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樂儒一進門就看見了白曳站在窗前,平靜的看着遠處,此人一襲白衣,負手而立,只是尋常的動作,在白曳做來,卻多了那天下獨一份的清冷卓絕之意。
樂儒走進去,一聲不吭的就跪了下去,低着頭,沉聲說道,“弟子無能,翻遍了這昳陽山也找不到花師弟。”
白曳沒有說話,只是久久的看着窗外,明明是百年不變的景色,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什麽。過了片刻,白曳才開了口,平靜清冷的聲音無端端帶了幾分嘆息。
“他既不想回去,便由他去吧。”
樂儒聽了白曳的話,沒有說什麽,垂下眸子,看不清他的神色,低聲應道,“弟子明白。”
花佚和程君一走進了雅間,這雅間視野極佳,寧靜悠然的湖水緊緊地卧在窗外的山腳之下,偶爾送進幾縷湖上的清風,讓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那湖水卧于山腳,水天一色,此處看來,竟是給人處于浩渺天地之間的錯覺。若是文人墨客見了此景,少不得賣弄一番,抒發內心的悠然情懷。
花佚打量了一下這屋子,上好的紫檀雕花木,一等一的龍涎香,這屋子從桌椅板凳再到香薰帷幔,無一不是極品。
花佚笑嘻嘻的走了進去,直接一屁股在桌子邊坐了下來,倒了一杯茶,品了一口上好的碧螺春,看着程君一笑着說道,“這望江樓果真是好地方,花佚活了近二十年,居然還沒見過這樣精致舒坦的地方。”
程君一笑着說道,“這望江樓的臨江仙居一向是可遇不可求的,在這兒吃一頓飯那常常是平常人家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夢想,我不過托了與陽派這個名頭,望江樓的掌櫃希望與陽派能夠庇佑一二,所以才給了我這個方便,要不然,以我這微薄的財力,怎敢邀花兄上這兒玩樂?”
花佚聽了哈哈一笑,眼睛微微眯起,豔麗的灼人,“如此說來,我更要好好享受這地方了。”
程君一沒來由的一怔,笑着說道,“這地方哪裏算是難得,依我說,昳陽山的風景才是真正天下無雙。”
花佚笑了笑,沒接話,只是低頭抿了一口茶。
這時候小二開始上菜了,望江樓是谷陽城最有名的酒樓,其菜色也是精美無雙,據說不知是哪個朝代的帝王出巡以後,聽說了這望江樓的美食如此誘人,便特意跑過來嘗嘗,哪成想這帝王嘗過之後居然失聲痛哭,旁人問他為什麽,他竟然說吃了這等珍馐美味,才知道他一朝天子日日食用的美味不過是一豬食。
這傳言當然是真真假假,也沒人去求證一下,到底是不是有一個因為覺得自己吃的是豬食而痛哭流涕的皇帝,但是這望江樓的美名倒是因此傳開了,從此這來的人更是絡繹不絕。
店小二先上了一小碟豆腐皮包子,白白胖胖的小包子上面點綴了一顆枸杞,紅白相配,煞是可愛。
花佚夾了一個,一口咬開,豆腐之中的香味一下子在花佚的口中暈開,豆皮将其中的香菇青菜的香味鎖的緊緊地,在加上其本身的獨特風味,一口咬下,香氣撲鼻,直教人回味無窮。
不過眨眼之間,盤中的包子已經少了兩三個,程君一看着花佚就像是一個貪吃的小孩吃的腮幫子鼓鼓的,眼睛亮晶晶的,哪裏還有第一次見面時的妖冶模樣,只覺得有些好笑,內心更是不知為何有種莫名的情緒浮現。
“這包子真好吃,怎麽做的?”花佚一邊吃還不忘向程君一提出自己的疑惑。
程君一笑着說道,“這豆腐皮包子的關鍵就在這豆腐皮上,豆腐磨碎點鹵後,再入缸,以石膏末收者。大抵得苦、鹹、酸、辛之物,皆可收斂耳。其表面凝結之物,揭取晾幹,方可制成。而這包子便是将豆腐皮裁成小塊,包餡成兜子,以麻線收尾,蒸熟成型,再去麻線,這才成為我們看見的豆腐皮包子。”
花佚一臉驚奇的聽着,小小的一疊包子居然費了如此功夫,實在是讓人驚奇。這望江樓也不愧為天下第一名樓。
兩人說話期間,店小二又上了許多稀奇的菜式,原本空蕩蕩的桌子不知不覺就被鋪滿了。這些菜賣相精美,香氣怡人,各個令人食指大動。
程君一笑着将一疊菜推到花佚面前,笑着說道,“來嘗嘗這道金銀蹄,這是用醉蹄尖配火腿煨至極爛,口感濃郁鮮香,實在不得不嘗的一道名菜。”
花佚吃了一口,笑着贊嘆,“果然美味。”
程君一極為熱情的給花佚布菜,說起這些名菜來那是滔滔不絕,說這蒸螃蟹是來望江樓絕對不可錯過的鮮美滋味,又說這茄鳌是怎生從平凡的茄子一步步變成此等美味,還說這野雞崽子湯是如何鮮美爽快。
花佚聽到新鮮有趣,各個菜都動了筷子,程君一還熱情的給他說着胭脂鵝脯。
沒過多久,這眼前的菜色便少了不少,花佚吃的有些撐着了,程君一還熱情的推過來一碗糖蒸酥酪,讓花佚嘗嘗。
花佚本是想推卻的,可是那玩意實在是香甜可口,等花佚發現眼前的糖蒸酥酪已經見底了的時候,他已經撐得走不動路了。
花佚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笑的極為自然坦蕩,“一時沒見過這麽多新鮮玩意,一不留神撐得走不動路了,還讓程兄見笑了。”
程君一看着花佚一臉餍足的的坐在那兒,整個人懶洋洋的,看着就像是一只漂亮的貓兒,不由得笑着說道,“你那是沒見過我羅般師尊,他每次下山就來這望江樓,結果吃完之後硬是賴在這兒,說自己走不動路了,還逼着望江樓的掌櫃把他送回去。”
“如此說來,你那位師尊真是個有趣的人,改日必要好好見上一面。”
花佚嘴角上揚,看上去非常安适愉悅,慵懶的神态之中卻不知不覺染上了幾分豔麗妖冶,一襲紅衣更是肆意彰顯他的風流韻味。
花佚算是在程君一的住處落了腳,程君一身為與陽派的大師兄,自然是有一個獨立的院落,地方清靜寬敞,平時沒有什麽人來,倒也是方便。
這幾天程君一倒真是一個好向導,領着花佚從街頭雜耍看到谷陽奇景,簡直是恨不得将自己在谷陽城二十多年的所見所聞讓花佚一同分享殆盡。
花佚自從八歲以後,更是從未涉足人世,見了這些稀罕玩意,更是日日覺得新鮮有趣,兩個人玩的更加肆意歡快。
約莫過了幾日,程君一帶着花佚來聽戲,在谷陽城的東南角有一個大戲院,走進去交點茶錢就可以在這兒聽一天的戲。程君一帶着花佚進去的時候,裏面沒有多少人,大多是一些富貴閑人,眯着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可是手卻跟着唱戲的聲音打着拍子。
臺上的小生聲音清脆動人,咿咿呀呀的聲調之後留給人無盡的韻味,濃妝豔抹的一張小臉上一雙眼睛格外出彩,一嗔一怒一笑一蹙的味道全從這眼裏出了,看得花佚一臉驚奇。
兩個人找了個清靜的地方落了座,花佚看戲,程君一看他,這臺上的戲子眼裏縱有再多的情義,在程君一眼裏卻遠不如花佚無意一瞥富有風情,多日相處,沒解了相思苦,倒讓這邪念去向了更加深的地方,藥石罔顧,非剖腹掏心所不能解。
程君一微微一怔,回過頭再看花佚依舊全神貫注的聽着戲,一雙桃花眼顯出別樣的風情。
程君一微微錯開目光,突然感覺對面角落似乎有人窺探,擡眼望去,只見那角落中坐着一個白發老者,些許花白的頭發看着亂糟糟的貼在臉的周圍,一塊黑布将他從頭到腳包裹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張布滿皺紋的臉,以及像條蛇一樣直勾勾的盯着他們的眼睛。
那人看見程君一的目光掃了過來,用枯手舉起一杯茶,對着他們點了點頭,笑的十分古怪,似乎在向他們問好。
“怎麽了?”花佚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從臺上收回了自己的注意力,低聲問道。
程君一沒有說話,只是看着那個老頭,花佚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那個老頭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專心致志的聽着臺上的戲。
“那個人我記得,是全書老者,贏了光頭胡某,卻敗于幻海弟子手下。”程君一對花佚說明了對方的身份,緊接着皺着眉頭說道,“這個全書老者一直有點邪門,我們還是不要招惹為好。”
花佚聽了,滿不在乎的說道,“說來說去,也不過是我的手下敗将,有什麽值得在意的,再說,我們好端端的又怎會去招惹他?”
花佚說罷,便繼續聽戲了,程君一無奈的看了對方一眼,不過想到花佚的實力也确實吃不了虧,也就沒怎麽在意了。
臺上的小生依舊咿咿呀呀的唱着,幹淨動人的嗓子勾着不少人随着他一起置身于臺上那情境中起起落落。
“皆是有情人,奈何錯了緣分,枉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