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晃小半個月過去了,對于程君一來說,這日子還是一樣過,可是腦子裏那些念頭不僅沒有淡下去,倒是跟着這時間慢慢發酵,像是一個毒瘤一樣落地生了根。
今早程君一從大堂路過的時候,正好看見了師弟師妹在學武,高一屆的師兄在糾正他們的動作,就像是一個無形的框架将每個人都綁住。程君一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天自己見到昳陽派的那個情形,每個人都做自己的事情,寧靜自由,順應本心。
下午,程君一在打坐的時候,明論真人毫不留情的敲了他的頭。
“心浮氣躁,難成大器。”
程君一摸了摸頭,看着明論真人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想集中注意力繼續,明論真人卻擺擺手說道,“罷了,罷了,你的心不淨,徒留無益,退下吧。”
程君一沒有說什麽,告了退便退了出去。
程君一站在望臺上,從這裏可以看見山下的風景,就像是俯瞰人間一般。
道是什麽?
如何修道?
為何修道?
程君一不懂。
以前他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可是自從去了昳陽山,這些念頭總是盤桓在他腦子裏死死的纏着他,那平靜的心也漸漸變得動搖。
“大師兄,羅般師尊找你。”一個弟子的聲音突然打斷了他的思緒。
程君一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羅般師尊身形富态,總是笑眯眯的,看着頗有種彌勒佛的感覺,他在與陽派掌管物品財務以及相關的活動等大小事務,這次修仙大比就是由他負責籌備的。
“君一,你可來了,這個事情可愁死我了。”羅般師尊正坐在紫檀雕花椅上,笑呵呵的看着他,一點都看不出有什麽發愁的樣子。
程君一恭敬的走了進去,隐隐覺得這個場景有些熟悉,上次昳陽派的請帖沒人去送,羅般師尊就是這樣将他騙進來的。
“師尊有何事?”
羅般師尊笑眯眯的看着他,開口說道,“君一你也知道,這修仙大比結束好長一段時間了,可是這魁首懸空,我們修仙大比可是有彩頭的,這昳陽派一轉眼就不見了,我們與陽派當然得信守諾言,他們沒人來領,我們不是還得差人給他們送過去。”
修仙大比是各大門派公認的比試,修仙大比的魁首除了鞏固本門派的地位外,還可以得到一筆令人羨慕的丹藥武器。
這些東西都是由與陽派保管的,可是這一屆昳陽派明顯處于上風,而這與陽派更是沒有這個道理将東西留下,可是這昳陽派不知道是根本不知道這個規矩還是根本看不上這些東西,一直到現在也沒個準信。
按照羅般師尊的意思,現在是要找一個人将這些東西送過去。
“你說說那昳陽派,也真是不識擡舉,打到一半就走人,這把我與陽派當什麽了?不過我們大人有大量,就以德報怨吧。”羅般師尊笑呵呵的看着程君一。
“弟子明白。”
“那就好。”羅般師尊笑着說道,“明論老弟說你最近老是靜不下心,我看你是惦記昳陽派的那個小子是不是?”
程君一一怔,臉色也有些不自在。
“我知道你一直念着和那個小子分出個勝負,你直接過去找那個小子打一架,然後心裏就踏實了。就當給自己散散心,可以多幾天再回來。”羅般真人繼續笑着說道。
“……”
程君一再次懷着複雜的心情來到了昳陽山。
昳陽山地勢險峻奇特,三面都是懸崖峭壁,在雲霧缭繞之間,遠遠看去仿若仙境。
程君一步行走入,上面地勢更高,一望就可以看見昳陽派隐隐在雲霧中浮現。
昳陽派的房屋看上去很簡單,特別是與與陽派相比,昳陽派的建築就像是普通的民居,隐匿于山間。
程君一往上走,看着有一個人站在那兒喂雞,身形粗壯,穿着簡單的粗布藍衣,程君一一時頓住了腳步,待到那人微微側過身來的時候才恭敬的叫了一句,“樂儒道友。”
樂儒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頗為意外,笑着說道,“程兄,好久不見。”
樂儒将手裏的糧食全部散盡,那些雞相當歡快的争搶着,樂儒咧開嘴一笑,拍了拍手上的灰走了出來。
程君一看了這場景,有種相當微妙的感覺閃過,還未待細細分辨,便已不知所蹤。
樂儒笑的頗為憨厚而又爽朗,“上次走的匆忙,這次多留幾天,嘗嘗我的手藝。”
程君一待人接物一向有分寸,可是面對對方這樣熱情的舉動,卻叫程君一有幾分手足無措了。就好像他們不是修仙之人,只是普通的山中人,彼此熱情的招待着來自遠方的客人。
樂儒不是一個善于言談的人,可是他身上卻有一種罕見的質樸,熱情,讓人沒有理由讨厭他。一來一往,居然和程君一熱絡了起來。
程君一說明了來意,樂儒告訴他這幾天白曳在閉關,不如多留幾日,這昳陽山的風景也很夠看。程君一沒有推辭,自己心裏也是想留下來,便應了下來。
程君一進來的時候就一直在打量四周,和樂儒談着談着就說到了這次的修仙大比,問昳陽派其他弟子為什麽不去,樂儒說大家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沒人陪師尊去,程君一沒有評論,一時間又談到了花佚。
樂儒手腳麻利的幫程君一整理着屋子,笑着說道,“那小子性子古怪,本來應該在水天一線的,不知道為什麽就跑了出來。”
“水天一線?”
“是個小島,在海中央,遠遠看上去就像是在水天交接處一樣,是個安靜的地方。”
程君一心頭一動,接着問道,“他不在昳陽山修煉?”
“他八歲的時候就去了水天一線,現在已經十年有餘了。”樂儒頗為感嘆的說道。
程君一心頭十分詫異,可是又不好問的太多,倒顯得自己無禮。
樂儒手腳粗大,幹活相當利落,幾句話便把屋子收拾好了,又笑着說道,“花佚那小子正帶着一波小弟子摸魚呢?就在這林子後邊有條小河,程兄要是有興趣可以過去看看,我還要劈柴,就不在這裏饒舌了。”
樂儒說完便走了,程君一便依着他所說往山後的那個林子中去了。
昳陽山地形複雜,程君一往後面的林子裏走,這兒樹木長得相當高大,看上去少說也有幾百歲了,碩大的樹冠将天全部遮起來,只能投下細碎的光亮,倒是有幾分遮天蔽日的味道。
程君一往裏走了幾步,就聽見了淅淅瀝瀝的水聲還有人肆意暢快的笑聲。
“得,爺不跟你們露一手,還當師兄我治不了你們這群小兔崽子。”這是花佚的聲音。
程君一從樹後走出來,就看見花佚将褲腿挽的高高的,白皙如玉的小腿一大半沒入水中,一小節露在外面在陽光下顯得份外白皙耀眼。花佚穿的是極其簡單的粗布衣服,一根帶子勒出了與普通男子相比較細的腰肢,頭發被一條發帶紮的高高的,可以看見白皙的脖子形成相當完美的曲線。
花佚眉眼依舊豔麗,叉着腰,惡狠狠地瞪了身後的小師弟一眼,轉身就彎着腰盯着水面。
身後的小師弟吐了吐舌頭懶洋洋的看着他,悠哉悠哉的說道,“師兄,不能用法術哦。”
花佚再次惡狠狠的瞪了對方一眼,“師兄我是那麽沒有信譽的人嗎?你們這小兔崽子就等着吃魚骨頭吧。”
身後的小師弟們不知天高地厚的對着他做鬼臉,完全沒有對師兄的敬畏。
這幅場景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兄弟在盡情嬉戲,程君一想起來自己門派的師弟對自己畢恭畢敬的樣子,對眼前的情形竟生出來幾分羨慕的心思。
花佚的袖子挽的很高,露出白皙纖細的胳膊,彎下腰,看着水面在水裏,一時沒有動作。
“師兄,再不快點天都黑了。”身後的小師弟一臉嫌棄的催促着。
“小點聲,你把魚都吓跑了。”花佚低聲喝道,眼睛盯着水面。
突然花佚一下子紮進水面,下手極快,一時間水花四濺,後面的小師弟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花佚舉起一條大魚,得意洋洋的說道,“來,瞧瞧,爺的成果。”
小師弟們驚訝的瞪大了眼,看着花佚手裏的大魚連聲叫好。
“你們這群小兔崽子,還不快去給大爺生火烤魚。”花佚對着那群已經傻眼的師弟趾高氣揚的叫道。
花佚一時得意忘形,那手裏的魚也不安分,突然一個撲騰又撲進了河裏,小師弟們一看到手的午餐飛了,連忙在一旁叫喚。
花佚轉身一下子按住了那條魚,結果一個沒站穩,噗通一聲把自己也摔進了河裏,濺起大片的水花。
河水不深,花佚幹脆坐在河裏,舉起那條不安分的魚,得意洋洋的沖着後面的小師弟揮舞着,興高采烈的說道,“總是抓住它了,區區小魚怎能逃出我如來佛的手掌心。兔崽子,快來搭把手,咱們今天就吃它了。”
程君一在一旁看着這一幕,花佚的碎發頭發粘在了臉側,整個人憑添了幾分妖媚,可是那笑容卻近乎一個天真的孩子,肆意歡樂,暢快灑脫,在陽光下耀眼的讓人不能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半步。
小師弟們一副恭敬樣子将大魚從花佚手中接過,然後撿柴的撿柴,生火的生火,剖魚的剖魚,五六個小師弟一下子高高興興的上了岸。
“喂,你們倒是拉我一把呀!小兔崽子。”花佚看着小師弟興高采烈的接過了魚,居然就沒有一個人順手拉他一把,花佚只有坐在水中幹瞪眼。
“師兄,你自己站起來呗,我在忙。”剖魚的小師弟看着魚眼睛都不擡一下的對他說道。
花佚瞪着眼睛愣在了原地,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程君一看着好笑,伸過手去,花佚抓着對方的手站了起來,看着對方的臉思索良久,開口問道,“你是……”。
花佚的反應在程君一意料之中,程君一帶着溫和的笑容對他再次說道,“與陽派程君一。”
花佚如夢方醒的看着他,然後說道,“我記得你,程君一,我還欠你一次比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