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好像在哪兒見過?】
此時的正門處,帝國三皇子殿下遲疑地眯起眼睛。
整座宴會廳星光迷離,人影在眼前晃來晃去,西法聽不清那些前來打招呼的人在說什麽,他頭疼地按住額角,想讓大腦勉強清醒個一時片刻,然後又擡眼朝盡頭的那扇窗看了過去。
準确的來說,他是在看窗前站着的人。
剛才只是不經意間的驚鴻一瞥,在這類以社交應酬為主的特殊場合,那人沒有同伴陪同,只安安靜靜地站在角落裏喝酒,顯得過分低調,可放在穿梭交際的賓客之中,他的靜止仿佛又格外的引人注意。
西法方才被灌了太多酒,現在整個意識都是恍惚的,但這并不影響他做出判斷——那是個寂寞落單的獵物,而且還是個漂亮的禁欲系美人,這要是不過去安慰一下,那也太有失風度了!
候在一旁的侍者見西法醉得不輕,忙快步走到近前,低聲恭敬道:“三殿下,隔壁有準備好的休息室,那裏安靜,您要不要過去坐坐,我再讓人送些醒酒的茶給您?”
西法的心思早就飛了,這番話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他一把搭上小侍者的肩膀把人拉過來,醉醺醺地說:“哎,我問你,那個人——”他朝正對面的那扇窗子的方向揚了揚下巴,“他是誰?”
侍者被對方的舉動吓了一跳,默默松了口氣,才順着西法示意的方向看過去,道:“回殿下,那是軍部年初剛上任的少将,叫蘇逝川,也是老統帥的遺孤,您認識?”
“不認識。”西法醉得接收不全這麽多信息,只隐約聽清楚了名字,剩下的囫囵過了遍腦子,覺着不重要也就沒往心裏去,“但馬上就認識了。”說完,他推開侍者,兀自從旁邊的長桌上取了杯酒,然後故作氣定神閑地穿過大廳,朝窗邊走去。
與此同時,蘇逝川早已經收回了目光,轉過身,一聲不響地注視着窗外。
纖塵不染的玻璃反射着室內旖旎的光線,倒映出一個個模糊的像,大廳內有曲聲也有低語聲,可就算如此多的聲音混雜在一起,他也依然能捕捉到那段有些虛浮的腳步,一點一點靠近自己的身後。
“主人,”十七解除自我休眠,乖巧提醒,“三殿下來了,用不用實時報備距離?”
“不需要,”蘇逝川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他的腳步聲,我聽得出來。”
“您有什麽打算?”十七說。
作為智能體,他的儲備信息一直被系統同步到“狩獵計劃”啓動的前一刻。
換句話說,他非常了解那一世蘇逝川跟西法·特蘭澤之間的關系。盡管無法獲悉太多細節,可既然這是連接兩人命運至關重要的一次見面,盡管三殿下沒能親自參與到計劃中來,但作為未來的攝政王,他必定會成為這一世影響計劃走向核心,那麽為了今後考慮,這人對于蘇逝川來說就必須是友非敵!
十七邏輯清晰,對眼下的局面分析得十分透徹,可他唯獨看不出自家主人的心思。
或許是那個人真的太擅長隐匿情緒了,如果不啓動腦波掃描強行探知思維的話,單憑觀察,就算他能把蘇逝川的神态動作逐一解析,也讀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他對蘇逝川的了解停留在尤納斯博士創建的核心數據庫,但那些資料太過浮于表面,就像一本記錄詳盡的說明書,他熟知每一個文字,可以通過描述構築出一個冷漠強大、無所不能的軍人形象,卻無法深入他的內心。
蘇逝川不知道耳垂上的小銀釘在腹诽自己,放下酒杯,輕聲道:“我打算滿足他。”
聞言,十七猝然回過神來,那句“主人這是什麽意思”還沒來得及問出口,他注意到有腳步聲在後面停下,于是很及時的噤聲了,改用腦波将信息傳達給蘇逝川,他說:“主人,根據檢測結果來看,三殿下重度醉酒,而且看您的眼神有點下流,可能不适合談正經事。”
蘇逝川一哂,回道:“本來就不是正經事。”
十七:“?”
蘇逝川:“到時候你記得自覺休眠。”
十七:“???”
怎麽又要休眠?單純的智能體覺得莫名其妙,這次他又沒說什麽不該說的,人類真是太奇怪了!
兩人身後,剛剛駐足的西法沒有急于開口,而是垂眸注視着面前人的背影。他的目光順着對方筆挺的脊背一路向下,在被衣料束緊的部位逡巡片刻,繼而掃向兩條修長的腿,以及被靴筒包裹的瘦削踝部。
身材真不錯,三殿下在心裏評價,就是穿得太保守了些。
西法一口喝淨剩餘的酒,舌尖輕輕舔過唇縫,在那種微帶酸澀的酒精刺激下,他上前幾步,與那人并肩站在了窗臺前。
蘇逝川一直在等這一刻,直到旁邊那家夥将高腳杯放置在窗臺上,他才好整以暇地側過頭,用一種被打擾了的、略帶訝異的眸光看向西法,沒有說話,他的臉色波瀾不驚,心髒卻仿佛掀起驚濤駭浪那般驟然收緊。
這一年,身為洛茵帝國第三順位繼承人的西法·特蘭澤才剛成年。他的容貌繼承了已故安娜王妃的全部優點,五官長得精致漂亮,他擁有一雙非常好看的眼睛,瞳仁是一種深而剔透的藍,眼型狹長,眼尾處的線條略微揚起,一笑就有種風流不羁的妖冶感。
西法身着雪白色皇室常服,腳下踩了雙長筒軍靴,沒有多餘的配飾,淡金色的長發流瀉而下,讓他的身形看上去極為高挑挺拔。
不由自主地,蘇逝川盯着他臉側垂落的一縷發,竟看得有些出神。
太年輕了,他在心裏感慨,如果不是靈魂回溯,他恐怕早已記不清楚這場晚宴的情形,記不清年僅18歲的西法·特蘭澤第一次與他搭讪時,言辭舉止又是怎樣的輕浮和戲谑。而現在回想,這一切又是何其珍貴,讓人忍俊不禁,也讓人想把這色膽包天的小混蛋好好教訓一頓。
上一世,蘇逝川在成長的過程中深刻體會過同行的排擠和輕視,他只有付出成倍的努力才可能讓旁人忘記他頭頂的光環,繼而去認可他本身。
那時的蘇逝川矜持自傲,自然是看不上像西法這樣玩物喪志的皇子的——所以當這家夥給出了那個暧昧的暗示,手也不老實地撫摸上不該碰的位置,年輕的少将大人完全沒有任何猶豫,當着親臨晚宴的帝國貴族與高級軍官的面,直接把三皇子殿下撂倒在地,再補了一記手刀把人砍昏過去。
現在他就站在面前,仍然是一副圖謀不軌的樣子。
想到這兒,靜候小流氓找上門來的少将大人不禁想笑,他擡眸迎上西法那雙醉意迷蒙的藍眼睛,只等他開口,說出那個荒唐而又直白的要求。
好像是個少将,叫……什麽來着?
三殿下十分頭痛地想,不得不自省喝多了果然誤事,這美人的名字都沒記住,真是太尴尬了!
最終,西法放棄去回憶那個拗口的亞裔名字,他單只手肘撐在窗臺上,歪着頭,狎昵的目光斜斜望着蘇逝川,笑道:“我們……好像在哪兒見過?”
蘇逝川:“……”
蘇逝川頓時哭笑不得,心說這家夥的搭讪水平果然是一如既往的爛。
“是麽?可屬下怎麽沒有印象?”蘇逝川忍住笑意,配合着反問。
“當然了。”西法笑得眼睫微斂,透亮的眸子仿佛蒙着一層水膜,他傾身到蘇逝川近前,細細打量過那人瓷白的肌膚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
軍部什麽時候多了這麽個極品?三殿下貪婪地想。
兩人的距離很近,西法甚至能聞到對方身上幹淨好聞的氣味。這個人的氣質很冷,倒不是那種冷若冰霜,而是一種淡定和從容,與外貌相較起來顯得有些老成。他臉上的笑意帶着幾分疏離,矜持得恰到好處,即便是出席今天的皇室晚宴,他也穿着軍部常服,卻是難得一個能把那種刻板的服飾穿出味道的人。
目光滑向男人微微抿起的淡色唇瓣,西法笑了一下,心說這人也就是假正經。他的行為這麽明顯,對方既不接受也沒表現出拒絕,依然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态度,還站得那麽直,也不知道要給誰看?
“我們當然見過,”他單手繞到蘇逝川身後,環在腰側,然後借着近身的時機又往下挪了幾寸,狀似無意地摸了一把,嘴上繼續道,“我對美人,向來是過目不忘的,如果你也是一個人,不知道介不介意單獨跟我喝一杯?”
十七:“!!!”
“媽呀!”全程默默裝死的智能體終于忍不住了,悲憤道,“這貨太流氓了!竟然敢吃我家主人豆腐?主人您快——!”
再一次被摸屁股的少将大人被智能體吵得腦仁疼,于是從容不迫地一捏耳釘。
十七:“???”
蘇逝川沒有理會炸毛的智能體,對西法淡淡道:“殿下喝醉了,現在時間也不早了,應該早些回去休息。”
西法摸不透對方的心思,但直覺告訴他這句“回去休息”估計是能有下文的!于是初次約炮以為自己抱得美人歸的三殿下當即備受鼓舞,順理成章地勾搭上蘇逝川肩膀,把重量完全施加上去,在他耳側輕輕吹了口氣:“不知道……能不能有勞少将大人送我回去?”
蘇逝川眸底帶笑,忍不住側頭看了眼這個明明比他要高上幾公分,卻強行黏在他身上不肯下來的家夥——明明就是個小鬼,做壞事都做不到點上。
“是,三殿下。”他回道。
“不要去!”十七捂着CPU瑟瑟發抖,痛心疾首道,“這一看就知道沒好事呀,主人!您不能——!”
“安靜!”蘇逝川低聲警告,“不然廢了你。”
十七:“……”
什麽鬼?
十七一臉莫名其妙,難道警示危險也錯了嗎?你們碳基物種心眼那麽多,真的好難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