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這天,程君一和花佚回到與陽派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昏暗了,花佚嚷着要沐浴,程君一便替他找好了換洗的衣服,然後便退了出來。
程君一這幾天都和花佚膩在一起,一時分開了,竟生出來幾分手足無措的意思,只拿了一本經書坐在院子裏看了起來。
沒過多久,突然來了一個小師弟,說是明論真人找他,讓他現在去一趟。程君一說了聲知道了,便讓小師弟回去了。
程君一走到明論真人的院落門口時,就看見明論真人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看見他來了,招了招手,讓他進來。
明論真人有近兩三百歲,看起來不過三四十,五官頗為嚴謹,嘴唇時常抿成薄薄的一條線,由于經常看見他皺着眉頭,不怎麽笑,看起來總是讓人覺得刻板嚴肅,難以親近,這讓弟子們多少都對他懷着敬畏之心。
“師尊。”程君一恭敬的喚了一聲,站在明論真人面前,等着明論真人發話。
明論真人皺着眉頭看了他一眼,嘴唇抿成一條薄薄的線,“君一,這幾日你非但沒有練功修行,反而日日下山,為師知道你自小天資聰穎,後天更是一向勤勉苦修,所以才有些詫異,想問問你,這幾日的所作所為到底是因為何事?”
程君一聽完明論真人的話便明白了,明論真人一向是看着他長大的,自己一連數日不曾出現于無塵堂也就罷了,更是頻頻下山,也難怪明論真人會覺得奇怪了。
程君一一時無法,只好老老實實的禀告道,“啓禀師尊,是有一位弟子的道友來訪,弟子想讓他領會一下谷陽城的繁華盛景,故而這幾日都陪伴在他的左右,未曾禀報師尊,還望師尊恕罪。”
明論真人聽完頗為詫異,“道友?你一向性情寡淡清冷,待人接物也是一向疏遠有禮,這位道友是何人,居然引得你如此相待。”
程君一心知瞞不過去了,只好全盤托出,“啓禀師尊,是昳陽派的弟子花佚。”
明論真人眉頭一皺,神情有些古怪的看着他,“昳陽派?”
程君一摸不準明論真人的意思,只是老老實實的應道,“是。”
明論真人看着程君一一眼,這才語重心長的說道,“君一,你可知道進來江湖上的傳言?”
“什麽傳言?”程君一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明論真人似乎早就料到一般,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不久前有人放出消息,這昳陽山上有一件神物,得此神物,修仙便可事半功倍,不過百年,即可飛升。”
明論真人看了一眼程君一詫異的神情,頓了頓繼續說道,“這傳說中的神物在各個修仙門派中引起軒然大波,已經有不少的門派因為這個傳言而蠢蠢欲動,他們說昳陽派獨享神物簡直是天理不容,一心要去讨個說法可是又害怕昳陽派的實力,只能在暗處觀望着伺機而動。”
程君一聽了滿臉愕然,過了片刻才說出一句,“簡直荒謬至極!”
明論真人沒有看他,只是繼續冷笑着說道,“這昳陽派近來樹大招風,先是以不過五百年的根基被譽為天下第一修仙大派,緊接着又在修仙大比上大出風頭,這傳言大家也是真真假假的聽着,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修仙之法大同小異,偏他昳陽派與衆不同,這些年更是人才輩出。大家都不是傻子,要說這昳陽山上沒有什麽神物,又有誰信!”
程君一聽了,突然內心一動,脫口而出,“這不可能。”
明論真人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冷笑着說道,“你怎麽知道不可能?君一,你也不過上過兩次昳陽山,加起來也不過停留了半個月,你怎麽就知道這昳陽派到底是老老實實修仙還是受了什麽神物的庇佑?”
程君一剛想反駁,明論真人伸出一只手示意他住嘴,将他要說出的話關在了喉嚨裏。
明論真人看了程君一一眼,冷笑着說道,“這是與不是都和我們與陽派沒有什麽幹系。我們與陽派行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是千年以來的名門正派,不管他昳陽派是怎麽個東西,到底是不是有那麽個神物,我們與陽派向來走天地正道,行浩然正氣,這些雜事都和我們與陽派沒有半分關系。”
“君一,師傅今天和你說着話的目的就是想告訴你,昳陽派現在明裏暗裏被不少人惦記着,這局勢亂的很,凡事多留個心眼,無論是對那些不認識的人,還是自己熟識的人。”
“你這幾日修行落下不少,等你那位道友回去,自己補上。你要記得,你是我與陽派的大弟子,不要将自己卷進一灘爛泥裏。”
明論真人說完便示意程君一離開了,甚至沒有給他半分說話的機會,程君一就像是嗓子裏卡了個魚刺,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實在是難受。
最終程君一還是沒說什麽,告了退,便從明論真人的院落離開了。
程君一知道,明論真人對昳陽派沒有什麽好感,無論是對昳陽派那一直以來清冷孤傲的處世态度,還是修仙大比中花佚對自己不戰而降的敷衍了事,都讓明論真人對昳陽派的印象跌入谷底。
從明論真人的言談之中可以看出,他對于昳陽山有神物這件事情是有幾分相信的,連明論真人都尚且如此,那不知這暗地裏到底有多少人對昳陽派虎視眈眈。
昳陽山猶如世間最後一塊淨土,沒有人相信它竟會幹淨透徹到這一步,于是那些不相信的人想要将這片淨土撕成一片片的碎片再來檢驗它是否如如傳言中一樣幹淨透徹。
程君一的心情驀然沉重起來,沒有人會相信昳陽山上是那樣天真肆意的人們,他們率真坦蕩,随心所欲,在昳陽山上建造出了那樣一個世外桃源。同樣也沒有人會相信這世間之人所追求的的道法靈力在昳陽派弟子的眼中是那樣的不屑一顧。更沒有人會相信,昳陽山根本不會也根本不用依托所謂的神物。
正是因為沒有人相信,所以他們對昳陽山那傳言中的神物流出貪婪的目光,準備慢慢伸出自己的爪子,而這昳陽山的處境将會因此更加危險。
程君一也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麽,昳陽山有白曳那樣強大的存在,還有一批術法高強的弟子,想來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可是那種不安的感覺一直萦繞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
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妖邪,而是人心中的欲-望。
當程君一進屋子的時候,花佚已經沐浴更衣完畢,他穿着簡單的白衣,長發随意的披散在身後,一只手臂随意的支起他的頭,整個人放松的卧在一張竹制小榻上,另一只手裏拿着一本書,是今天在街頭買的傳奇話本。
視線停了片刻,程君一才走了過去,笑着說道,“一時只找到了與陽派弟子的白衣,沒想到這如此簡單的白衣,花兄穿來也是不凡。”
花佚聽了微微揚起唇角,懶懶的看了他一眼,剛剛沐浴過後的眸子泛着水光,透徹幹淨的猶如一塊墨玉,桃花眼輕輕一瞥,卻又包含這說不盡的風流意味,白皙如玉的肌膚微微泛着熱氣,帶着一種特有的清香。花佚整個人看着懶懶的,可是就是這輕輕一笑,卻又無端端的生出來妖冶豔麗,就像只要勾人心魂攝人心魄的千年狐妖,只需一眼,便讓人心甘情願的為他傾盡所有。
“如何不凡?”花佚笑着問道,眉眼間潋滟多情,眼波流轉。
程君一看着對方,嘴角噙着笑意緩緩開口,“一念若仙,一笑如妖。”
花佚聽了一下子笑了起了,眉眼彎彎,猶如剎那花開,豔麗灼人。
“你這說法還真新鮮,我還是第一次聽見。”
程君一看了一眼對方,也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沒頭沒腦的冒出來一句,“花兄為何喜歡穿紅衣?”
“不知道,天性使然吧。”花佚想了想說道,“我喜歡這樣熱鬧的顏色。”
“那我明日為花兄尋一套紅衣來可好?”程君一輕聲問道。
花佚想了想,笑着說道,“不用麻煩,不過是一套衣服,我又不是女子,這麽在意穿衣打扮作甚?”
程君一聽了,點點頭,也就不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