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

年輕無為的沈尚書很煩,因為尚書府的門檻快被來說親的媒婆給踏破了。最近回家,天天腳上跟挂了倆大鐵球似得,門都要跨不進去了。他自從當了尚書就搬出來住了朝廷配的府邸。關于選府還有段小插曲。

當時,管這事的官員見沈雲家世顯赫,又據稱與寧王有密切聯系,便選了一座地理位置極佳又正氣又合乎身份的居所,以示讨好。結果沈雲進去轉了一圈出來就跟人說要換套小點的,意思自己受之有愧,這種府邸要留給勞苦功高的老臣。實際上,是因為沈雲一進那大房子的院子裏,東西南北的不認路…這官員倒是大吃一驚,沈三之名他早已風聞,以為是房子沒合這位主子的心意。

于是又拿出幾張營造圖紙給沈尚書看,沈雲拿着圖紙像模像樣的看了一番,就選了套方方正正的府邸。管事的一看,圖紙根本拿倒了,而且選中的房子是給正五品的臣子分住的,沈雲一個正二品的尚書,規格低了…揣摩了一番,覺得自己沒出簍子,就算要怪罪也不會怪罪到自己身上,就給他換了這處三進的宅院。

沈雲開府後,逐漸成了京城媒人關注的對象。不及弱冠,官拜正二品,可說是平步青雲,身後又是正一品的當朝宰相父親,家世顯赫。再看長相,雖有些文弱,但也是儀表堂堂,沒話說的。雖然過往有混賬的名聲,但那是年輕不懂事,于是京城裏很多世家夫人都動了心思,想把女兒許給這位尚書大人,攀結丞相一門。

原本娶親一事是父母之命,可沈複自從家中變故後除了朝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幾乎斷了交游,隐約有些避世的念頭。于是,媒人們都來了尚書府,請尚書大人自行選擇。

沈雲看着一波又一波的來人,實在是煩不勝煩,又不好沒由來的發火。落到最後,自己只能從尚書府的後門進出,府裏的閑雜來人教蒼竹全部應付打發掉。想他堂堂尚書大人,淪落至此…若是躲甚麽仇家,也還說得過去,這躲媒人算得什麽名堂…但就算如此,還常有不死心的,蹲守在尚書府門外,伺機而動。

春去秋來,匆匆就這麽幾個月過去了。尚書府裏。

十月初十,是沈雲十九歲的生日。然而,忙的焦頭爛額又被堵的心力交瘁的沈尚書實在是沒精力過了。這天沈雲穿着家常便服,累得躺在房間靠窗的搖椅上,閉目養神。聽到聲響以為是又是誰來找。

“蒼竹,放過你家少爺我把。不見不見,誰都不見。就說少爺我身體不舒服。”還沒等來人出聲音,沈雲已經開始念叨,想了想,又補了句“随便誰,都不見。”

“誰都不見,沈尚書如今好大的官架子。”一聽這聲音,沈雲連忙坐了起來。

“你怎麽來了…”來人正是幾月未見的寧王,璟澤走到紫檀木桌前,坐了下來,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皺了下眉,還是咽了下去。嘴裏發苦,沈雲這杯裏的是藥茶。

“雲兒,你病了?怎麽喝這個?”

沈雲拿過桌上另一個壺,給璟澤倒了杯清水,說道。“沒病,深秋進補。”

“…”璟澤端起杯子,把嘴裏的苦味漱了漱。

“沈尚書我勞心勞力,需要補補身子,寧王殿下要不也多來幾杯補補。”

“…多謝沈尚書美意,本王身體康健,尚且不需進補。倒是尚書大人,近幾個月來把吏部治理的名聲在外,确實辛苦。”

“…”

璟澤得意地一笑,沈雲撇了撇嘴,嘴角的酒窩透露着主人的不甘。他和璟澤對弈,從來沒贏過,就算用上各種不光彩的手段,也只能保證略輸幾子。他和璟澤打嘴仗,也幾乎沒贏過…某些時候,沈雲真是懷念當初那個剛救回來怯生生的璟澤。

“不見誰呢?”

“恩…閑雜人等。”沈雲一聽這問話,有點心虛。

“是那些求親之人吧。”

“你怎麽知道…”

璟澤回來後,寧王府前所未有的熱鬧起來,自有要提前表忠心的臣子。他忙着應付,抽不開身,又不敢貿然來訪。朝中那些流言,他都是知道的。所幸沈雲與他有默契,兩人便以鴻雁尺素來往,雖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但只要看到沈雲的字,璟澤就心裏歡喜。

他暗中派人關注沈雲,接到消息來報都忍不住臉黑一層。

“京城盛傳新晉尚書沈雲沈大人家世顯赫,又年輕有為,風度翩翩,醫術高超,還會憐香惜玉...”

“什麽憐香惜玉…我有過嗎?”

“…重點是這個嗎?”

“是啊,我哪裏有過憐香惜玉?”沈雲怎麽沒聽出璟澤語調奇怪,但他打算裝傻賣呆。

“…我怎麽知道,雲兒自己不是應該最清楚麽?”璟澤咬牙切齒,這個笨蛋還沒聽出他的意思。

“…”這裝傻好像也沒裝對,沈雲思忖着,在想怎麽接話。

“沒有沒有,我哪有憐香惜玉,我都給擋了回去…”他擺擺手說道,說完又覺得不妥,好似自己在炫耀一般。“也沒多少人…”似乎越描越黑了…觑着眼看了眼璟澤,自己已然有些心虛。

沈雲清了清嗓子,“今天來有事嗎?”

“怎麽,沒事不能來找你嗎?”璟澤沒好氣地回道。

嗗着看了眼璟澤的臉色,沈雲覺得自己好像又說錯了話。

“啊,我有份東西正好要給你。”說着去了書案前,把藏在落地花瓶裏的一封密折拿了出來。“喏,不過還沒理完。”

璟澤打開一看,竟是一份完整的對朝中諸臣的分析。沈雲這幾個月遍閱朝中衆人的檔案,加上他從小過目不忘,許許多多龐雜的信息在他腦子裏被他捋出幾條線,做出來一套詳細的解析,含着每個人的背景黨群,朝中的政務關系。

“還沒全部好,這裏是全部京官和各地巡撫,待我這份具結後,我要再做一份江南道的,我料想這兩年裏,江南必定有事。”沈雲邊說邊偷偷地觀察璟澤的臉色。

原本他是想等全部做好之後,再交給璟澤。剛剛那麽一攪,他也只好提前獻出殷勤。只是璟澤低着眼,沈雲什麽也看不出。璟澤擡起頭來之時,沈雲立馬別開眼,沒遮住眼裏偷看理虧的慌亂。

璟澤突然攔腰把沈雲抱坐在他腿上,将臉埋在沈雲的鎖骨處。沈雲一驚,不知所措。“別動,讓我抱會。”說話間呼出的氣弄得沈雲身上癢癢的。沈雲聞言,只好任由璟澤抱着。

“雲兒…真的要娶親嗎?”璟澤的聲音從鎖骨那悶悶地傳來,帶着一絲的顫抖。沈雲愣了,他從未說過自己要娶親啊。

“不娶…好不好?”

“我…從未想過要娶親啊…”沈雲仔細想想,他對璟澤的心意從未挑明過,璟澤對他…是否如他一樣,他不敢确定。只是,這般模樣的璟澤他不忍心,若是…若是他一廂情願,也罷…說出來吧,若真是…也好絕了念想。

他扶正璟澤,托着璟澤臉的手微抖着,見到璟澤眼眶略紅,他深吸一口氣,認真看在璟澤眼裏,說道,“我不會娶親,我喜歡你,我從七歲開始就喜歡你,做你的臣子也好,做你的朋友也好,我想陪伴一生的人只有你。”

他如釋重負般的呼出一口氣,別開眼,不敢面對璟澤的回應。年少相交之時,兩人都是懵懂的年紀。璟澤走後,沈雲原以為只是少了一個玩伴,直到他年歲漸長,才懂得那樣的牽腸挂肚失魂落魄是情,是縱生死也難卻的情。

可是沈寧的身份并不如他想的那麽簡單,生在皇家,這輩子由得了己的事情有多少?相府三公子,當朝親王,這樣的身份,這樣的身家背景,縱使他無畏自己相府三公子的身份被人诟病,可是璟澤呢…于是他将這份感情藏在心裏,以友人的身份随在他身側。

直到今日,他聽到璟澤那近乎哀求的語氣,終是将深埋心底的那些話說出了口。

璟澤一聽這話,狠狠扣住沈雲的肩膀,“雲兒,你說什麽…”

“我…我…”那樣的話,沈雲只積攢了說一遍的勇氣。

只是還未等沈雲再說出口,璟澤已經吻上來了,狂風驟雨般得急切,像是要确認什麽。沈雲被吻得暈頭轉向,心跳如鼓,身體卻失了力氣,葛藤一樣緊緊攀附着身後。他猶如被一陣巨浪拍打着小舟,無法掌控帆桅,只能随着風浪東西。又像是落在棉花堆裏,眼前花白一片,身體綿軟的不知輕重。當璟澤叩開他的貝齒時,他慌然無措,粗笨地回應着…

這個吻如此綿長而熱烈,直到兩人分開,沈雲如涸澤之魚,靠在璟澤懷裏喘息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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