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三回,最近比較有感覺,(23)
或許是何以安一直強調‘将她送地越遠越好,送給普通人家就行,你也要忘記這件事,就當做了一回夢,并不知道我生過一個女兒,并沒有幫我送走她……’冬去秋來,程鈞劍也真的忘了這些舊事。
只是,陳鴛鴦牽動了他太多心思,那熟悉的感覺,讓他記起了那個粉嫩女嬰,還有有關何以安的一切。經由這個貓頭鷹,程鈞劍又串聯起了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
程鈞劍将白菊灑在江面上,一點點看着它們被翻滾的江水沖走,良久才開口:“以安,你說我要不要将你的女兒找回來?我不确定她是不是,但她跟你真的很像,像到我不知道她是她,還是你。你說過不要将她帶回何家這個污濁的世界,當年我送她走時,你也狠心不再多看一眼。”
“可是,她畢竟是你的骨血,她在外飄蕩了這麽多年,不曾為你掃過一次墓,也不曾喊過你一聲媽媽。你這樣無聲無息地葬在山野,沒有人記得,更沒人緬懷。他也不知是生是死,你們的故事,也沒人知曉,更沒人惦念。她今年也有23歲了,我帶她回來見你,讓她喊你一聲媽媽,好不好?”
回答程鈞劍的,只有陣陣江風和嘩嘩直流的江水。
程鈞劍看着白菊全部消失不見,才收回目光。這些年他生活越幸福,越美滿,就越覺得心裏空了一塊。事業上的成功,妻子何以寧的溫柔,一雙兒女的活潑健康,這些他都知足,可每每夜深人靜時,他只感覺到心空空的。他忘不了何以安的淚,忘不了她最後她被一塊白布草草了結的悲慘結局,更忘不了她死之後流傳出來的各種流言。
這個他當作神一樣對待的女子,這個像雲一樣存在的女子,就像一朵開在他心野的青蓮,程鈞劍連靠近都覺得是亵渎。可她最後被小靜江的水泡了三天,更被世人的口水唾棄了這麽多年,他一閉眼就覺得心在流血。即使她最後愛上了別人,程鈞劍是心痛,但她至少還活在自己身側,遠遠還能看上一眼。可現在,他連祭奠都找不到她的墓碑,連緬懷也只能在心裏。
連最後一絲希望都被掐滅,程鈞劍只覺得自己越幸福,越完美,這份心底的遺憾就越被放大。他寧願何以安嫁給任何一個人,跟其他人結婚生子,只要她活着。
是的,只要她活着。她愛上任何人,程鈞劍都沒有現在心痛。
這份心痛,程鈞劍并沒有展現給何以寧看。共同失去何以安後,陪伴在自己身旁的,一直是何以寧。結婚這麽多年來,何以寧一直将他當成神,當成人生的全部,程鈞劍早已忘了最開始是因為感動,還是真的因為愛,最後才跟何以寧結婚。
、轉角遇到愛,我一直站在你看得見的地方(六)
攜手這麽多年,風風雨雨,起起伏伏,程鈞劍早就不計較那是感動還是愛,陪伴就是最長情的告白,何以寧的付出,他看在眼裏,更記在心裏。所以,自己喜歡過何以安的這份心思,他從沒告訴過她。
回去的路上,不知是想地太入神,還是中午沒休息好,一個不注意,就與前面的車發生了輕微碰瓷。程鈞劍的大奔車身刮出了好幾道深痕,連他的手也擦出了血。
事故主因是前面的車忽然剎車,程鈞劍收勢不及,兩輛車猝然相撞,最後關頭剎車,也沒幸免,幸好他的傷勢并不嚴重。
交警馬上出現。他在一旁問情況做記錄,事故主因的車主是個年輕男子,态度謙和,一直說着對不起,看着那幾道刮痕差點哭了。程鈞劍只揮了揮手,表示自己沒事,就把車開走了。留下面面相觑的交警和已經哭了又笑了的車主,不知所謂。
最後交警拍了拍小夥子的肩膀,表示你真走運。小夥子摸了摸身上的冷汗,看着已經不見的程鈞劍及車,也覺得今天出門看了黃歷,确實走了狗屎運。要知道如果要賠車賠錢,小夥子估計早就回到解放前了。
程安安帶陳鴛鴦參觀了一番自己的傑作後,又從一排排眼花缭亂的衣服架內拿出一條白色抹胸長裙遞給她,拍着手笑道:“我思來想去,最簡單的衣服才最适合你。你清新淡雅,皮膚又白,這條裙子我就做了簡單處理,你穿着它,肯定漂亮。我用雪紡加人工刺繡,青色的刺繡點綴于腰間。是不是很有創意?成品出來時,同事都說像婚紗,你穿穿看。上身效果肯定更好。”
陳鴛鴦抱着裙子,靜靜看着程安安。嘴巴張了張,剛想說什麽,就被程安安推進了換衣間。
“感動的話,等會兒再說。我是這件衣服的設計者,你要穿着它最後跟我一起謝幕的。別磨蹭了,快穿上讓我看看效果。你這件是我衆作品裏唯一沒有要求本人來量尺寸,也是唯一一件我沒有反複進行修改的作品,也是我最先設計完成的作品。看着它。就能想象出你穿着的感覺。憑我對你的了解,它應該是最适合你的。”程安安雙手抱胸,身體靠着辦公桌,一身白衣白褲,十足的犀利女神範。
見陳鴛鴦一步三回頭的看自己,程安安笑着揮了揮手,表示你要相信我的眼光。
在等待陳鴛鴦換衣的過程裏,程安安拿着平板電腦,細細觀摩着自己的設計作品,連細節都不放過。熬了這麽多天,包括她自己在內的特別設計服裝,已經全部出爐。只有一件由羽毛制成的複雜衣服。返工了好幾次,總是達不到要求。明天就是最後期限,她已經命令負責的同事,今晚不睡覺也要盯着工人将衣服趕出來。
程安安知道底下的人一定有怨言,但她管不了那麽多。她程安安的第一次服裝展,必須是萬無一失,無與倫比,舉世無雙,一點差錯都不能有。一點瑕疵都不行。她醞釀這麽久的服裝展,是希望靜安的人一次性就知道她程安安的名字。
這個一次性。不必在前面加上諸如‘鈞安集團千金’‘原靜安市長何長笛的外孫女’這些标簽。她要的,是靜安最有才華、最年輕的新銳設計師稱號。她要以這樣的身份。站在沈俞晔身側,将方庭集團與鈞安集團的初次合作,作為與沈俞晔聯系在一塊的最好契機。
程安安設計了寝室三人,包括顧舟在內四個人特別嘉賓的特別服裝,在謝幕環節,她會邀請她們一起上臺,一起展示自己的獨特作品。這樣隆重的場合,她希望她的密友們,能一起見證。當然,還有最後精心設計的驚喜,專門送給最心愛男人,俞晔哥哥的豪華禮物——這才是她舉辦服裝展的最終目的。
這一切都在程安安的計劃內,這個藏了這麽久的秘密,只有她自己知道。今天見到最好的姐妹陳鴛鴦,她卻有些忍不住,忍不住想要說給她聽。
她沒有姐姐,也沒有妹妹,只有一個混賬哥哥。她對沈俞晔的心思,這個混賬哥哥向來也只會嘲諷,從來不會勸慰。只有大一歲的陳鴛鴦,是她願意完全傾吐自己心事的人。四年室友下來,在心裏,她也将陳鴛鴦當成了姐姐。
程安安将平板抱在胸前,思緒飄飛。眼前簾子忽然輕動,陳鴛鴦拽着逶迤的白色長裙俏生生地站在一側。放在胸前位置,表情也有些忸怩,想是還沒習慣這樣露肩的衣服。
程安安被眼前陳鴛鴦不容忽略的麗顏給吸引住。明明是最簡單的顏色和款式,穿在她身上,卻是最完美的模樣。胸前細珠的點綴,加上腰間青色刺繡的設計,連着地上拖曳住的部分,程安安忽然覺得,此刻的陳鴛鴦,就是一尾美人魚。
美得這麽從容,美得如此自然。
程安安快步上前,将陳鴛鴦拉到鏡子前,又将她的長發撥到一邊,“我說的沒錯吧!這裙子就是為你量身定做的,腰是腰,胸是胸,好身材一展無遺,遠遠看去,還真的有些像婚紗。你等等,我幫你拍照。”
說完,程安安就回身拿平板,陳鴛鴦想阻止都來不及。她保持着別扭的站姿,擡眼看了看鏡子裏以娴靜氣質取勝的人,不由抽了抽嘴角,鏡子裏的女孩兒也抽了抽嘴角。
程安安才不管她願意不願意,找好角度,連拍了十幾張才住手。
“鴛鴦,雖然這一套有婚紗的嫌疑,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婚紗這樣重要的東西,我當然會好好設計,這個就包給我了。你好好跟顧森哥處着,等你們事成,我一定送一套最完美、最漂亮的婚紗給你當結婚禮物。”程安安将裙子腰間的褶皺平了平,拉着陳鴛鴦轉了一個圈,又将衣擺往下拉了拉,才滿意。
“安安,我跟顧森……”陳鴛鴦不知道程安安為什麽忽然扯到了顧森,顯然,她誤會了自己,也誤會了顧森。她剛想解釋,程安安就拿起手機,示意她別說話。
“嗯,好,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就這樣。”程安安快速挂斷了電話,對着陳鴛鴦抱歉一笑:“本來還想跟你吃晚飯,談心聊天的,你也看見了,我還有事情要處理。這樣,你先回去,明天早點過來,等展覽結束後,我們再好好聊聊。”
陳鴛鴦剛想說話,程安安就快速收拾着桌上的文件,又拿起手機吩咐車子接自己。她風風火火地往前走,走到一半又折回來,看着發愣的陳鴛鴦說道:“這衣服你滿意就行,我就不修改了,我爸的司機阿德等會兒會送你回家。我得走了,鴛鴦今天不好意思哈,讓你白跑一趟。改天我再賠罪,小萌,你過來一下。”
一個穿着背帶褲的圓臉姑娘不知從哪個角落跑了過來,程安安對她略略吩咐了幾句。圓臉小萌不斷點着頭,手裏拿着一本小本子使命記着,程安安心情不錯,也沒像往常一樣戳着小萌的額頭說她笨罵她蠢,但還是惹得小姑娘戰戰兢兢像一棵瘦弱的小豆芽随風淩亂。
一陣急促的高跟鞋聲漸行漸遠,程安安的身影也随之消失不見。陳鴛鴦站在鏡子前良久,圓臉小萌站在一側,神色局促,“安安姐吩咐我看這些衣服……”
陳鴛鴦微微一笑:“嗯,我知道,我馬上換下來,你等會兒。”說完朝換衣間走去,留給小萌一個俏麗的背影。
小萌愣愣地看着陳鴛鴦,只覺得這個女孩跟她上司程安安一樣漂亮,但脾氣卻比上司好了不止幾圈。接着又詫異性格如此詭異的兩人關系竟然這麽好,好到令她有些羨慕,嫉妒,以及恨……
換完衣服,陳鴛鴦将禮服放到小萌手上,又說了聲‘謝謝’,才輕輕離開。小萌原地呆立了還一會兒,才想起程安安的其他吩咐,立刻苦着一張臉,埋頭理起一側的衣服來。
出了門的陳鴛鴦拒絕了阿德的熱情,随手招手攔了輛的車,又給沈俞晔打了通電話,才懶懶地靠在計程車後座上,回想着程安安今天說的所有話。
她以為自己想通了,就能面對程安安不吃力不別扭。可是,程安安還是一如既往地相信她,還是像從前那樣愛她,程安安越這樣,那種無力感和無措又翻江倒海而來。面對這樣的程安安,陳鴛鴦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更別提和盤托出有關沈俞晔的一切。
面對這樣朝氣蓬勃,又無比自信的程安安,陳鴛鴦忽然覺得自己準備的那些話,是何其殘忍。自己說不出口的秘密,或許會将她拖入無盡的深淵,也将毀滅這一份來之不易的友誼。
陳鴛鴦何其矛盾,她知道這是自己與程安安兩個人的事,跟沈俞晔無關。他沒辦法代替自己處理,他已經夠忙夠累了,這一次,她想自己解決,和平處理。可是,她清楚的知道,要邁出這一步,是多麽艱難。
這就好像一個選擇題,她選擇了沈俞晔,就代表着放棄了友情,她選擇了程安安,就代表着放棄了愛情。魚和熊掌自古就不能兼得,陳鴛鴦知道自己貪心,想什麽都留住,什麽都不方放手。她知道很難,卻總想試試。
前路雖然艱難,但總要勉力試一試,萬一結果就朝着她預想的方向發展了,這不是皆大歡喜麽?不管這個勉力是多麽勉強,陳鴛鴦都想放手去試。不管這個萬一有多麽渺茫,她都要為這個微弱的萬一,付出十倍的努力。
、轉角遇到愛,我一直站在你看得見的地方(七)
接到陳鴛鴦的電話時,沈俞晔還在辦公室加班。一切盡在不言中,沈俞晔只要聽到陳鴛鴦的聲音,再多的疲憊,都立馬消失。他柔聲說着話,周遭仿佛瞬間安靜下來,沈俞晔完全沉浸在陳鴛鴦的聲音裏,忘記了等會兒要開會這一茬。
辦公室外趙書泉在不斷催促,沈俞晔才想起來。他不得不挂斷電話,望着桌面上的一沓文件,眉毛都蹙在了一起,良久,他才拿起它們,匆匆往會議室而去。
偌大的方庭集團內,加班的人很多,忽然閑下來的人,也不少。
比如紀婷,比如許自強。
紀婷頂着自己剛剪的頭發,美甲師正細心地幫她做着指甲。許自強剛出現,紀婷就揮手讓美甲師出去。她看着自己纖纖素指上豔麗的蔻紅,良久,才擡頭看許自強。
“紀總,這是程安安差人送來的請柬。您不在公司,我幫您帶過來了。”許自強低着頭,不敢窺伺紀婷這張明豔的臉。
“放着吧,我知道了。”紀婷沒看一眼許自強,目光依舊停在自己的指甲上。修地又尖又好看的指甲,在燈光效果下,就像一把把銳利的小刀。
“據我所知,程安安這次邀請的人都是靜安有頭有臉的人,不是名媛,就是明星。這樣的大場面,完全不是一場普通服裝展覽的架勢,她的胃口,還挺大的。”許自強将一側的香薰燈推近些,紀婷終于擡眼看了他一眼,手也緩緩放在香薰燈上。
濃郁香馥的氣味慢慢飄散開來,紀婷的臉也愈發朦胧起來。一派芬芳馥雅的氛圍下,許自強只覺得嗓子有些發啞,他将頭低得更低些。不敢直視紀婷。
這安靜的環境下,只有紀婷略顯尖細的聲音,是真實的。也最能将許自強拉回現實:“安安這丫頭,是靜安這些富小姐中。我最喜歡,也最欣賞的一個。論家世,她雖不是最好,論相貌,她不也不是最美,論學歷,她的只算一般。只是現代社會都講求綜合實力,她的這些優點加起來。絕不必別人差。”
“她看似嬌貴,實則精明。這一場展覽會,如果順利辦下來,她絕對能名動靜安,成為這些世家小姐的典範。說不定,鈞安的股價估計也能因此翻上一番。世人對富二代都頗有微詞,她雖是女兒身,卻不似程皓然這只泥猴子,心思都花在了女人身上。說不定程鈞劍最後會将鈞安集團交到她手上,可惜呀可惜。她千不該萬不該,喜歡上沈俞晔。”
“她籌備這場展覽這麽久,絕對不是只為出名這麽簡單。我看着她長大。她不常出手,但一出手,絕對令人側目。也好,她聲勢搞得越大,就越有利于我們做事。這樣重要的日子,她應該也請了沈俞晔和陳鴛鴦。嗯,重要人物都到齊了,就等着大幕徐徐拉開。安安想要一個特別的個人展示會,我就給她一個終生難忘的夜晚。”
紀婷翻着手。臉上露出舒服的神色:“我要你辦的事,都辦好了?”
“都辦好了。新城項目的招标就在下周一。德非的人我已經私下接洽過,溫清和也取得了陳鴛鴦的信任。一切就緒,就等紀總您的安排了。”許自強恭敬地站着,靜候紀婷的吩咐。
“嗯,明晚過後,靜安的天,也該變變了。沈俞晔和陳鴛鴦這對地下情人,也到了見光的好時候。你讓溫清和先別動,一切聽我指示。”
“好的,紀總。”許自強靜靜呆着,他低眉的姿勢保持了許久,他正考慮自己要不要出去時,紀婷又叫住了他。
“幫我預定下pazz店的那款經典藍皮包。安安到底叫了我這麽多年姑姑,我要搞砸她的服裝展覽會,說到底,我還是有些內疚。這款包包她中意許久了,靜安一直缺貨,昨天店長給我打了電話,說貨已經補齊。等會兒我估計會去一趟,你順路回去,替我跟店長說一聲,就說我要了。這,就算是我對她的補償了。”
紀婷輕聲說完,就揮手讓許自強出去。許自強原地躊躇了會兒,終于敢擡頭看紀婷一眼,紀婷卻已經背對着他,欣賞起牆上的字畫來。
許自強輕輕嘆息一聲,默默退了下去。他欣賞的目光,紀婷一直看不見。換句話說,她是根本視而不見。許自強輕輕關了門,走在冷清的走廊裏,嗅了嗅自己身上的香味,自嘲地笑了笑。
這是屬于紀婷的味道,此刻留在了他身上,卻是這樣格格不入。許自強願意這麽跟着紀婷,除了利益驅使,更深層的,是他敬重紀婷這個比女人媚,又比男人狠的女強人。還有,他為她找了易晉東這個繡花枕頭深感不值。易晉東的存在感實在太弱,弱到許自強覺得紀婷完全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換言之,他覺得易晉東不配。
許自強慢慢走下樓梯,走出這個不真實的夢境。剛才的紀婷那麽美,美得不可方物,許自強差點就沒忍住。幸好,他忍住了。他向來是目标明确清晰的人。得不到他想要的愛情,最起碼,要從他欣賞的女人那裏,得到應有的錢。即使,她只當他是一條聽話的狗。
狗就狗吧,至少能呆在她身邊,與她并肩奮鬥。
高檔美容會所裏,終于又剩下了紀婷一個人,她緩緩将手指放在鼻尖嗅着,嘴角露出一絲笑:沈俞晔,我已經準備好了計謀,不知道這次你是否能安然躲過?我精心設計了這麽久,你可不要再讓我失望。
紀婷坐了一會兒,随手撥了個電話給程安安。她靜靜看着手機,嘴角繼續逸出一絲愉悅的笑。
眼下,所有的人,都在她的算計之中。這樣将所有人捏在手裏把玩的感覺,紀婷從未有過。她緩緩站起身,心中為明晚的大戲微微激動着。
電話已經接通,她按下免提,臉上已經堆出盈盈笑意:“安安,我是婷姑姑……”
陳鴛鴦再次滿腹心思回到望途,沈俞晔回來的時候,她正捧着一本書細細看着。
沈俞晔推門進來,陳鴛鴦也正擡起頭來。她将書放在一邊,微微露出一個淺笑。這絲淺笑,讓沈俞晔十分受用。他緩緩打開雙手,陳鴛鴦就像個樹袋熊似地撲上前來。沈俞晔一個公主抱,就将她抱得死死的。
“不是說要很晚回來?原來你的‘晚’,還是比我的‘早’要早許多。”沈俞晔親親她的眼睛,打趣道。
“安安只是叫我去試試衣服,本來還說一起吃飯,但她又有事,我就先回來了。你比前幾天早回來了一個小時,不錯不錯。”陳鴛鴦掙紮着想下來,沈俞晔也依着她,但手依舊摟着她的腰。
“你們聊了什麽?”沈俞晔拉着陳鴛鴦在床沿坐下。
“沒聊什麽,她太忙,我們都沒講上幾句話。我就試了試她專門為我設計的裙子,她說明天晚上要我跟着一起謝幕,必須要先看看效果。”陳鴛鴦靠在沈俞晔身上,頓了頓,話鋒一轉:“明天你應該也要去吧,安安沒理由不請你的。”這是自沈俞晔第一次表明心跡後,兩人再次說起程安安。
沈俞晔搬正陳鴛鴦的身子,語氣平緩:“她确實邀請了我,但我還沒回複。你應該知道,我對她的任何事都不感興趣。但現在正是和鈞劍合作的時候,紀程兩家又是世交,我還在考慮要不要去。”
陳鴛鴦嘻嘻一笑:“我可沒說什麽,你就急着為自己辯解。她好似對這次展覽很重視,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有一種惴惴不安的感覺。”
“你什麽都不要想,安安靜靜去就行。你這麽憂愁,我有些擔心。為了讓你沒有擔憂,那我還是去吧,不然不知道會生出什麽事。安安也請了紀婷,她這段時間這麽平靜,我覺得不正常。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我對她的性格還是有所了解。她或許不會将矛頭直接對向我,但按她一向的作風,沒準會朝你下手。而且,她從來不打無準備之戰。”說到紀婷,沈俞晔語氣稍微變了變。
“朝我下手?不至于吧,我這樣的小蝦米,虧她瞧得上。”陳鴛鴦有些不相信。
“希望是我多慮了。你不是說拍了很多照片?給我看看。”沈俞晔适時轉移了話題,又摸了摸陳鴛鴦的頭,他是擔心,卻不想将這份擔心表現出來。這段日子,雖然風平浪靜,但沈俞晔總覺得像是風雨欲來,他現在全副心思都花在了微風上,為最後一次項目努力。紀婷這段時間借由人事調動,特意休了假。她不在公司,沈俞晔也不清楚她在搞什麽。
即使回紀宅,沈俞晔也甚少碰到她。敵暗他明,他又分身乏術,只能盡力而為,千般防範着紀婷手下的人,不對自己身邊的人下手。
他最在乎的,除了紀起霖,就是陳鴛鴦。沈俞晔很想讓陳鴛鴦永遠離開方庭這個是非地,但他又無比明白,陳鴛鴦想留在身邊的執着。他既想她留在身邊,又不想她留在身邊。諸多矛盾,最終還是感情戰勝了理智。
縱使紀婷有萬般手段,他也要護他在乎的人周全。
、轉角遇到愛,我一直站在你看得見的地方(八)
陳鴛鴦有些郁悶地揉了揉頭發,卻惹得沈俞晔的爪子又伸過來好幾次,直将她的頭發揉成雞窩頭,才罷手。
沈俞晔看着陳鴛鴦郁悶的樣子,頓時心情大好。他忍不住,又捏了捏她的臉,臉上的笑意是藏也藏不住。
陳鴛鴦剛撅起的嘴,因為沈俞晔這幾聲笑,又慢慢抿了回去。她揉着頭發,也笑了起來。如果這樣的小動作能讓沈俞晔多笑幾下,陳鴛鴦願意自己的頭發被揉n次。
沈俞晔的手還停在陳鴛鴦的臉上,陳鴛鴦的手抓着他的,兩人深深對視,又各自別開臉,低聲笑了起來。
彼此所有的擔憂,都因為心愛的他她在身旁,有了一層重重的盔甲,有了繼續往前的勇氣。
等陳鴛鴦徹底睡熟了,沈俞晔從黑暗中坐起,輕輕走到書房,低聲接了幾通電話,又去陽臺抽了根煙,良久,才回到卧房。他躺進舒适的被窩,将陳鴛鴦暖暖的身子攬過來,親了親她的頭,嘴角才逸出一絲嘆息。
愛越深,心中的恐懼也越深。沈俞晔在黑暗中輕輕摸着陳鴛鴦的長發,久久未能入睡。
剛剛忙完事的程安安,揉了揉了太陽穴,就接到了紀婷的電話。
電話裏,紀婷樂呵呵地說着家常事,話裏話外都是對她的關心。紀婷表示自己正在一家美容院spa,又說好久沒見面了,問她有沒有時間出來喝杯茶。
程安安平時常陪紀婷逛街喝下午茶,平常紀婷一聲招呼,她就樂颠颠去了。這次也不例外。
在電梯裏,程安安摸了摸自己有些暗淡的皮膚,微微嘆了口氣。最近為服裝展覽的事忙瘋了,飲食和作息都不規律。她無比水嫩的皮膚不僅史無前例的長出了幾顆痘痘,而且明顯黃、黑了不少。這要是換做以前,她早就大叫大哭了。
最懂她心的人。永遠是她的婷姑姑。程安安走出電梯,暗暗想道。
在如何打扮自己上。程安安無疑是十分崇拜紀婷的。紀婷不僅眼光獨到,而且一雙巧手很能化腐朽為神奇,程安安很多引以為傲的衣服,都是紀婷推薦的。雖然她是讀服裝設計的,但在時尚這一點上,紀婷無疑是最好的啓蒙者與引領者。在女人最愛的shopping這件事上,程安安的認同度,紀婷多過她的媽媽何以寧。
靜安那麽多潮牌店。那麽多美容院,紀婷從前帶她去的,不僅服務周到,而且效果極好。況且,因為紀婷是沈俞晔小姨這層關系,程安安心底總有幾層讨好的意思。
紀家人丁不旺,能跟沈俞晔扯上關系的,本身就沒多少。這位被程安安親切稱為‘婷姑姑’的紀婷,無疑是程安安自認為應該混熟讨好的不二長輩。紀起霖向來深居簡出,程安安一年到頭都見不到他幾面。且紀起霖不像她的外公何長笛那樣愛跟晚輩一起聊天說話,親和力十足。
過往寥寥幾次的碰面,程安安都被這位老人的不茍言笑給吓蒙。即使走到他面前,一向好動嘴甜的她,也沒法在紀起霖面前撒開手腳。只有紀婷,人好心慈,又懂她心底的心思,在買衣服美容上的眼光又與自己極為相似。
多番接觸下來,程安安對紀婷,是又敬又愛,跟自己的親小姨沒什麽差別。紀婷每每出國都會給她帶上一份昂貴又實用的化妝品。也常在她生日的時候送上一份稱心又出奇不意的禮物,貼心又盡心。
等程安安到達‘依雪閨’時。紀婷早早在門口迎接。程安安笑呵呵地挽着紀婷的手臂上樓,撒了好一會兒嬌。紀婷愛憐地捏了捏她的小臉,拉着她十分親熱極了,氣氛十分融洽。連站在一旁的其他顧客,也頻頻側目。
‘依雪閨’是紀婷近年來的新寵,程安安曾經陪着她來過好幾次。這裏布置奢華,只有會員才有資格進入,會員也非富即貴,當紅的許多女明星,都是這裏的常客。而擁有會員資格的人,又寥寥可數。這世上,總有一些東西需要憑借身份,程安安吐了吐舌頭,在一排排美貌美容師的注視下,緩緩踏進紀婷預定的房間。
紀婷先介紹了一套‘依雪閨’最新最當紅主打美容套餐給程安安,美容師上來前,她還親自上手,幫程安安按了幾個穴位。
“舒服嗎?這是婷姑姑自己琢磨出來的手法,你是第一個享受的。”紀婷的手按在程安安雪白的後背上,一會兒按,一會兒揉,手法十分娴熟。
程安安舒服地嘆了一口氣,口中連連誇贊。等專業美容師上來,紀婷又将一款美顏湯端過來,搞得程安安很是受寵若驚,直直表示自己可以。
“怎麽樣?這家店的服務有沒有比我們上次去的那家更好?”紀婷調高了屋子裏的溫度。
“婷姑姑,你介紹的,我哪次失望過?也就只有您體諒我,我親媽都沒帶我去過這麽豪華的美容院。”程安安笑道。
“你媽媽信佛,又是素食主義者,憑借自己的信念和毅力就能保持容顏,又有你爸爸這個大能人擋風遮雨,平日裏養養花種種草,生活平淡,心境也自然養成。不像我,每天在男人堆裏打滾,從早到晚忙個不停,也只有借助這些外力,才能暫時拖住時間的尾巴。”
紀婷拿過一面鏡子,指着自己新添的一枚皺紋苦笑道:“女人過了25歲,再怎麽保養也阻止不了身體機能走下坡路這個事實。我再怎麽注意,也躲不開時間這把殺豬刀。還是你好,22歲,花一樣的年紀,站着,就是讓人羨慕的青春無限。”
程安安翻了個身,耳邊聽着紀婷的感慨,趕緊擺手否認:“婷姑姑哪裏話,你跟從前一樣,還是這麽年輕,還是這麽漂亮。我跟你站在一起,別人還以為我們是兩姐妹,嘿嘿。”
“還是你嘴甜。你這些話,婷姑姑愛聽。從小到大,我最喜歡你這張小甜嘴兒。雖然都是哄人的話,但聽着特別舒服。”紀婷戳了戳程安安的額頭,笑道。
“因為我說的是事實呀!都說群衆的眼睛是雪亮的,我的眼睛最雪亮,當然也能代表大衆了。我媽媽是心靜自然美,婷姑姑,你也美。在我心裏,你跟我媽媽是一樣的。”
“小嘴巴還是這麽甜,甜到姑姑心裏去了。姑姑一直都想要個女兒,想要個跟你一樣漂亮、聰明的女兒,這輩子怕是沒機會了。”紀婷嘆了一口氣。
程安安趕緊接口:“婷姑姑,你可以把我當成女兒的。”
紀婷卻忽然一笑:“你真的願意當我女兒?你應該更願意進我紀家的門,做俞晔的妻子,我的侄媳婦吧?你若真做了我女兒,豈不是不能嫁給你的俞晔哥哥了?”
程安安立刻臉紅起來,她拖長着尾音,撒起嬌來:“婷姑姑!你又打趣我……”
“你這點小心思,連我家小易易都知道。俞晔這麽優秀,你從小喜歡他,這又不是秘密。況且你也到了适嫁年齡,你不着急,我還想你早點進紀家的門呢!你這次大張旗鼓地舉辦個人服裝展覽,應該也不是僅僅想展現自己的才能吧?有什麽需要姑姑幫忙的,盡管說。”
“哎呀!婷姑姑,我哪有什麽特別的意思,不過是心血來潮的一次活動而已!”程安安繼續捂着臉,裝不知道。她準備的驚喜沒有跟任何人透露,這個任何人,也包括了紀婷。她要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況下,将這個驚喜送給沈俞晔,送給自己,也送給明晚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