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這幾天,明論真人和白曳借着求仙論道的名頭明裏暗裏過着招,明論真人來勢洶洶,尋着由頭便趁機發作,卻總是被白曳在不動聲色之間阻擋回去,羅般真人整天笑眯眯的,倒像是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一般,時不時的插科打诨,卻在三人之間形成了一種微妙的氣氛。
這天,明論真人和白曳本在論這修行的內因與外物之間的關系,不知怎麽的,就談起了這師命,程君一違背師命的事情理所當然的被提了起來,明論真人臉色不好,白曳卻是一臉平靜淡然,好似萬事萬物皆不放在眼裏一般,這叫明論真人的臉色更加難看。
羅般真人笑呵呵的在其中打着圓場,可是這時候卻見了花佚和程君一站在那遠處的樹蔭下說話。
明論真人見狀更加不悅,看着遠處的程君一,突然冷聲說道,“這嘴上說的都是虛的,若是要論一論道行,不如讓大家比試一番,當時修仙大比上的魁首到現在可還沒個定論?”
白曳聽了微微蹙眉看着那樹蔭下的兩人,花佚站在樹下,背部靠着樹,歪着身子傾向程君一的方向,程君一站在他身旁,身形颀長,素色白衣,臉色帶着溫和的笑意,樹隙間透下的光斑灑在兩人身上,讓這一幕美好的多了幾分不真實的缥缈意味。
明論真人見白曳不說話,斜着眼睛看了白曳一眼,冷聲說道,“白掌門意下如何?”
白曳還未開口,羅般真人突然笑着開口說道,“白掌門遠來是客,哪有在咱們與陽派的地方跟客人動手的道理?這不是存心招人笑話嗎?”
明論真人冷眼看着白曳,白曳卻只是看着遠處的花佚和程君一,那兩人也不知道說了什麽高興的事情,引得雙方眉眼間具是掩不住的笑意。
“既是上了陽山,那便客随主便吧。”白曳突然輕聲說了一句,然後移開自己的視線,微微垂下眸子,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明論真人嘴角隐隐透出一絲冷笑,招了招手便叫身邊的小弟子去叫程君一和花佚過來。
程君一和花佚一時還有些疑惑,當他們擡起頭的時候便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明論真人羅般真人和白曳,兩人俱是一愣,随即很快走了過來。
“師尊喚弟子何事?”程君一站在明論真人面前,神色微斂,神色謙卑恭敬。
明論真人淡淡的掃了他一眼,聲音平靜卻威嚴十足,“當日修仙大比昳陽派的花佚自願退出,所以你才姑且成了這名不正言不順的魁首,如今你們不妨比試一場,若是你擔不得這個名頭,也好将這個稱號物歸原主,你可有異議?”
程君一先是一愣,很快便明白了明論真人的意思,可是他依舊低着頭,過了片刻才說了句,“沒有。”
明論真人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微微點了頭,然後冷眼看着一旁的白曳。
白曳目光平靜清冷的看着花佚,輕聲說道,“佚兒,你當時任性欠了一場比試,如今也該還了。”
花佚聽了,微微揚起唇角,眯起眼睛看了明論真人一眼,笑着說道,“當時是花佚的過錯,如今明論真人提了出來,花佚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羅般真人笑着說道,“如此看來,今日可是有一場熱鬧看了。”
一行人往比試臺走去,與陽派的弟子們聽說了有這麽一回事都不約而同的跑過來湊熱鬧,臺下來了不少弟子,最前面的是白曳明論真人和羅般真人。與陽派是一個大派,程君一更是與陽派人人敬仰的大師兄,這消息一傳出來,與陽派從外門弟子到雜役差使都少不得過來開開眼,這陣仗雖不及修仙大比那麽熱鬧,現在看來卻也是不容小觑。
花佚一襲紅衣站在一方,妖冶豔麗,程君一素色白衣立于另一方,翩翩君子,溫潤如玉。程君一手持長劍,看着對面的花佚,隐隐想起了他初次見到對方的時候,那時亦是如此,一襲紅衣,帶着那份骨子裏的張揚妖冶,叫人不能将視線從他身上移開半分。
“今日,你也不用任何兵器?”程君一挑眉看着他,眼底隐隐帶着笑意。
花佚聳聳肩,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嘴角微微帶了些許笑意,“我用不慣兵器,還是這木條用的順手,修道之人,自當遠離這些帶有戾氣的物件。”
程君一将劍橫于眼前,寒光一閃,神情嚴肅的看着花佚,正色說道,“我不會讓你的,你也不必留情。”
花佚勾唇一笑,眯着眼睛看着對方,“你擋得住我嗎?還大言不慚的說要讓我?”
花佚話音剛落,突然身形一閃,木條似劍,一下子便從程君一的咽喉處揮過,動作利落敏捷的叫人看花了眼,程君一向後一閃,以劍防守,一劍一木條,那豔麗的紅衣便和這素雅的白衣交纏在了一起,招式往來之間招招驚險,叫人看的目不暇接。
臺下的弟子都不由得斂聲屏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上面,而坐在前面的白曳和明論真人也是神情嚴肅,将目光一直放在臺上。
花佚飛身向前,程君一本能地向前一刺,卻又在片刻之間微微将劍身錯開,花佚錯身而過,木條卻一下子打在了他的手上,浮現出一條淡淡的紅痕。
花佚眯起眼睛看着對方,冷聲說道,“若是你對敵人都是這麽一副菩薩心腸,那便給我滾下去。”
程君一聽了,劍光再次閃過,毫不留情的沖着花佚的身前刺去,花佚側身一閃,微微揚起唇角,“這點招數,也能讓我受傷?拿出你的真本事來。”
說完,花佚再次毫不遲疑的對着程君一進攻,程君一反手格擋,兩人的毫無顧慮,程君一的劍意也更加淩厲懾人。
程君一天資聰穎,靈力深厚,花佚也是天資過人,又得白曳的傳授,兩人皆是道行不淺,一時鬥得難解難分。
“你這劍意淩厲而又不失沉穩,實在是難得一見。”花佚說完,對着程君一又是一擊,招式往來之間,只見紅衣微動,快若閃電,剎那驚心卻又于人回過神來之時消失在眼前。
“你這功夫卻是來的奇怪,叫人實在是摸不透。”程君一回了句。
“如何奇怪?”
“仙不像仙,妖不似妖,鬼魅難測,捉摸不定,實在是古怪至極。”程君一說着擋住了花佚的進攻,反手一刺。
花佚突然怔在了那裏,看着眼前的人白衣清冷,一把寒光凜凜的劍向着他刺來,似乎與記憶深處的某個畫面開始重合,将腦海深處的某個畫面開始喚醒,而那清冷無情的聲音不斷地在他的腦海裏回響。
“仙不像仙,妖不似妖,如此古怪難測,卻不過是跳梁小醜罷了。”
那人白衣勝雪,幹淨的容不下一絲污穢,而那把鋒利無比的劍身便刺入了他的身體,片刻之間,鮮血四湧,眼前的天地一時漸漸歸于黑暗。
花佚癡癡地看着自己眼前的畫面,一股劇痛從自己的心口傳開,花佚還沒來得及尋找自己究竟是何緣故讓他沒有傷口卻感受到了這種窒息般的疼痛,這時候一把劍卻刺入了他的身體,就在那個隐隐作痛的地方,與記憶中的某個畫面漸漸重合,花佚微微擡頭,順着那劍身看去,程君一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眼睛裏滿是詫異與驚慌。
白曳突然站起身來,皺着眉頭,神色嚴肅的看着臺上,白衣清冷,叫人感受到一種不可冒犯的威壓。
花佚的心口大片鮮血湧出,殷紅的血液與豔麗的紅衣融為一體,叫人看的心驚,花佚漸漸支撐不住跪在了地上,程君一見了這一幕,雙手微微顫抖,跪在了花佚的身旁,顫顫巍巍的摸着花佚的臉,聲音輕柔而又帶着恐懼慌張,“你剛剛為什麽不躲開?為什麽?你明明可以躲開的!”
花佚臉色有些發白,動動嘴唇想要說什麽,可是卻最終什麽都沒有說,一下子失去了意識,倒在了程君一身上。
程君一內心止不住的恐慌,眼前只看得見一片豔麗的紅色,花佚的頭倒在他的身上,他扶起花佚,顫抖着手想要給對方療傷,卻突然被一雙修長白皙的手止住了。
程君一擡頭一看,只見白曳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微微抿着嘴,看着他,用一只手将他要為花佚傳輸的靈力止住了。
“修仙大比之戰,與陽派這魁首當之無愧,小徒頑劣,如今也與諸位兩不相欠了。”
程君一此時大腦一片空白,只是試圖為花佚擋住胸口不斷流出的鮮血,那鮮活的溫度幾乎讓程君一的皮膚被灼傷,他不知道白曳的意圖,可是聽見這番話卻沒來由的讓程君一心頭一震,一股寒意在心頭蔓延開來。
白曳說完也不管臺下人的反應,突然伸手封住了花佚的幾處穴位,然後将花佚從程君一的身側抱了起來,原本張牙舞爪的人兒此刻溫順脆弱的就像是一只剛剛出生的小貓。
那清冷的白色包裹起了眼裏的紅,程君一身上的白衣染上了血跡,手上沾滿了花佚的鮮血,怔怔的看着白曳抱着花佚遠行,程君一腦中極其懊悔混亂,可是看見了這場景,程君一的心頭突然出現了一種荒謬的嫉妒失落感,特別是當白曳将花佚從他的身旁抱走的時候,那感覺實在是太過鮮明,那一刻,程君一甚至覺得,白曳是要将這個人從自己的身邊永遠的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