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樨娘給她的時限是到當天未時, 可是白璇匆忙趕回去時，已經快到黃昏日落了, 樨娘性情怪癖, 她耽誤了這些時辰，還不知會想出些什麽法子來懲治她，餘毒已經排盡, 白璇便使了些內力施展輕功趕了回去。
此處僻靜, 林間只能聽到自己穿梭的聲音。白璇回到山洞前時，發現山洞口的石門正緊閉着, 樨娘也不知在何處。
白璇走上前嘗試着推了一下石門, 石門卻紋絲未動，讓她有些茫然。
她又敲了敲門，裏面也還是沒有半點動靜，難道樨娘不在？白璇心裏打鼓, 總不會是樨娘發現自己到這時候了還沒回來，出去抓自己了吧？
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荒謬。她本想就在門口坐一會兒等着樨娘回來, 卻不知在敲門時随手碰到了什麽機關, 石門竟然緩緩打開了。
白璇沒有遲疑, 趕緊在石門關閉前走了進去。依然沒有看到樨娘，她便自己尋了路找到樨娘讓她搗藥的地方, 把東西都放好了，又把秦良讓自己制的解藥研磨好藏到了身上。
她正準備再去偷看幾眼書，卻忽然聽到了石洞裏似乎回響起了一陣輕柔的歌聲，聲音很微弱, 但是借着洞內的回聲，還是傳到了自己耳中。
“今夕何夕兮, 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恥。
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jsg……”
白璇聽了一會兒才分辨出是樨娘的聲音，她循着聲音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發現繞過小石橋和溪水，垂花簾後竟然還有幾間屋子，邊上幾間屋門破舊，窗紙上落滿了灰塵，只有最中間的一間漆紅的木門尚且嶄新。白璇料定樨娘就在這間屋子裏，又不敢驚動她，便放輕了腳步走了過去。
窗紙有些殘破，白璇透過一個小洞望了望屋裏，發現樨娘正坐在一面銅鏡前，似乎是在梳妝。只是她環視了屋中，便沒有這麽淡定了。
這間不算大的屋子裏，在她視線可及之處竟然都擺滿了大大小小的鏡子！黃銅鏡，青銅鏡，菱花鏡……琳琅滿目。樨娘在屋子中央的小幾上點了三兩支蠟燭，可在這些鏡子的反射中，仿佛燃了滿室燭火，映襯得若無其事端坐在鏡前的樨娘無比陰冷。
白璇不敢再繼續看下去，正打算走時，卻看到樨娘從旁邊梳妝臺上拿起了一個東西，那一眼看過去，白璇當真寧願自己從未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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樨娘手中的是一副□□，不知是用什麽做成，上面不僅有精致的眉目，還有精心畫出的姣好妝容。白璇眼睜睜地看着她撕下沒有帶面具的那半邊臉，露出一副年逾半百般橫生皺紋的蒼老容貌，然後在臉上敷了一層清水，将□□戴了上去，眨眼間又變成了自己昨日看到的明豔姿容。
她還以為樨娘尚且是個妙齡女子，沒想到她竟然已經是個老婦，而且還這樣躲躲藏藏地掩蓋自己的衰老，想必是不願意讓任何人看到的。
若是被她知道自己在這裏窺視……白璇不敢再想，轉過身蹑手蹑腳地便要離開，卻沒想到小心過頭，反而踩到了機關，懸在洞頂的鈴铛忽然間響了起來，樨娘在下一瞬便從屋中飛出，伸手扼住了白璇的喉嚨，把她提到了半空。
“你看到了什麽？！”樨娘面色陰沉到甚至有些猙獰，手指漸漸用力收緊，勒得白璇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白璇想要掰開她的手，卻發現無論怎樣都撼動不了半分，只能強忍着窒息說道：“我什麽都沒看見！”
樨娘又厲聲問道：“再問一次，你看到了什麽？！”
呼吸不暢，白璇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不能說實話，她咬緊了牙關，最後掙紮出一句：“我只見佳人如故，風華依舊。”
樨娘的手驟然間松開了，白璇摔倒了地上，捂着喉嚨咳了半晌。
樨娘彎下腰，食指挑起她的下巴，道：“算你機靈，記住你說的話，若是在外面說錯了半個字，我就換了你這張臉！”
白璇逃過一劫，還沒等她松口氣，樨娘忽然又問道：“我讓你帶的東西呢？放在哪兒了？拿來給我瞧瞧。”
“在後面藥磨上。”白璇說罷，扶着石洞壁站起身來，去給樨娘把東西取來。
樨娘看到東西，眼前一亮，連帶看着白璇也順眼了幾分。那羅剎林不是好闖的，雖然自己已在白璇進去之前就給她除去了一些阻礙，但剩下的也夠她受得了。她正想着，餘光瞥見白璇的衣袖似乎破了幾處，便問道：“胳膊上是怎麽了？被蛇咬到了？”
白璇點了點頭。
樨娘冷笑一聲，“真是廢物，連那麽幾個小玩意兒都應付不了，白溫景還想指望着你做什麽？”
說罷，她從懷裏拿出一個巴掌大的小藥囊丢給了白璇，道：“一外敷一內用，別死在我這兒。”
她這番舉動倒是讓白璇又增了幾分疑惑，便問道：“樨娘，你既然不想殺我，将我帶到這裏又是為了什麽？”
“怎麽？你莫非還一心求死？我聽聞你師從秦良，學得了不少醫術，便想看看秦良這高徒是否有愧師門……你在這裏待七天，若是七天之後配不出給你那姐姐白岚的解藥，你還是自刎以謝師門罷。”
什麽？解藥要她自己來配？白璇猛然想到自己在小石屋裏看到的幾本書，想叫住樨娘再問個究竟，可是樨娘卻頭也不回地走了，根本沒有理睬她說了些什麽。
白璇恍然大悟，急忙回到了那間石屋裏，她把書架上的書都搬了下來，果然除了她已經看到的那幾本，藏在最裏側的大部分都是醫書，上面記載了各種江湖藥方，還有解毒療毒之法。
“滴——”系統的聲音在識海中響起，“讀完石屋內全部醫書，獎勵為妙手回春技能。支線任務完成。”
這下白璇是不讀也得讀了。樨娘決計不會是因為好心才讓她來看這些醫書，可她如今騎虎難下，只能将錯就錯。
石屋內光線昏暗，白璇将書都搬到了外面，坐在小石橋邊細讀。也多虧了她幾乎過目不忘的記憶力，雖然看久了仍是有些疲倦，幸好看過的東西都記了個大概。
只是白璇越看越是心驚。起初她以為那些藥方都是用來療毒，可在她将整本書讀過之後，卻發現每本書裏所講的藥方藥材，重新搭配之下非但不能解毒，反倒是她曾經聽秦良講過的許多據說已經失傳的奇毒！
看完了大半的書之後，白璇望着堆在地上的幾百本古籍，頗有些心寒。
醫者濟世救人，該匡扶正道，雖然不是不能去懂毒，卻不能過分鑽研，像她如今這般，又算是如何呢？
白璇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幾經猶豫，想要把書放下，卻在手上松動的一瞬間，又聽到了系統的警告聲：“支線任務直接關系主線，支線任務失敗，主線劇情将崩潰。”
她從剛來到這個世界時就知道，這根本是一盤絲毫不能行差踏錯的棋，不管過去做的事是否有疏漏，如今都走到了這一步，而且白岚還在等她……
白璇重新把書拿起，接着把剩下的幾百本看完了。
她不分晝夜地讀了整整兩天，樨娘竟然沒有進來打攪過她，一刻都沒有在她眼前出現。
根據這些醫書所記載的內容，白璇隐隐地摸到了一些眉目，只是她尚且不能下定論。而且要救的人是白岚，更讓她難以抉擇。七醉之毒難解，其實不只在于它的解藥配方，更在于劑量，多一分會加重毒性，少一分導致血逆，一旦出錯就是死局。
她把所有書都看完時，已經是筋疲力竭，就在橋頭昏睡了過去，直到她來這裏的第四天清晨，才醒了過來，五髒廟已然是要翻天了。
樨娘好像還在外面烤野味，白璇聞着那味道更佳饑腸辘辘，覺得自己能把那野味連皮帶骨頭地吃了。
她走出去的時候，樨娘只是擡起頭随意地瞥了她一眼，然後就把藥筐又從角落裏拽出來丢給了她，道：“給我去采藥，到千丈崖下尋來紫靈根。”
紫靈根生在危崖峭壁夾縫之中，又因其生命力脆弱，極難遇到完整無損的紫靈根，殘缺的即使尋來，藥效已然失了大半、毫無用處，也不知樨娘這次要紫靈根是意欲何為，上次她尋來的白菌還放在那裏一動未動呢。
白溫景在山莊裏等到第四天，兀述每天派回來的人都說白璇音訊全無，連沈晏也不見了蹤影，他心中無比焦急，坐立難安。
白岚不知為何忽然有了些好轉，至少臉色不再像之前那幾天一樣駭人，只是額頭溫度依然灼熱，白溫景還是不能安心。
若不是褚遂安那日回來告訴自己白璇尚且平安，他只怕早就不管不顧地出城去尋了，只是褚遂安只帶了平安的消息，卻并沒有透露半點璇兒現在所在地方的訊息，白溫景想找也不知該去何處找。
他尚且心緒難平，忽聞白岚房中有異響，接着就見雪柳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手上攥着一張字條。
“莊主不好了！方才有人用飛镖把這個射到了岚小姐床頭！”
白溫景想起白璇臨走前看到的字條，趕緊從雪柳手裏接了過來這張，卻見上面只孤零零地寫了一行意味不明的字：
金陵城上玉雕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