臺下原來還有一樣東西，白璇湊近了細看，起初并沒有看出那是什麽，似乎只是一小截很粗糙的木頭，可細看之後，她才猛然發現那竟是一截被削成了人的小指模樣的木頭，連指甲的輪廓都被勾勒了出來，指尖微微沾着一點暗紅，一眼看去竟有些刺目。

白璇用劍柄撥了下那截木指，餘光忽然看到門邊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她擡頭看去，卻又沒了蹤影。

這分明是有人在故意混淆視線。

白璇按下心底的恐懼，讓自己冷靜下來。她沒有再盲目地跟過去，依舊還是在自己原本的地方坐了下來。心跳也漸漸地平複，她集中着精神去聽周圍的動靜，院子裏只有風聲與樹葉的簌簌聲，屋裏……

白璇凝神片刻，從腰間拔出了彎刀擲向了身後幾步遠的屏風，緊接着便聽到了有東西落地的聲音。

她正要站起來，卻聽到外面似乎是白岚回來了。

白岚本不該現在才回來，可那時她和沈晏兩人在最後面走着，眼看前面左樓他們都要走遠了，他倆卻被路邊小巷裏幾個突然沖出來的蓬頭垢面的小乞丐攔住了。

白岚着急離開，便丢給了他們幾錠銀子，可那幾個小乞丐還是不依不饒，一直圍在他們馬邊，最後還是沈晏又去給他們一人買了幾個包子，這才打發掉了，可也還是回來晚了。

白璇繞到屏風後，看到了一個躺倒在地上的布娃娃，只是已經被自己的彎刀劈成兩半了，裏面的稻草和棉絮散了一地，莫名有幾分詭異。

她将布娃娃撿了起來，發現它有一條腿是木的，被線纏在了身子上，晃晃悠悠地懸在那裏。

白岚進了屋沒有看到白璇，這才發現她正站在屏風後，有些奇怪，便轉過去問：“璇璇，你在這兒做什麽？”

白璇神色凝重，她将那布偶遞到了白岚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