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三回,最近比較有感覺,(8)
的濃香,顧森的愛情,開在荼蘼之前,夭折于花開之後。
一杯咖啡的時間,也許就是一場愛情的擦身而過。陳鴛鴦再次拒絕了顧森的相送,一如從前的很多次。顧森站在十字路口,看着陳鴛鴦的身影漸漸融進人潮,再漸漸消失。最終看不見。他的手一直插在口袋裏,一個精致的盒子。放着一條白色的項鏈,這是他精心準備的禮物。當初看到它時,腦海中就浮現出陳鴛鴦戴着它的模樣,幾乎沒猶豫,顧森就買下了。
他在十字街口站了很久,直到媽媽宋樂打電話過來,他才回過神來。他伸出手,将項鏈取出。純色項鏈的底部,是一顆心型的圖案,若仔細看,還刻着一串數字。顧森牢牢握住,又松開。迎面走來一個淚流滿面的女子,就在擦身而過之時,顧森忽然拉住了她。
“別哭了。今天失戀的,不僅是你,還有我,雖然我的戀愛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這個給你,希望能給你帶來新的希望與愛情。”顧森将項鏈放在女子手裏,頭也沒回就走了。
秦筝茫然地看着手裏的物事,又看了看已經找不到人影的陌生男人。她緩緩攤開手,奪目又溫和的項鏈綻放着璀璨的光芒。秦筝擦擦眼淚,神馬?失戀?她哭不過是因為心愛的馬達加斯加狗生病了而已,跟失戀哪有半毛錢關系?她搖搖頭,目光停在項鏈之上,抹了抹淚,最終放進了包包裏。
陳鴛鴦回到夢原,同事小波的電話立刻撥了過來,意思很明顯,明天再不回來上班,以後都別回來了。聽完小波的一頓胖批,唐寧又打了電話進來,兩人聊了半個小時,陳鴛鴦才挂電話。她衣服都沒換,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沈俞晔回來時,就看到陳鴛鴦蜷着身子窩在床上的樣子。他走過去,剛想幫她蓋被子,陳鴛鴦就醒了。她什麽都沒說,徑直摟住了沈俞晔。
沈俞晔連人帶着被子抱住了陳鴛鴦:“怎麽了?今天跟顧森見面,不開心?”
陳鴛鴦靠在他胸前,聲音嗡嗡的:“他今天跟我表白了,我拒絕了。”
沈俞晔摸着陳鴛鴦的頭發,“你不開心是因為拒絕了他?”
陳鴛鴦掐了一下沈俞晔的腰:“不是。只是,有些難受。”
沈俞晔将陳鴛鴦放開,直直看着她的眼睛:“阿森是個好男人,我比他幸運些,比他更早遇到你,你又選擇了我。他雖然好,但我也不差,你不要這個樣子,我看在眼裏是會吃醋的,以為你在可惜。”
陳鴛鴦瞪了他一眼,重重躺回床上:“好吧,我就是喜歡你,你就得瑟吧!”
沈俞晔将被子輕輕蓋在她身上,“有人跟我一樣慧眼識珠,我沒有得瑟,只是覺得命運沒有再薄待我而已。你剛才那句話再說幾遍,我很喜歡聽。”
沈俞晔眼裏蕩漾出絲絲柔情,陳鴛鴦看着看着,心也漸漸軟了下來,剛才那些可惜呀難受啊,在他的柔情下,早就化為一縷青煙,消失不見。她将沈俞晔拉向自己,一字一頓地說:“陳鴛鴦喜歡沈俞晔,非常非常喜歡。”
沈俞晔低低應着:“沈俞晔愛陳鴛鴦,非常非常愛。”
兩人相視一笑,沈俞晔靠在陳鴛鴦身上,聞着她身上的香氣,漸漸閉上了眼。白日裏遇到的那些人那些事,都變成了可有可無的虛渺,只有此刻與自己相依相靠的人兒,才是真實的。
、驀然回首,你成全了我的碧海藍天
紀宅,紀婷房內,一片蕭殺,氣氛降到了冰點。
易晉東看見紀婷打易勝,二話不說就搶過兒子,兩人在房間裏又免不了一番争吵。易晉東積攢已久的怨氣終于借由紀婷這一行為,徹底爆發出來。
“你不是早就以公司為家麽?回來幹什麽?易易又哪裏招你惹你了?他不是你手下的許自強,更不是你要對付的人,他是我的兒子!”易晉東大力扯開領帶,忿忿道。
紀婷擡眼忘了一眼比自己高了許多的易晉東,他眼裏的冰冷深深刺痛了她。剛才紀起霖一番痛斥生生劈開了她的盔甲,這樣的悲傷與脆弱是很久很久沒有過的感覺。紀婷感覺眼角濕濕的,她伸手摸了摸,居然是眼淚。自從媽媽去世之後,她再也沒流過淚,即使當年做流産手術,手術臺又冰又冷,身上又痛又熱,她也沒流過一滴淚。
“紀婷,既然我們過不下去,不如就算了吧!你有沒有一個丈夫,有沒有一個孩子,有沒有一個家,于你而言,都沒有差別。因為你眼裏沒有我這個丈夫,沒有易易這個兒子,更沒有我們這個家。你愛你的工作,你愛你的公司,它們占據了你生活的全部,我和易易對你來說,連你手裏一份文件都不如。從前我試圖理解你,我給過你太多機會,可你呢?寧願跟公司那群男人加班幾天幾夜也不願給我一個好臉色,寧願跟許自強關着門談天說地,也不願與我親熱。”
“我以為我只是娶回一個比大多數女人熱愛工作的妻子而已,沒想到娶回一個把公司當家的工作狂,把我當擺設的冷漠狂。你不再是我當年遇到的那個紀婷,現在的你。我不認識,覺得陌生。你有沒有發現易易有多怕你?只要聽到你的名字,他就不由自主瑟瑟發抖。看到你,跟老鼠碰到貓一樣。你既然無法當一名哪怕不将背影留給我的妻子。哪怕不把工作裏的怨牽扯到易易身上的母親,那我們就好聚好散,抱着你的方庭生活一輩子吧。紀娉也許欠你,可我和易易不欠你。”
“你不覺得累,我已經累了。我不怕公司的人說你是總經理,我只是個徒有虛名的副總,我也不在乎你從不參加易易的任何成長,把家當旅館。可我忍受不了你的忽視。你的蔑視。我沒錢沒地位,當初我們結婚時我就這個樣子,這些年我沒能在物質上滿足你,但我盡量在其他方面滿足你。可你呢,當年流産連招呼都不跟我打,還是我無意中發現化驗單才知道你懷孕的事。”
“你把懷孕流産這樣的事說得跟少吃了一口飯一樣簡單,告訴我也只是例行通知。那個沒來得及來這世上的孩子,我也曾是他的父親,可你生生扼殺了我這個權利。你說你沒辦法,你有太多的事要處理。他來得太不是時候,孩子從來都是上天賜予的禮物,你卻怪他影響了你在方庭的地位。你看。連你的親生骨肉你都要算計,還有什麽東西是你不能舍棄的呢?”
“我或許沒你能幹,或許沒你聰明,可你如果願意将工作上的困難說給我聽,我們一起想辦法,那個孩子也不必化作一灘血水,連這個世界都沒能看上一眼,我們也不會落到今天相看兩厭的地步。在你眼裏,我不是那個可以與你共患難的人。也不是那個可以與你攜手同行的人,你不再需要我。我也不在你的考慮範圍之內,那麽。我們的婚姻還有什麽意義?我再傻傻地問你一句,你紀婷還愛我嗎?你現在連愛是什麽都不知道,你滿心滿意只有恨。”
“你沒話說我就當你同意了。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簽好字放在你梳妝臺上,麻煩紀總抽空簽一簽,也勞駕你近期抽一天時間跟我去民政局把事辦了,你不在公司一天,方庭不會倒閉的。另外,易易的撫養權歸我,我在財産上贏不了你,可法官也未必會把他判給一個沒給他喂過一口奶,換過一片尿片,帶他去過一次游樂場的不稱職媽媽。”
“我更怕易易跟着你,會餓死,會病死,會孤獨死,你這個媽媽既然不愛他,我這個做父親的來愛就行了。我這也是為你考慮,你一直都是精明又能幹的女強人姿态,上法庭争撫養權這種事應該會影響你的光輝形象,我們私下協議好就行。我們好歹夫妻一場,沒必要撕破臉面,面子這種東西于我而言一文不值,對你來說,應該很重要,至少比我們這麽多年的感情重要。”
易晉東收拾着床上的枕頭和被褥:“從今天起,我去客房睡。”說完就抱着枕頭和被褥,招呼在門外已經快睡着的兒子,往客房走去。
走到房門口,易晉東略略停住:“你曾說這輩子最恨紀娉,雖然你沒有詳細跟我說明前因後果,但你現在折磨沈俞晔,跟當年你姐姐折磨你又有什麽區別?為你兒子積點德,別再幹那些龌龊的事了,沈俞晔這麽多年能躲過你各種明槍暗箭,那是他福大命大,他沒因為生在這樣的家庭心靈扭曲報複社會已經是奇跡。想想易易還是個孩子,我不想他以後通過別人的嘴巴知道自己有一位狠毒的母親。方庭已經是你的盤中肉,你還要什麽呢?非得把沈俞晔逼瘋,把你爸爸逼死,你才滿意麽?如果這個是你的最終目的,那麽,希望你能承受住沒有丈夫,沒有兒子,沒有姐妹,沒有父親,孤家寡人的後果。”
“這些話你聽得進去就聽,聽不進去就當我放屁。反正從今以後,我們應該也不會有什麽說話的機會。”
易晉東重重帶上了門,房間內只剩下紀婷一個人。她漠然地看着床頭櫃上的三人親子照,又看了看一旁媽媽的照片,然後手撫上浮腫的臉,木然地笑了笑。這段婚姻走到了這個地步,那個騎着單車追着自己大聲說着要愛護自己一輩子的少年,用對待陌生人的口吻說了以上這些話,字裏行間透露出她是個十惡不赦大壞蛋的批判。
紀婷本想解釋,又懶得辯駁,她從來不是一個為自己辯解的人,從前那麽多次辯解,不過是給自己身上多添一處傷,給自己心上多建一堵冷漠的牆。她刻意将易晉東隔絕出自己的黑暗世界外,到頭來就收獲這樣的評價。大網以及拉開,根本不容得她遲疑,放棄。如果誤會,能讓丈夫和兒子遠離這個污濁的世界,她紀婷即使再被揮幾巴掌,再被誤解幾次,又有什麽關系?反正她已經喜歡當惡人,已經習慣将黑暗當作人生的主色調,再潑些髒水又有什麽關系?
第二天一到公司,紀婷就讓秘書通知許自強來辦公室。
許自強敲了敲門,“進來。”紀婷沉聲應道。
“紀總,您找我?”
“嗯,上次讓你跟進的事怎麽樣了。你也看到了,沈俞晔已經回方庭上班。”紀婷目光看向辦公桌上的綠色盆景,尖尖的指甲毫不留情地将新抽出的嫩芽掐斷。
“上次給您有關陳鴛鴦的,是基本資料。我按您的吩咐,對她周邊的朋友進行調查,果然有不少發現。”
“哦?說說看。”
許自強将手裏的資料遞給紀婷:“不出您的意料,沈總監對這個陳鴛鴦确實有些特殊,他們兩個是不是您猜測的那種關系,我還要進一步證實。我已經聯系過私家偵探,要他密切注意陳鴛鴦的行蹤。另外,我還發現,在陳鴛鴦第一輪面試方庭時,沈總監特意關照過人事部,暗示他們将陳鴛鴦剔除在外,後面不知道怎麽回事,又打電話撤銷了這個命令。”
“還有,明月山項目的出差名單中,本來也沒有陳鴛鴦的名字,是沈總監額外加進去的。他如此反複無常的行為,實在令人難以捉摸。照常理來說,陳鴛鴦面試的職位是工程師助理,最後入職方庭,卻是人事專員。這裏面,不僅有沈總監的功勞,還有何璟的。”
“這關何璟什麽事?她可是公司有名的鐵面無私,怎麽也摻合進這件事來的?方庭向來招聘嚴格,我記得那次招聘屬于內部招聘,并未向周邊大學發布過消息。陳鴛鴦還未畢業,從哪裏得到這些內部消息的?”
“陳鴛鴦有個高中同學,名叫何健。他是何主管的侄子,我想,應該是何主管跟這個何健說過方庭招聘的事,何璟受何健的委托,才讓這個沒有任何工作經驗,專業又不對口的陳鴛鴦順利進入公司。除此之外,我還查到,陳鴛鴦從大二開始就‘不務正業’,經常蹭工程系的課。我看過她的面試資料,她異常關注公司動向,當初工程部路天恒決定pass她時,是何璟曲線救國,額外給陳鴛鴦機會。當然,路天恒也受了沈俞晔的囑托,才松口答應何璟。”
“你不僅要派人關注陳鴛鴦,也要盯緊沈俞晔。他如此反常關注一個新人,絕對不是吃飽了沒事幹閑的慌,每一個反常舉動後面都有可能我們不知道的原因。不管他們兩個是何種關系,這個陳鴛鴦于他而言,都有些不一樣。要徹底扳倒他,可以考慮從陳鴛鴦入手。除了這些,還有什麽?”
“還有一個,是手下人的八卦,不知道有沒有用。”
“你盡管說,有沒有用,我來判斷。”
“是。”許自強頓了頓,“我們還查到,何健的女朋友唐寧,現在跟陳鴛鴦在新塘合租。他們三個在靜安一中,還有一個好朋友,他們四個的關系是那一屆學生中是出了名的鐵。這個人,還是陳鴛鴦的前男友。不過他在高三寒假那年,出意外死了。他叫……”
、驀然回首,你成全了我的碧海藍天
“蘇暮陽。”紀婷眼裏閃過一絲精光,雙手環抱着胸,徐徐說道。
“您怎麽知道?”
“你別管我是怎麽知道的。如果真是他,那麽,沈俞晔對陳鴛鴦的關注就可以解釋了。真沒想到,兩撥完全沒有關系的人,居然會因為蘇暮陽這個死了好幾年的人,彙聚在一起,又為我們這盤棋,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如果沈俞晔真和陳鴛鴦有什麽的話,這出戲倒是越來越精彩了。”
“您的意思是?”許自強做了個詢問的姿勢。
“讓老潘準備動手,還有,人事部那個叫周心麗的,我聽莫敏敏說過幾嘴,好似特別讨厭陳鴛鴦。這個人,你可以用。辦公室同事背後捅起刀來,可是刀刀見血,毫不留情。如果他們只是普通關系,從陳鴛鴦入手,沈俞晔一定不會坐視不管,如果他們如同我預測那樣是情侶,從她入手,就可以順藤摸瓜,将沈俞晔拉下水。”
“這個陳鴛鴦,有這麽重要嗎?”
“重不重要,今後你就知道了。照沈俞晔不尋常的舉動來看,他對這個女人一定有特殊感情,如果他們的關系是後面那種,那就是天助我也。”
紀婷雙手撐着辦公桌,徐徐站起:“如果他們是情侶,那麽程安安就是我們的底牌。你別忘了,她可是陳鴛鴦的好姐妹。自己的好姐妹搶了自己的男人,爬上了自己男人的床,以她程家千金的身份,你以為她是吃素的麽?還有,傷害一個人的最高境界是什麽?絕不是将刀口對準他本人,而是傷害以及折磨他愛的人,這種傷害與折磨。會比折磨傷害他本人來得痛苦十倍百倍。看着自己愛的人備受煎熬卻什麽忙都忙都幫不上的滋味,我最清楚不過了,讓沈俞晔嘗嘗。不過是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還是紀總高明。”
紀婷翻看着手裏的資料。看到陳鴛鴦出生年月那一欄時,仿佛想到了什麽:“陳鴛鴦是23年秋末出生的?”
“是的。這,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我只是忽然想起了23年前的一樁事情。何家長女何以安就是23年前死的,前段時間我經過淮馨教堂時,在相冊裏偶然翻到了她的照片。瞧我跟你說這個幹什麽,你來靜安不過6年,這些陳年往事。說給你聽,你也不知道原委。”
“何以安?是原靜安市長何長笛的大女兒,鈞安集團董事長夫人何以寧的姐姐?我聽過她的名字,靜安鼎鼎有名的雙姝之一。”許自強斟酌着字眼。
“雙姝又如何?生前再舉世無雙,傾國傾城,最後還不是化作了小靜江上的一縷孤魂。小靜江原先還是一處賞月勝地,因為她的縱身一跳,再美的景致也沾染上了不幹淨的東西。她死後不久,小靜江鬧鬼的傳說此起彼伏,還是何長笛采取重壓手段才将這些傳聞強行壓制下去。如今會提起何以安這個名字的人。也寥寥無幾。就連何家上下,也諱忌莫深。以安以安,不過是滄海一粟。成為了一粒塵埃。”
許自強垂着頭,并未搭話。
紀婷将資料重重合上,手上點着一根煙。煙印染出白色的煙圈,她仿佛回憶起了從前的某些畫面。煙蒂上不時落下幾層煙灰,許自強的眼掃過紀婷的手,最後看向她的臉。
“這一次,沈俞晔在劫難逃。董事會會議一推再推,這就是打壓他的最好時機。紀總您的計謀滴水不漏,這次一定可以馬到成功。”
“恭維的話先別急着說。等事成之後再說也不遲。這盤棋我們已經布好了局,就看沈俞晔什麽時候入局。給我好好盯緊他們兩個。好戲,馬上就要開場了。”
“好的。紀總。”許自強停了停,“德非的人一直打電話給我,希望能跟我們見一次,我一直沒有回複。”
“我知道。孫德厚這個人,狡詐心狠,跟他打交道,要多留幾個心眼,弄不好,還會被反咬幾口。這件事可以先擱一擱,等确認沈俞晔與陳鴛鴦的關系再說。孫得厚有求于我,總要拿出點誠意,電話約一約,我就要赴會,世上哪有這麽容易的事。與他們接觸,你也不要親自出面。趙書泉一直盯着你,有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影響我們的計劃。”
“好。沒什麽事,我就先出去了。”許自強看了一眼紀婷,紀婷并沒有什麽表示,他暗暗嘆了一口氣,才提腿往外走,走到門邊時,他回頭:“紀總,少抽點煙,有任何煩心事,都可以跟我說,我一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紀婷擡眼看了他一眼,順手撚掉手上的煙,“你可以出去了。”
許自強眼裏閃過一絲失望,搭在門邊的手,也漸漸泛白。
許自強出去後,紀婷一口接一口抽着煙,抽完一根後,從包裏拿出一份文件。文件上赫然寫着‘離婚協議書’幾個大字,她輕輕一笑,打火機‘噗’地一聲,火苗吞噬着文件,紀婷看着越燒越旺的火苗,心情也漸漸好了。
新的一天随着新升的一輪太陽,悄然到來。
陳鴛鴦搭乘沈俞晔的車,在距離公司200米處,死活要下車。沈俞晔看着陳鴛鴦一臉沒得商量的神情,無奈地笑了笑。方庭集團雖然不是外企,但一條不成文規定就是不鼓勵辦公室戀情。
除了考慮以上這個原因,陳鴛鴦其實更怕公司的風言風語影響到沈俞晔,當然,也不想因着兩人的懸殊地位,成為公司上下的矚目者。
她整了整沈俞晔的領帶,又給了一個安慰吻之後,才心滿意足地下車。
沈俞晔卻喊住了她:“中午記得上來跟我一起吃飯,我讓忠叔多加了幾個菜。沒你陪着,我吃不下。”
陳鴛鴦斜睨他一眼,吐出兩個字:“矯情。”說歸說,她還是點了點頭,表示要1點之後。
沈俞晔做了一個投降的表情。模樣無辜極了。陳鴛鴦忍不住探頭過來捏了捏他的臉:“今晚我約了唐寧吃飯,你跟我一起去,她是我閨蜜。我得帶着你讓她把把關。”
“好。你下班之後先別走,等我一起。還有。既然都約了她,‘什麽時候搬東西’這件事也該提上議程了吧,你這樣隔三差五新塘夢原來回跑,跟游擊戰似地,累不累。”
陳鴛鴦:“嗯,我會跟她說的。好了好了,你趕緊開車走,我慢慢走過去。”
“下次別買這麽高的高跟鞋。走200米。腳很累的。我雖然同意你要這樣‘地下情’,但你也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都接近1米7的人,穿那麽高幹什麽。”
陳鴛鴦悲哀地看了看自己腳上不超過7厘米的粗跟高跟鞋,再看了看沈俞晔的表情,只能感嘆男人一旦戀愛起來,有的時候,比女人還磨叽,還啰嗦。
陳鴛鴦揮了揮手,沈俞晔開着車往前走。她甩了甩腿,走到一邊往公司走去。
因為兩個星期沒有上班。一進方庭,陳鴛鴦陡然有一種陌生的感覺。不過,很快。小波就讓她很快進入了環境。
“說,這兩個星期跑哪去了?瞧這小臉滋潤的,是不是哪方面比較協調了?”小波挑着陳鴛鴦的下巴,一副纨绔公子調戲良家婦女的模樣。
陳鴛鴦拍掉她的手,倒着水:“我回老家了。家裏山清水秀的,空氣很新鮮,吃了睡,睡了吃,沒什麽要考慮的。當然臉色紅潤萬人迷。倒是你,這滿臉的痘痘是幾個意思?回歸到人生第二春了?”
“不要說我的痘。這不是因為你這個妞明明只調出了一周的假,後面又莫名其妙多休了一個禮拜。老娘一個人幹兩個人的活,容易麽我。你有那麽多帥哥朋友,都不知道介紹給姐姐我,老娘情人節是一個人過的,七夕是一個人過的,眼瞅着光棍節也要一個人過,想想就悲催。”小波做出一個幽怨少女的表情,惹得陳鴛鴦連連搖頭。
“我不在這段時間,人事部很忙嗎?不好意思哦,我外婆做壽,在家多呆了幾天。說,要我怎麽報答你?”陳鴛鴦搖了搖小波的手。
“要報答我啊,這樣,以身相許怎麽樣?還是不要,老娘還是喜歡男人比較靠譜,我媽就我這根獨苗,還是找個帥氣歐巴比較現實。把上次送花給你那帥小夥介紹給我?他可是我的菜呦!”
陳鴛鴦白了她一眼:“你不是喜歡大叔嗎?顧森比你小,你別老牛吃嫩草了。”
“你才老牛吃嫩草,我比他大怎麽了,來一場轟轟烈烈的姐弟戀又不會死,更不會懷孕。我也曉得顧森弟弟瞧不上我這個滿臉痘痘的波姐姐,上次一起吃飯,他竟然把我叫成了‘大波’,老娘我是多路人甲啊路人甲。”
“想想就悲催,連周心麗那種貨色都找了個還看得過去的男朋友,秦筝也愛得蜜裏調油,你這小鴛鴦保不住也有了對象,就我幾乎成為方庭集團人事部的大齡未婚女青年。”
“何主管……”陳鴛鴦斟酌着字眼,何璟是老大,一直是方庭集團有名的剩女。
“別提了,主管她老人家休個假還休出個娃娃來了,閃婚還閃娃,一條龍服務一步到位。她以前一直都是10厘米以下高跟鞋起步,你沒發現她今天穿了一雙平底鞋?雖然一個月的娃娃還沒讓主管的身材怎麽樣,但好歹她也是有老公的人。我就順利接過她手裏的棒子,成為人事部現在以及未來的大齡未婚女青年裏的戰鬥機,以及定海神針。”
小波做了個扶額的動作,陳鴛鴦想笑又不敢笑。“少來了,你是眼光高,上次阿姨給你介紹的相親男各方面真不錯,你非得因為人家皮鞋裏套了一雙紅色襪子直接pass。”
“處女座的孩子就這樣,眼裏揉不得沙子。那男的一個勁地跟我讨論靜安的起源以及歷史,老娘是讀理科的,打小地理歷史就不好,他這不是揭人家短嘛。好了,不跟你這個小姑娘讨論跟你沒半毛錢的相親經歷。我發現這種奇葩經歷還是爛在肚子裏比較穩妥,我剛給你發了幾封郵件,等會兒你看了之後,我們讨論下怎麽做。紀總終于舍得放過我們人事部了,終于沒再給我們這些人小鞋穿,你趕緊調整狀态,下午有得你忙。”
、驀然回首,你成全了我的碧海藍天
陳鴛鴦整理資料時,果然看到何璟穿了一雙非常非常平的平底鞋,臉上也閃着幾絲屬于正常孕婦的幸福感。據說何璟主管能保持這樣的表情,還要拜小波所賜。
小波雖然無奈接過了主管手裏的大齡剩女旗幟,但作為方庭的老人,與何璟共事多年,小波自然打心裏替她高興。當然,嘴上酸幾句也是小波的友情價。
據說早上何璟一來,小波就朝她獻計獻策,什麽孕婦不能老板着臉會影響娃娃智商啊,什麽孕婦要經常笑啊不然小孩生出來不可愛啊,吧啦吧啦。何璟很給面子地聽完小波的啰嗦,最後只冷冷地扔給她一句:呦,你這麽清楚,敢情你以前生過?一句話就将小波釘死。何璟一向不是普通女人,懷了寶寶之後,就更不是一般女人了。
陳鴛鴦将資料交給何璟時,還是細微地感受到她的幾絲不同。譬如明明還沒有顯懷,但她走起路來特別小心翼翼,比如不長眼的秘書端來的咖啡,何璟二話不說就順手給了陳鴛鴦。即将做母親的女人,以前再強勢,再女強人,一旦有了孩子,也能将百煉鋼化為繞指柔。母親,是一個女人向前更進一步的身份象征,當然也能打開生命裏的另一扇窗戶。
陳鴛鴦邊工作,嘴角也逸出一絲微笑。這一絲微笑被何璟瞧在眼裏,她的手不由放在平坦的小腹上,臉上也漸漸露出了笑意。
何璟是高齡産婦,人事部上下所有同事都特別照顧她,方庭新接了許多案子,最為矚目的新城标地案,雖然是紀婷牽頭,但也将人事部的成員納入考慮範圍。何璟是特殊人員。且妊娠反應極為明顯,隔幾分鐘就要去衛生間吐一次,組長莫千水幾乎全權代表了人事部。只讓何璟在舒服的辦公室批閱文件及下達命令。所以,人事部全力配合其他部門的工作交接也由莫千水分配。當然,這也是在何璟首肯的前提下進行。
陳鴛鴦見何璟實在吐地厲害,心裏也極其心疼。她不由想起了舅媽生肖冰時,潘小秋的土方法。她偷偷給媽媽打了個電話,得到肯定後,才輕輕離開了辦公室。
中午,陳鴛鴦摸上35層時,劉忠剛好提着飯菜進來。憨厚的忠叔沖她甜甜一笑。極其和藹地喚了她一句‘鴛鴦’,搞得陳鴛鴦頓時臉紅起來。沈俞晔拉着她坐下,依次攤開佳肴。幾乎清一色都是陳鴛鴦愛吃的菜:辣椒炒肉,紅燒茄子,白灼菜心,紅燒魚,還有蓮藕排骨湯。雖然都是家常小菜,但色香味俱全。
上一次的光榮‘蹭飯’經歷,陳鴛鴦還歷歷在目。她幾乎不敢與劉忠對視,害羞地低着頭扒拉着白米飯。也只有等劉忠走了。她才開始默默夾着菜,慢慢吃起來。
沈俞晔無奈地看着陳鴛鴦将辣椒炒肉裏的辣椒挑走,又将肉全部夾給他。他敲敲陳鴛鴦的頭:“哪有你這樣的人。辣椒炒肉就專吃辣椒,肉一口都不吃。還有上次的宮保雞丁,你把一盤裏的大蒜都吃光了,服務員最後收盤子時,看了你好幾眼。”
“我這是愛惜糧食,哪裏有什麽奇怪。今天胃口不怎麽好,不想吃肉,想吃辣椒。劉嫂的手藝真好,連辣椒都炒得這麽好吃。”陳鴛鴦吃着辣椒。沖沈俞晔甜甜一笑。
“怎麽會胃口不好?明天讓劉嫂做幾道清淡的,你不是愛吃豆腐嗎。她的釀豆腐是一絕。”沈俞晔夾了一筷子魚給陳鴛鴦,又給她盛了一碗湯。
“好呀。劉叔是不是知道我們的事了。我看他……笑地很是詭異。”陳鴛鴦接着說:“你聽說了沒,我們主管懷孕了。真好,要當媽媽了。”陳鴛鴦給沈俞晔夾了一把青菜,表示禮尚要往來。
“哦,你這是……羨慕的語氣。”沈俞晔眼裏含着笑,他抽了一張紙,小心擦着陳鴛鴦嘴邊的飯粒,狀似無意地說:“這有什麽羨慕的,你想要的話,我們也可以生。上次我們回靜安時,忠叔來接的我們,你吃的那碗香馄饨,也是他買的。”
果然,陳鴛鴦就被沈俞晔這句‘驚人之語’給吓到了。口中的飯還沒咽下去,就惹出一陣咳嗽。
沈俞晔端給她一杯水,還煞有其事地補充着:“我喜歡女兒,都說女兒像媽媽,将來我們的孩子都像你最好。一個不太好,太寂寞,生一雙最好。我聽別人說分娩的痛是女人最大的痛,那我們生一對雙胞胎好了,你不必受第二次苦,我的願望也能一次性滿足。”
陳鴛鴦本想反駁,但看着沈俞晔眉眼裏的一派安寧,耳邊聽着他的聲音,剛到嘴裏的話生生咽了回去。她喝着水,眼裏漸漸氤氲出一絲水汽,她急急将它們逼回去,盡量調試出平穩的語調:“才不要那麽早生孩子,我才23歲,誰要那麽早就跨入媽媽的行列,我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再說了,生一個,兩個,這還能自己設計的。”
她頓了頓:“都說男人談戀愛的時候,都不太會聯想到以後,你呀,可真是另類。連孩子的事都想到了,別告訴我,她們的名字你都取好了。”
沈俞晔喝着湯,慢悠悠地說:“你說的是一般男人,我又不是一般人,當然會有一丢丢另類。我是遇到了對的人,當然會将以後的每一個步驟都提前醞釀,準備。當它們來臨之時,我才不至于驚慌失措。至于她們的名字嘛,我一個人想怎麽行,總要考慮考慮你的意見。”
“越說越離譜,吃飯。”陳鴛鴦覺得自己臉皮越來越厚了,居然可以心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