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陽光漏過樹林間茂密的枝葉, 在地上留下了細碎的陰影。沒有了夜晚入骨的寒意,似乎連神經都放松了一些。
白璇采好了自己要用的藥草, 這才往密林深處走去。
只是越往裏走, 樹木枝葉越茂盛,陽光也越發的稀疏。白璇用劍撥開了眼前羊腸小徑兩旁紛亂無序的雜草,在這裏走的每一步都艱難地仿佛是在荊棘叢中輾轉。
雖然日光在樹木掩映下變得十分黯淡, 不過還好是白天, 勉強能看清周圍的草木。白璇知道樨娘不會這麽簡單的讓自己去采藥,卻沒有想到她竟然把自己诓騙到了這樣一個地方, 毒草叢生, 危機四伏。
就像她方才經過的那幾株樹,樹根附近便生了一種色澤極為明豔的花,含苞時只是淺紅色,一旦盛開則是如滴血般的鮮紅, 臨近凋零時則漸漸變為朱紅。此花朝開夕落,花瓣上終日都是濕漉漉的,只不過不是露水, 而是一種毒液, 只要觸碰到了就會使人渾身疲軟無力, 意識渙散。諸如此類,在這片樹林裏不算少數, 只能處處留心謹慎。
現在還是初春時節,外面的冰雪雖然已經消融,可這裏常年不見天日,積雪還沒有融化, 再加上一些淤泥,就更加難走。
白璇一路上用劍在樹上刻着标記, 防止自己回去時迷路,可饒是這樣,也還是被這裏錯綜複雜的路徑弄昏了頭。
她搓了搓自己有些冰涼的手,也不知道白岚現在怎麽樣了。
越往裏走光線就越昏暗,白璇一路都沒有找到樨娘要的東西,可是再往裏就到了密林最深處,一片漆黑,她連一樣可以用來照路的東西都沒有,心裏有些忐忑。
不過還好天無絕人之路,就在她打算孤注一擲走進去的時候,忽然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下看到了那種乳白色的菌,它形狀小巧,通體瑩白,在四周的黯淡中仿佛發着淡淡的光亮。
白璇情不自禁地笑了笑,然後就jsg要過去采它。
咝——
白璇伸出了手,卻在還沒碰到它時驟然停了下來。她似乎聽到有什麽東西在她的頭頂,傳來了黏膩的口水聲,還有摩擦樹幹的聲音。她的手一下子就僵住了,在短暫的顫抖之後便開始緩緩地往回移。
她仔細辨別着頭頂上的動靜,猛然從劍鞘中抽出了劍往斜上方刺去!一條墨黑色如同兒臂般粗細的蛇被挑到了地上,但白璇只是刺傷了它,在它落地的下一刻便揚起身子向白璇的手臂卷來。
白璇慌忙躲開,然後看準了蛇的七寸,一劍刺了過去,這次刺的極準,蛇馬上便沒了生氣。
只是她沒想到這還只是個開始,她還沒來得及去采藥,草叢間便響起了一片悉索聲,無數條與方才那蛇相似的墨蛇身姿靈活地朝她聚來,咝咝地吐着信子,一雙雙三角眼露着冰冷的寒光。
Advertisement
這下白璇應付不了了,她往後退了兩步,然後轉身便往來路上跑。
只是她的動作再快也沒有蛇快,這裏路又難走,不過多時還是被纏了上去,只好拔出劍來殊死一搏。
這些蛇裏不只是林間小蛇,還摻雜着幾條毒蛇,蛇皮上黑白相間的花紋讓白璇格外膽寒。
幾條小蛇在她腳底游移,白璇站也站不穩,幾次都差點摔倒,被她砍死的幾條蛇斷成幾截,散發着濃重的血腥味,在這個被林木包圍的空間裏發酵,熏得人頭暈眼花。
白璇手下一個不穩,被一條蛇躍起來在手腕上咬了一口,她痛叫一聲,将那蛇甩掉刺中七寸,懷裏的銀針包在打鬥中落到了地上,白璇計上心來,忍着手腕的劇痛将銀針拾起,然後用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将蛇都引到了附近,趁其不備,十幾根銀針從袖中飛出,将蛇都定在了地上。
白璇趕緊去采了藥,然後便踉跄着跑遠了。
她一路不敢停歇,生怕再有蛇追上來,直到看到了些許陽光,這才找了一棵樹靠着坐下,去看自己中的毒。所幸并不是什麽難對付的,白璇翻了翻自己藥筐,撿了一些草藥出來,現在也沒什麽藥杵,她顧不了許多,就把藥草放在嘴裏嚼了嚼,在用內力逼出毒血之後便把嚼碎的藥草敷到了傷口上。
體內還有一些餘毒未清,白璇用最後剩下的幾根銀針暫時封住了自己的穴道,然後漸漸将毒逼出。這蛇毒怕是也有致幻的作用,難怪和樨娘要的東西生在一處,白璇摒除了腦海中恍惚間浮現出的景象,只專心看着自己的手臂,眼前漸漸清明,她卻忽然聽到了一聲痛苦的呻||吟。
難不成連聽力都出現了紊亂?白璇不敢拖延,繼續給自己逼毒。只是那聲音反倒越來越清晰,讓人忽視不得,白璇這才側耳細聽,發覺似乎真的是有人在求救,而且離自己不遠。
雖然如今自己自顧不暇,可是在這荒郊野嶺的地方,若是自己見死不救,只怕這人就要沒命了。白璇想了想,還是背上了藥筐,循着聲音找了過去。
只是說也奇怪了,明明聽着就在附近,找過去卻半天都沒有看到人影,白璇還以為是自己找錯方向了,正打算去別處看看,腳下卻忽然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低頭一看,原來是有個人倒在草叢裏,只露了兩只腳在外面。
白璇撥開雜草,把他拉了出來,是個穿着淺藍色長衫的男子,看樣子像是個讀書人。
白璇給他把了把脈,發現他脈象平穩,又沒有其他中毒之類的跡象,忽然昏厥實在是不合常理。橫豎這四周也沒什麽人,白璇正想着要不要給他做個人工呼吸試試,不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白璇趕緊站起身,一個冠帶束發的男子看到他們之後匆忙地走了過來,他也是一襲白衣,只是不像樨娘那樣穿上就讓人覺得清冷,反而有種溫潤如玉的感覺。
他似乎很驚訝白璇會在這裏,拱手問道:“姑娘是何方人士?怎麽會獨自在這羅剎林中?”
白璇也不能告訴他原因,只道:“小女子是姑蘇人士,本是來這裏采藥,剛好看到有人在此昏迷,就想救他一救。”
那人莞爾一笑,道:“讓姑娘見笑了,這昏迷的人是在下家中的仆役,并沒有什麽疾病,只是心智不全,又性情憨頑,裝的而已。”說罷,他俯身輕輕在昏迷的那人身上推了兩下,果真他沒有再裝,揉了揉眼睛坐了起來。
既然沒有事,白璇也不便在這裏久留,就打算告辭離開。
那人卻擡手攔住了她,道:“這地方十分兇險,姑娘獨自在這裏也太不安全了,為答謝姑娘方才的好心,不如讓褚某陪姑娘把藥采完?”
白璇的藥已經采完了,不過這裏離密林出口還有一段路,看他言辭懇切,不想是作假,白璇便點頭應允。
那人笑了笑,便與白璇結伴同行。路上有了人搭伴,總比自己一個人走心裏要踏實點,白璇還有心思想着樨娘讓自己采的東西,猜測她可能要用這個做些什麽。
忽然,那人問道:“在下褚遂安,不知是否有幸得知姑娘芳名?”
白璇正打算告訴他,只是話到嘴邊卻沒有說出來,改口道:“小女白婳。”
“楚水之畔,伊人姽婳,果然是好名字,配得上姑娘冰清玉質。”
白璇卻沒有注意他說了些什麽,快要到密林出口,她可不想功虧一篑,還是得小心為上。
不過這才倒是沒有再遇到什麽危險,出來之後白璇便和褚遂安道別,道:“多謝褚公子一路同行,我還有要事要做,就此告別。”
褚遂安道:“姑娘不用放在心上,我看姑娘也是有俠義之心,才能在等險惡之地去救人,褚某敬佩不已。若是日後姑娘還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都可以來尋我,我在臨安開有一家書院,姑娘只問褚遂安這人便是,自會有人帶姑娘來見在下。”
白璇沒有多言,只道:“多謝,後會有期。”
她從小路上拐了過去,并沒有直接走,而是在那裏等着褚遂安先離開了,這才放心地回去。
這人的态度有些過于熱絡,白璇一時間竟分辨不出他是有什麽目的。只是褚這個姓,還有他提到自己在臨安,讓她不得不注意。
大啓朝王室的姓便是褚,定都臨安,但看那人周身氣派,白璇不信他是普通人家出身。白璇心裏隐隐有些波動她在這裏這麽多年,一直都在等那個人出現,難道真的就這麽機緣巧合,讓自己在這個地方遇到了他嗎?
白璇有些按捺不住心裏的激動,後悔方才沒有再多問幾句,只是冷靜下來再想,就算那真是自己要找的人,白岚現在仍在昏迷,她也顧不上那麽多,還是救人要緊。至于這人……不出她所料,若真是自己要找的人,将來必然還會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