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這些天去哪了,發生什麽事了?”

徐巍并沒有回應林奕青,卻仿佛突然回過神一般,起身開始一件一件整理東西。他的腳邊放着一個行李箱,看樣子是要将東西都打包進去。

林奕青見了他的動作,更加擔心起來,“你要走麽?你知道薛鴻生病了麽?”

整理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還在彎着腰的背影看上去疲憊不已。

林奕青又急急說道:“他病得很嚴重,發燒昏迷了幾天了。”

“他在哪?”

“在一個叫許川的醫生家裏。”

徐巍直起身,手上的東西灑落在行李箱內。

林奕青看見他轉過身之後的表情,心下震驚,那樣冰冷的目光,如同絕望之人掉入寒窟。

徐巍嘴角幾次動了動都沒能發出聲音,他最後再看了一眼林奕青,也不管對方的阻攔,朝着門口走去。

林奕青跟上他,一直追問:“你不去看看他麽?”

“從此以後,我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了。”

徐巍這麽念着,原本低聲只像是說給自己聽,在林奕青一遍遍的質問下,突然就回頭對着林奕青怒吼道:“他以後怎麽樣和我一點關系也沒有了!”

林奕青呆愣在原地,他從沒見過徐巍這樣憤怒過,被那樣赤紅的雙目無聲地控訴,他再不能提到薛鴻。

他不知道那兩人發生了什麽,誰都沒有和他說過。

林奕青喉嚨緊了緊,還是說道:“等你冷靜下來,我要告訴你一件重要的事,你現在這個樣子,我沒辦法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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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巍卻根本不在意,頭也不回地離開。

林奕青用力握緊了自己的手,直到指尖泛白,關節處的疼痛感傳來。他低垂着頭,知道自己還有很多要做的事。他的生活必須按部就班,考試就在後天,沒有太多時間了。

他相信徐巍會回來,徐巍還是學生,他一定得上學。他也相信薛鴻會醒過來,許川已經和他保證過了。等薛鴻醒了,這兩人就會和好了。林奕青這樣自我安慰着,終于心裏好過了些。

他要做的就是好好考試,好好等着薛鴻醒過來,好好等着徐巍冷靜下來。然後他們再一起解決薛鴻變成狐貍的那件事。

第二天,林奕青下課以後和數學小組的另外兩個備考的同學一起在圖書館學習到很晚。卻沒想到,他錯過了唯一能在學校再見到徐巍的機會。

一直到半夜,林奕青收到薛鴻打來的電話,說他已經醒過來了。

電話裏的聲音聽上去還病恹恹的,和往日裏精力充沛的薛鴻完全不同。

林奕青心裏高興,問薛鴻:“能聯系到徐巍麽?他昨天回家了一趟,我看他心情不怎麽好,你們是吵架了麽?”

電話那邊的薛鴻頗有些心虛地看一眼許川,他已經知道了被人包養是很不光彩的事,徐巍會非常生氣,于是不敢和林奕青多說,含含糊糊幾句就挂斷了電話。

許川給他準備了一些清淡的飲食,煮了一鍋小米粥,正端給薛鴻叫他喝。

薛鴻醒得很突然,遠超過他的期望。人一醒過來,他心裏也輕松了不少。

他坐在床邊,看薛鴻低頭喝粥,問道:“身上還疼不疼?”

薛鴻搖搖頭。

許川又問:“你到底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

薛鴻一下把頭低得很低,都快壓到粥鍋裏去了。他都要吓死了,不小心觸犯禁忌,在人類面前說出自己狐貍的身份,後果簡直太可怕了。許川還要他說,他一個字也不敢多說。

許川見他這副樣子,也不強求。他其實也不在乎薛鴻到底是什麽,有時候他連自己是不是還活着都不在乎,就更加不會在意那種小事。

飯後,薛鴻躺在床上,拿手機一遍遍給徐巍發短信。

許川把空着的鍋拿去洗,薛鴻生病之後還這麽能吃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早知道根本也不用忌諱什麽生病需要清淡飲食了。吃得這麽多,吃的是什麽也沒區別。

等他從廚房回來,又看到薛鴻眼淚汪汪地躺在床上,整個身子團成一團,看上去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許川有心想讓薛鴻開心一點,于是把斐青宇給他找回來的那幾塊表拿給薛鴻。

“這幾個,都是你那個小男友的,你拿去還給他吧。”

薛鴻呆愣愣地看着那幾塊表,并不知道它們的價值。“那怎麽在你這?”

許川聳聳肩,“他低價給當了換了些錢,是他的生日禮物,應該是每一年他家裏人給送的,我就給找人要了回來。”

薛鴻眼皮一跳,他現在一聽到錢這個字心裏都害怕,說什麽也不要那些表。“我不要你的錢,不要你買這些,他也不會要的。”

許川揉搓了一下他的頭頂,“傻不傻,是要回來的,不是買回來的。”

薛鴻這才肯收下。

一想到徐巍,他又是滿肚子想要對着許川控訴。

“你為什麽騙我說叫我找個同齡人談戀愛,我這裏都要疼死了。”他一邊說着,還揉着自己的胸口,依舊覺得很是委屈,“就算是被人包養是很丢臉的事,可我不知道啊。”

許川在一旁聽着都有些心疼起來。他也躺在床上,緊挨着薛鴻,讓薛鴻好能摟着他的腰,在他懷裏小聲地哭。

“他會原諒我麽?”

“我不知道,我沒有過正常的十七歲。”許川摸了摸薛鴻的頭頂,攬住他,輕輕說道:“我十七歲喜歡過也愛過的人,我現在恨不得他死。”

薛鴻吓了一跳,“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這世間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那我也會想他死麽?”

“誰知道呢。也許他會原諒你,你們一直在一起。也許他不想原諒你,從此橋歸橋路歸路。當然也有可能你們什麽問題都解決了,還是會在未來的有一天突然不再互相喜歡。”

薛鴻聽得迷茫極了。

許川又好似自言自語一般地說道:“人類的情情愛愛,本來就是這麽複雜的。所以我根本不相信什麽愛情,談談戀愛就好了,不管什麽樣的戀愛,在最初基本上都是美好的。”

薛鴻似懂非懂地聽着,心裏莫名一陣哀傷。

話題越聊越沉重,讓許川的聲音聽上去都在透着一種孤獨絕望之感。

“我啊,就希望有一天我生病的時候,身邊能有一個人,哪怕是看我一眼,我都知足了。”

剛剛生病才好的薛鴻,摟緊了許川,他不知道許川為什麽說這話的時候這麽傷心的樣子,他保證道:“要是你生病,我一定會去看你,我還會照顧你,給你做粥喝。”

“那就說定了啊,?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會找你的。”許川雖然是笑着說的,笑意卻未達眼底。

以後……以後會怎麽樣誰又能說的清呢?承諾這東西只有在說出的那一刻才最有價值,那之後,便一文不值。

薛鴻休息的夠了,想盡快回家。他想在家裏一定能等到徐巍,那天他就是在家裏看到徐巍的。

他要走,許川也沒攔着,只說再觀察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許川開車送薛鴻回家。路上,他想了許久才狀似無意地問道:“我過段時間要去散散心,去日本,你要和我一起去麽?”

薛鴻搖頭,“我要等徐巍回來,我還得上學,林奕青也在家裏等我呢。”

“這樣啊……那就以後再見。”

薛鴻是真的怕了,他把所有的錢都還給許川了,身上一毛都不剩,只帶着那幾塊表就要回家。

許川不放心,但也沒硬塞給薛鴻錢。他怕去了日本之後薛鴻聯系不到他,就讓薛鴻記住整容醫院的名字,有了問題可以去那邊叫人找他。

兩人就此分別,薛鴻滿心都在徐巍身上,他一心一意地相信徐巍一定會回來,只要徐巍能原諒他,他什麽都願意做。

薛鴻回到家後發現屋內一個人都沒有,他越待下去心情越是低落,振作了很久,下午,他還是決定拿了書包去學校。

曠課許多天,薛鴻一到班級就被班主任抓去辦公室,在辦公室內被幾個老師圍着圈的訓斥。薛鴻低着頭,也不敢反駁。

他說自己生病了,老師們紛紛都露出懷疑的眼神,并且告訴他一定要先請假,叫父母請假,要有假條,不能這樣随意的就不來學校了,讓同學代請。

薛鴻哪裏知道這些,只能委委屈屈的一遍遍道歉,生怕惹得老師們更加生氣。

他太害怕被退學了,退了學就不能再和徐巍還有林奕青一起,好在老師們并沒有一個提到退學,最終還是放他回班上課。

薛鴻回到教室,發現上課的時候林奕青不在,發了短信也不回。徐巍也不在。他利用課間的時間去向劉鑫鑫打聽。

劉鑫鑫也是幾天沒見薛鴻了,關心地說道:“教練都要急死了,馬上就要比賽,你還生病,林奕青當時去給你請的假,教練還非要去看你,林奕青說你住個醫生家裏不方便,他這才沒去。今天是林奕青競賽啊,他中午就去準備了,老師都免了他下午的課。”

薛鴻很愧疚,也沒想到原來教練這麽在乎他,他又問:“那徐巍呢?”

劉鑫鑫詫異地看一眼薛鴻,他知道這兩人是住在一起的,因此更是不解。“怎麽你不知道麽?他辦了退學手續,說是要出國讀書了。”

“出國?去哪?”

“美國吧。”劉鑫鑫随口一說,“他那麽有錢,想去哪不行?,而且他英語很好的。”

美國有多遠,去那學習要多久才能回來,薛鴻完全沒有概念。但他相信徐巍一定能照顧好自己,徐巍那麽厲害,徐巍什麽都會。

薛鴻又是一陣失落,雖然是不告而別,但薛鴻還在怕徐巍生氣,他是不敢生氣的。

他恍恍惚惚地上完了下午的課,課後去田徑部報道。

教練快五十了,姓張,天生的大嗓門,人很熱血。一看到薛鴻,激動的差點跳起來。

“你怎麽把自己搞的病成那樣啊,臭小子!”

薛鴻被他狠拍了後背兩下,錘的胸腔都震動,但他卻很高興,因為張教練真的信他是生病了。

他又開始了訓練,被教練一直盯着,生怕他沒恢複好受傷。

林奕青參加完競賽就看到薛鴻的短信了,他用了最快的速度趕到操場。

落日的餘晖下,操場上很多人,但薛鴻的身影是那麽顯眼。他的個子很高,手腳都很修長,後面跟了幾個人在一起跑,更加凸顯出他的動作是那麽完美,充滿了活力。他就那樣一直跑,一直跑,仿佛沒什麽能讓他停下腳步。

那樣夕陽之下的薛鴻,林奕青靜靜看了很久。

薛鴻訓練結束以後,和林奕青結伴回家。

路上,林奕青和他說了徐巍要出國的事。

薛鴻讷讷道:“那我就等他,也許他明天就回來了呢?”

這個想法到底現不現實林奕青也說不好,他只是覺得徐巍的确是要比他自由得多的。徐巍很有錢,他又那麽年輕,他能做很多選擇,也能随時改變選擇。不像他,只能盡量規規矩矩地按一條路去走,一旦出了偏差,付出的代價将是自己承擔不起的。

徐巍會突然走掉,當然也有可能會突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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