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夜晚
佟因醒過來的時候,是正午,陽光正烈,從窗戶劈進來,把地面分成三五色塊。
流水在響,撞擊石塊的聲音。
她猛坐起身,茫然四顧。
這是一個小木屋,家徒四壁,只有身下一張木板床,木門輕掩,沒有別人。
這是哪?不會又穿了吧?
記憶裏最後一幕是那雙白色的鞋子,還有那只冰涼蒼白的手。
李追玦在哪?
她起身去開門,垂眼便看見魑蹲在門邊,正扭頭看着她,夫諸在不遠處抱着手臂靠着一棵樹幹。
“因因你醒啦?”魑高興地跳起來。
“你……”她有點茫然。
小木屋被樹林圍繞,樹依舊是富貴村的樹,光禿禿毫無生機,木屋前一條清澈的河,蜿蜒到遠方。
遠離喧嚣,開闊舒爽。
她還真不知道富貴村有這樣一個地方。
“因因,以後你住這吧,喜歡嗎?木屋是夫諸搭的,在村子的南面,平時比較少人來。”魑拽着佟因來到河邊,裏面的魚游得暢快。
佟因盯着稱得上巨型的魚,心裏只想着一個問題:“李追玦呢?”
她可以肯定,睡過去前看見的那個人是李追玦。
魑回頭跟夫諸對視一眼,回答:“廟主說他不打算殺你了,你就好好住在這,互不相幹,這裏離山神廟有點遠,廟主不會過來這邊,你別過去就可以了。”
佟因聽懂了,就是一別兩歡,自己過自己的。
某種意義上說,這個也算是一個好的結束,李追玦容不下道族的人,他不殺她,已經是寬容。
“這裏是你之前修煉的口訣和功法,我幫你拿下來了,你好好修煉。”夫諸上前,把一大袋書冊塞到佟因懷裏。
佟因接過來道謝,只要她好好修煉,有朝一日還是能離開這個村子。
“你們過來見我,李追玦會不會罰你們?”佟因擔心。
魑拉着佟因在岸邊坐下,笑道:
“不怕,反正罰得也不少,廟主最近真的情緒不對勁,看着就吓人,你千萬別去他面前,因因也不要去村子裏跟村民接觸,村民都知道你住在廟裏一段時間,他們暗地裏恨廟主,可能會發洩在你身上。”
佟因盯着那些巨大的魚,道:“那我是只能打獵為生了。”
魑茫然了一會,才想起什麽,道:“對,因因你的戶口在周家,戶主是周巫,你提供的情緒價值是歸到周巫那裏的,所以……”
所以佟因沒辦法像村子裏的那些人一樣把垃圾幻化成寶物賣出去村外賺錢。
不過即便可以,她也沒打算這麽做,她不想也跟着成為情緒的奴隸,天天想着怎麽做可以提供更多負面情緒。
正想得出神,河面一陣翻湧,突然從水底裏鑽出來一團巨大的白,佟因吓了一跳,再看才發現是小白的本體。
它狼狽地從河裏爬出來,蔫蔫地說:“這些妖獸好厲害……我居然抓不住。”
佟因:“……”
這些居然是妖獸。
看來打獵為生這個事情,沒她想象中簡單。
“還是給我準備點辟谷丹吧……”佟因托着下巴憂愁道。
“哦……”魑乖乖點頭,從懷裏掏出幾瓶塞給佟因,“我這裏有!”
說是這麽說,但佟因還是嘗試自己打獵,她用繩子捆了寬大的衣袖和裙擺,再用棍子綁了夫諸的羽毛,帶着小白進樹林裏去打獵。
她這才知道富貴村裏的妖獸有多難獵,別說打獵,便是影子都看不見。
挖坑做陷阱、爬樹找鳥窩、挖洞捉山鼠,通通做一遍之後,佟因徹底累癱在地上。
手裏的獵物——零只。
“太難了吧!”佟因揉了把臉,苦笑。
小白整只像在泥潭裏滾了一圈,髒兮兮的,它喘着氣道:“這裏的妖獸不簡單,應該是被死氣滋養了,比外面的聰明。”
佟因準備今天放棄了,明日再來試的時候,忽然眼尖瞥見一只很小的麻雀在地上啄食。
“快!”
一人一獸飛快反應過來,小白嘴裏的火驟然一噴,燎了個天昏地暗,那只麻雀一驚振翅欲逃,被佟因撲上去掐在手裏。
“抓住了!”
她正高興,忽然一只手閃電般劈過來,把她來之不易的小麻雀搶走,順帶猛推了她一把,力氣極大。
佟因手肘磕在石頭上,瞬間出血。
她忍痛擡頭,看到一個野人般的男人死死捏着麻雀,生怕有人搶惡狠狠地塞進嘴裏,咬出一嘴毛和血。
佟因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閉上。
那麻雀還是活的,被男人活生生吞進去。
男人長得竹竿般的身材,渾身髒亂,頭發如枯草,一雙眼睛毒蛇一般盯着她,陰冷癫狂,還有掩藏不住的恨。
小白沖他吼了兩聲,渾身毛炸起來,一張嘴火便轟轟烈烈燒過去。
誰知男人極靈敏,扭頭就跑,又十分熟悉地形,兩下不知竄到什麽洞裏,消失不見。
佟因心裏發寒,拽着小白扭頭離開,一邊走她一邊回頭多看兩眼,看見男人又從某個地方探出頭來陰沉盯着她,嘴裏嚼着麻雀的肉,髒污遍布的臉頰一鼓一鼓。
像茹毛飲血的野獸。
佟因加快腳步。
“什麽瘋子!”小白氣得打滾。
佟因心事重重:“我認得他,何溫年。”
和沈沛兒一起去青樓的那個男人,他家何家,是富貴村四家族之一,他父親何家主應該已經在祭祀當日被點天燈點死了。
她擔心了兩日,生怕他再出現,但何溫年再沒有出現過,也或許是後面她再去打獵都避開之前那一處,所以沒有再遇到他。
一切仿佛是幻覺。
連續打獵五日,技術越發純熟,只是每天晚上回到小木屋都是筋疲力盡,也打不了幾只,偶爾還是要靠辟谷丹撐着。
有錢卻不敢去村子的飯店裏買食物,遇到何溫年之後,她直覺魑說的話是對的,這些人對她有恨意。
累倒是累的,卻也充實,她不試也不知道原來她真能靠打獵養活自己。
第六日的晚上,忽然下起雨,山雨來得很急,佟因剛剛打完獵,提着一只瘦弱兔子急匆匆鑽回木屋。
小白烤起火,想烘一下濕氣。
但這木屋漏雨,地面上沒一會便水漫金山,直接淹到腳踝,佟因縮在木板床上擰自己的頭發,看着木屋嘆氣:
“屋漏偏逢連夜雨,早點睡吧,這雨短時間停不了。”
雨大風也大,吹得各種木板哐哐作響,來洪水似的。
佟因換過一套衣服,但沒多久就被窗外狂吹進來的雨打濕,最後縮在床上的角落裏抱着膝蓋,才能避開一些飛雨。
她睡不着,摸黑背口訣,但又實在太累,背了一個時辰不知不覺睡過去。
狂風驟雨的夜裏,屋外的河流洶湧翻滾,河岸邊上站着一道身影,撐着傘,雨水不沾衣。
月色中,李追玦神情清清淡淡望着木屋,兩步來到門前,靜靜站了一會後本準備離開,半瞬之後還是輕推開木門。
嘎吱打開,露出屋內空蕩蕩的環境。
李追玦環顧一周後來到床邊,指尖摸着床板,一片濕漉漉,他瞥眼去看屋頂,四五處瓦片的縫隙裏漏進水,滴滴答答。
屋外大雨屋內小雨,水塘一般。
李追玦看見被挂在窗戶上的死兔子。
最後視線落回佟因身上,他抽掉她手中的口訣書丢到一邊,摸到她潮濕的頭發和衣服,霎時無聲。
他升起結界隔絕風雨,又幫她以法術烘幹衣衫。
佟因睡夢中感覺到什麽,像深層睡眠中迷糊醒來後的狀态,她好像看見了李追玦,看見他暗淡無光的眼睛,看見他茫然的輪廓。
她以為是夢,以為自己還在山神廟中,無意識呢喃出聲:“好熱……”
他輕聲道:“下雨了。”
佟因感覺整個世界都模模糊糊的,她胡亂點頭:“嗯……”
她去拽他的衣角,又悶睡過去。
李追玦低頭看着她,半響把她腦袋撈起來放到大腿上,指尖撫上她的頭發,給她烘幹。
佟因的頭發很多,又軟又細,烘幹後一把青絲散開。
他手指纏繞她的頭發,極端的白與黑,他又多卷幾下,視線斜去她随便擱着的手臂上,衣袖翻起,露出手臂上大大小小的傷痕。
視線便徹底纏在上面。
“痛嗎?”
世界□□靜,沒有任何回應。
暴風雨吵雜的夜晚,李追玦靠坐在床頭,佟因枕着他的大腿睡得安靜,他抿直嘴角凝望着窗外橫飛的大雨,失神。
……
佟因醒來的時候,聽見叮叮當當的動靜,她翻了個身最後還是被吵醒,坐起來便看見夫諸和魑在屋裏忙忙碌碌。
她的小木屋大變樣。
“怎麽了?”她有些訝然。
“修屋子。”夫諸悶聲道。
“不用你們修,我本來打算今天自己修的。”佟因無奈,昨晚雨下得急,若不是昨晚的雨她都不知道這屋子漏水。
本來打算起床後想辦法堵一堵,誰知道被搶先了。
魑搬進來一些桌椅和茶幾,“夫諸被罵——”
一個“了”字沒出來,夫諸吼她:“魑!”
魑一個哆嗦,頓時改口:“夫諸晚上看見木屋快被吹倒,怕你有事,一大早過來給你修屋子,屋子是他蓋的,他負主要責任。”
佟因看着兩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頓時感覺到不對勁。
可是更不對勁的事情還在後頭,夫諸修屋子,魑在河邊跟小白捕魚,佟因打算去樹林裏打獵。
還沒走到一半,一只兔子一頭撞在木屋的板子上,在她眼皮子底下生生撞暈過去。
佟因:“……”
守株待兔的現場版?
還不是一般的兔子,體型巨大,小白說過這種體型巨大的一般是妖獸,不是普通的兔子。
她狐疑地提着自制的槍過去,左右看看,又拿槍尾戳戳,生怕這妖獸是故意詐她。
但是沒有,這兔子是真暈過去了。
這兔子一來,她兩天都不用去打獵了,夠她和小白吃幾頓。
她拽着兔子耳朵把兔子帶回木屋裏,然後再出門準備叫小白回來起火,誰知道一眼又看到方才撞暈了兔子的地方又多出一只兔子。
佟因:“……”
搞什麽?
她滿腹狐疑地再把這兔子提回去,再出來想看看是不是真這麽巧,但似乎真是巧合,再沒別的兔子撞過來。
于是,她四天不用打獵,把時間都用在修煉上。
但是感覺越來越奇怪,每當她快吃完上次的兔肉,準備出門打獵的時候,木屋的四面八方各個角落,都會不定時出現撞暈的兔子。
沒錯,只有兔子,沒別的物種。
吃了十幾頓,快吐了。
佟因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不正常。
可是更讓她奇怪的是夫諸和魑,這兩個人隔三差五地帶下來東西,虎皮、被褥、衣衫、畫冊、紙筆等等……
全是她在山神廟裏用過的。
這還不算奇怪,問題是他們把沐浴桶、簾幕、廚房用具、燭臺各種生活雜物一一帶下來。
還把她木屋再擴大了一圈,多了幾個房間,東西塞得滿滿當當。
折騰了大半個月,她的木屋截然不同,擺脫了寒酸的家徒四壁,變成了暴發戶般的雜亂無章。
最後魑把李追玦主殿那張寬椅也搬下來的時候,她再忍無可忍。
她坐在床上,望着夫諸和魑合力将寬椅塞進木屋裏,就擺在她床的對面。
那龐然大物放在李追玦空曠的主殿時顯得剛好,塞到她木屋裏來,就擁擠不堪,顯然委屈了那椅子。
佟因好氣又好笑:“你們……是把山神廟搬空了嗎?李追玦不可能不知道吧?”
“就是廟主讓……”魑脫口而出,夫諸拽她一把,她委屈閉嘴。
夫諸一本正經地補充:“是廟主發脾氣了,說這些東西都不要,我和魑想着,既然廟主不要,就搬下來給你,不浪費。”
“是嗎……”佟因狐疑到極點,這真的不太有說服力。
她還沒見過李追玦發脾氣說不要什麽東西的,而且還是這麽多……
這也太離譜了。
“那些兔子又是怎麽回事?”佟因指着角落裏還沒吃完的幾只兔子,“別告訴我它們真傻得一頭撞在我木屋上。”
周圍那麽多棵樹,哪裏不能撞,非要撞木屋上。
魑撓撓頭發,無辜道:“因因不喜歡吃兔子嗎?”
佟因:“……”
這是重點嗎?
似乎是重點,因為第二天撞在她木屋上的兔子變成了山雞……
她逮了魑,逼問:“我就不信這麽巧了,是你們弄的?還是……”
李追玦嗎?
他會這樣?
好像是會的,他似乎就是這樣的性子。
但是……那是以前,他現在會這樣對她?
“不是廟主,也不是我們!”魑被佟因壓在床上,左沖右突逃走,但佟因誓死追着她,最後只能尖叫,“這些妖獸就這麽蠢,我們也沒辦法!”
佟因要再逼問,忽然有人敲門,她的屋門白天很少鎖,所以一敲便開。
“因因。”
男聲微啞,道不盡的複雜,“你住在這為什麽不跟我說?我以為你埋李追玦失敗,被殺了。”
佟因扭頭去看,魑趁機閃走。
周巫走進屋裏,環顧四周後緊緊皺起眉:“這裏太小了,跟我回家住吧。”
佟因整理一下跟魑胡鬧弄皺的衣衫,來到桌子前坐下,道:“不用,這裏挺好的。”
從佟因眼中他看到篤定,顯而易見她是不會答應回周家。
他沉默片刻把手中的包袱放到桌面,散開後露出全部錢財:
“也罷,這些你收下吧,我不忍見你日子過得緊巴巴。”
佟因望着那滿桌子發光的金子,搖頭:“無功不受祿。”
“那你跟我說,我怎麽能幫到你?你現在住這裏太偏遠,去哪裏都不方便,我留下幾個随侍給你使喚?”
“真的不用,我們誰也不欠誰的,不用幫我。”佟因很确定,她若是接受了周巫的好意,只怕更拉扯不清了。
何況她真的不太喜歡使喚那些随侍,錢財對于現在的她而言也毫無用處。
周巫皺眉緊盯着她,終于道破一直以來的問題:“因因,為什麽自從你上山之後,就不再願意接受我的好意?是覺得我對你不夠好?”
佟因有點頭疼,這樣撲面而來的好意,是真的無法消受。
他注意她的神色,忽然頓悟,“你是不是在生氣?”
佟因:“啊?”
她無緣無故生什麽氣?
“你在氣我沒陪你去埋李追玦是嗎?但你也知道,我那個時候身體很差,被死氣纏繞,幾乎走不動路,這幾天才完全好了,連忙過來看你,我那個時候确實沒辦法幫你……”
周巫噼裏啪啦說了一大堆,佟因滿臉愕然。
“你果然是在生氣,”周巫無可奈何,“我道歉,別賭氣了,跟我回去吧。”
他無奈地起身,忽然抱住佟因,低聲道:“嗯?別生氣了,哥哥道歉,好不好?”
又想起什麽,聲息低下去:“因因,你好久沒叫我哥哥了。”
佟因:“……”
她滿身雞皮疙瘩頓時從頭冒到腳,連忙掙開他的懷抱,離他兩米遠。
“有話說話,別動手動腳!”
她氣得肝疼,哥哥?肉麻不肉麻!?
周巫深深皺眉:“到底是怎麽了?你告訴我,別再鬧別扭了好嗎?”
他自覺比起從前已經過分溫柔,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看着眼前的佟因,那雙熟悉的眼睛裏滿是防備,他便覺得煩躁。
若是從前,他只要音量稍微提高一些,因因便會聽他的話,他哄她,從來不會失敗。
那個時候他覺得因因最好哄,只要他說一句軟話她便無條件投降。
可是現在……
他望着佟因,她長大了許多,眉眼舒張,輪空幹淨柔和,笑着望人時,那笑容能鑽心裏去。
似乎跟從前不太一樣,以前的因因喜歡皺眉,總怯怯懦懦地望着人,講話聲音輕得聽不見。
“我沒跟你鬧別扭,我還有事要做,你先回去吧。”佟因忍耐道。
這是趕客的意思了,周巫聽得懂,覺得不可思議也無法接受,但最後還是一臉複雜地離開木屋。
佟因松了口氣的同時又煩了,他的那些金子沒帶走!
她還得想辦法還回去!靠,太難了!
煩得直撓頭,最後決定讓小白明天送過去。
夜晚,佟因睡下,整個村子都徹底靜下來的時候,一道身影輕而易舉進了屋裏,一只蒼白的手拿走放在桌面上的包袱。
然後——沉到了暗流湧動的河中。
李追玦望着散開的金子随着水流沖走,才轉身回到屋裏,盤腿坐在寬椅上,手肘支着扶手,輕托下巴,不遠不近地凝視在睡夢中的人。
“廟主。”夫諸出現在屋裏。
“嗯。”李追玦輕應了聲。
夫諸看看李追玦,又順着他的視線看向佟因,其實他不太懂,廟主最近每個晚上都來木屋,也不幹什麽,就盯着人家看。
他不明白這樣盯着做什麽,天天晚上盯着,不無聊?
一開始他還以為廟主最終還是打算對佟因下手。
畢竟在從前,無一例外,道族的人落在廟主手裏都死的很慘。
為此他和魑還緊張了好一陣子,天天晚上李追玦在裏面盯,他們兩個就在外面盯。
但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他發現,廟主真的只是在看着,什麽動作都沒有。
匪夷所思,也無法理解。
“去做一件事。”李追玦忽然開口。
“是。”夫諸應下。
……
佟因醒了之後立馬發現那袋金子不見了,問小白,小白兩眼一瞪,什麽也不知道。
她茫然地找遍全屋,還是沒找出來。
“我要怎麽還給他??夫諸給的那袋錢裏面沒這麽多金子啊!”佟因煩的直揪頭發。
還不了那袋金子,周巫就會以為她心甘情願收下,然後繼續纏着她,而她還不了金子,就是欠錢。
她生平最怕欠人錢,欠錢的人姿态肯定就虛了。
到時候只要一吵起來,周巫提起那袋金子,她就沒辦法了。
佟因想想就覺得崩潰。
敲門聲适時地響起,打斷她的煩躁,她一扭頭,正好看見有些驚亂的周巫沖進來。
滿額頭的汗,臉色發白,眼底的烏青深得吓人,像熬了一晚上。
佟因盯着他,決定先下手為強:“那袋金子,我過一段日子還給你……”
“因因!快走!”他一把扣了她手腕,驚慌失措。
佟因愣住。
“李追玦要殺我們了,他要動手了!”周巫喘着氣,渾身在抖,“昨晚,有上百個‘陰差’在敲我的門,李追玦要逼瘋我之後清洗掉我,我快死了!”
周巫無法忘記昨晚看見的那一幕,鋪天蓋地的敲門聲包圍着他,他太驚慌,從未聽說過這樣的事,忍不住爬到屋頂看了一眼。
上百個!整整上百個在不斷地敲他的院牆。
村子裏的所有人都知道,情緒價值提供到極點之後,就會精神崩潰,變得瘋瘋癫癫,然後那些随侍每天晚上敲門,就會帶走那些變得瘋瘋癫癫的村民。
從而清洗村子,留下精神正常的村民。
可是現在,他可以肯定,李追玦是故意讓上百個随侍來敲門,故意把他逼瘋!
“無緣無故,李追玦為什麽要殺你?”佟因抽回手,覺得他莫名其妙。
“因為他看我不順眼,又因為他變态!變态殺人還需要理由嗎?不行,我再住在家裏遲早有一天會被清洗,因因,你這裏晚上沒有陰差敲門,你既然不願意跟我回周家,就讓我住下來。”
佟因:“……”
她嚴重懷疑這個周巫是在裝瘋賣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