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回,最近比較有感覺,(24)

有到場的人。

“不管你有沒有特別的意思,我都認定你是我們紀家的人。你早晚要嫁進來,我幫你扇扇火也是應該的。你也知道俞晔的優秀,我這是為你打算、謀劃。你早點嫁給他,也能早點絕了一些人的歪心思。”

程安安聽到最後一句話,不禁愣了愣。這個問題,她不是沒想過。但陳鴛鴦并沒說過沈俞晔身邊有什麽幺蛾子。而且,她這樣的容貌沈俞晔都沒怎麽瞧上,其他的莺莺燕燕,程安安自信,她的俞晔哥哥是看都不會看一眼的。畢竟,在靜安,能跟她相比的姑娘,是少之又少。這一點,程安安還是很自信的。

紀婷卻只是淡淡一笑:“我就是這麽一說,你別往心裏去。剛才店長給我推薦了一款柔膚膏,效果很好,你試試……”

紀婷示意美容師将柔膚膏抹在程安安身上,緩緩攪動着手裏的咖啡,看着程安安舒服地閉上眼,也不禁露出一個不鹹不淡的笑來。時間緩緩過去,紀婷也不着急,翻看着書架上的時尚雜志,還時不時看看程安安。

果然是對沈俞晔和陳鴛鴦的事情一無所知呢!紀婷小口飲啜着香滑的咖啡,尖尖的小指微微翹起,彎出一個愉悅的姿勢。她斜斜看了一眼程安安,将一縷頭發別進耳朵,她将手裏的咖啡扔在桌上,“安安,我去趟洗手間。”紀婷做了個抱歉的手勢,緩緩走出包間。

剛走到外面的走廊,紀婷就掏出手機,聲音又冷又硬:“你們可以動手了。”

挂完電話,紀婷緩緩朝洗手間走去。

、轉角遇到愛,我一直站在你看得見的地方(九)

熏得又香又暖的衛生間,空蕩蕩地,只有紀婷一個人。風從窗戶外吹來,吹皺了紀婷的裙擺。紀婷靜靜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好一會兒,她才拿出粉餅細細補了補妝,又上了一層大紅色的口紅,左看右看後,才滿意地走了出去。

走進房間前,紀婷收了收臉上冷冷的表情,程安安再次見到她時,紀婷已經瞬間轉化成一副熱情又大方的樣子,且親親熱熱地接過美容師手裏的毛巾,親自幫她擦了擦手。

“按了按是不是渾身舒服多了?下次你如果還想來,直接說我的名字就行,我的名字就是招牌,依香閨還會給你特價中的特價。”

“婷姑姑,你真好。”程安安舒服地躺着,美容師正準備給她洗臉。

仿佛是想到了什麽,程安安忽然問道:“婷姑姑,你一向很忙的,距離我們上次見面,我算算,好像有一兩個月了。今天接到你的電話,我還愣了好久呢。”

紀婷将手裏的雜志卷成團,輕輕地敲了敲程安安的額頭,笑罵道:“你個小滑頭,我又不是鐵打的,就不能允許我休個假偷個懶?話說回來,你的俞晔哥哥這麽能幹,這次與鈞安一起合作項目,你爸對俞晔可是很是滿意。別捂着臉,我知道你在偷笑,我誇地是俞晔,又不是你,你臉紅什麽。”

程安安呵呵笑着:“俞晔哥哥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我爸在我面前誇了好多次呢!說他沉穩又有魄力,年紀輕輕地,潛力無限……”

紀婷戳戳她的手:“夠了夠了,你再說下去,我就酸死了。”紀婷頓了頓。“你呀,最近是越來越難約了,上次約泡溫泉。打了好幾個電話,都說沒時間。今天好不容易來了。我可不會輕易放過你。今天你要好好陪我,陪我逛街吃飯,各種。對了,你很想要的那個包包,店員給我打電話了,已經有了存貨。等這套服務結束,我們就去看看。”

“婷姑姑,我答應了我爸要回家吃飯的……”陳安安咬着嘴唇。有些不好意思。

“哦?這樣。那你還是回去吧。那個包包我會買下送到你家,算是姑姑提前為你的服裝展順利進行買的禮物。”紀婷臉上稍顯落寞,說出的話卻特別暖程安安的心。

見紀婷有些不高興,程安安立馬改口,“我給我爸打個電話先,婷姑姑,你等等我哈。”

程安安邊說邊掏手機,電話迅速撥到程鈞劍電話上,那邊卻傳來不是服務區的回音。程安安嘆了口氣,又給何以寧發了條自己不回家吃飯的消息後。才朝紀婷晃了晃手,表示一切搞定。

紀婷無聲地笑了笑,将手裏的雜志放好。仔細翻看起來。程安安也暫時收斂些,好讓美容師好好工作。

一個小時後,程安安摸了摸自己貌似水嫩了一丢丢的臉,興致勃勃地挽着紀婷往外走。美容師恭敬地朝程安安說‘下次光臨’,程也沒注意,直直為紀婷拉開了門,等她先出門,她才走出去。

紀婷的司機早就恭敬地站在車門邊,早早地将車門開好。待兩人上車後,才直直往pazz旗艦店開去。

已經回到家的何以寧。正幫着芬姐将精心烹制的佳肴一道道擺上桌。芬姐的廚藝又精進了不少,何以寧柔聲誇了她幾句。芬姐立刻不好意思地表示出‘夫人謬贊了’的虛心,又忙不疊地介紹起手裏的這道秘制肘子來。

何以寧細細聽着,态度很認真,待芬姐介紹完釀豆腐,她伸着筷子嘗了一小口,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芬姐胖胖的臉立刻堆出笑,主人的認可就是對她最大的褒獎,也是她不斷研究新菜系的動力源泉。

待芬姐去廚房端湯時,何以寧試着給程鈞劍打了一通電話,卻一直沒打通。接着,程皓然飙來一個電話表示自己有事不回來吃了,何以寧搖搖頭。最近這泥猴子又不知道抽了什麽風,好不容易顧舟對他死了不少心,稍微消停了些,最近又開始折騰起來,且沒完沒了。不回家吃飯更是常事,丈夫程鈞劍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何以寧說教,程皓然根本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不一會兒,何以寧又接到女兒程安安也說不回來吃飯的信息。芬姐已經将菜上齊,何以寧揮手讓她先下去,她一個人坐在飯桌前,默默等她挂念的親人回來。

飯菜一點點變涼,芬姐來回熱了好幾次,程鈞劍也沒回來。何以寧執着筷子的手,放下又放下。她近來本就胃口不佳,食欲也不怎麽好,這會兒又因為程鈞劍第一次在外找不到人這樣的情況出現,心中不由隐隐擔憂。此刻,她又因為兒女大了,把家當旅館,連湊在一起吃頓家常飯都是難事,心中略略有些難受。

偌大的客廳裏,只有何以寧一個人,看着滿桌的佳肴香味漸漸四散,沒人品嘗。芬姐含着疑問又不敢上前問的表情盡收眼底,何以寧只是不語,只是将碗裏的一塊豆腐分離成若幹豆腐渣。

直到一個小時後,程鈞劍才回來。

何以寧一見到他手上的傷口,先是愣了愣,然後平靜地吩咐芬姐去拿醫藥箱。

程鈞劍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看着妻子上藥的情形,良久,他才開口解釋:“開車的時候不小心撞了下,附近又沒什麽醫院,弄成這樣,讓你擔心了。”

何以寧剛消完毒,正貼創口貼,聽到程鈞劍的話,手上的動作頓了頓。不過兩秒鐘,她又繼續手上的動作,并沒有開口回答。

程鈞劍:“孩子們呢?都沒回來吃飯?”

“嗯,皓然和安安都說在外面吃,不回來了。”何以寧貼好創可貼後,仔細收拾着醫藥箱。程鈞劍剛想說話,何以寧孑然一笑:“是發生了什麽事嗎?近些年來,你幾乎很少自己開車,更別說撞傷自己了。”

程鈞劍專心致志地将卷起的衣袖捋下,聽到妻子的話,不禁微微一笑:“再熟的老馬,也有失前蹄的時候。就一點小傷,不用在意。飯菜都涼了,他們不回來就不回來,我們吃我們的。芬姐,把我将酒窖裏的那瓶酒拿出來,就是我上次喝過的那瓶,別搞錯了。”

只聽得見一聲細微地回應,客廳裏,頃刻間又安靜下來。

何以寧深深看了一眼程鈞劍,直覺告訴她,他一定有事瞞着自己。但多年的沉默養成她不聞不問的性格。她雖然全心全意地愛着他的丈夫,但程鈞劍心裏,總有一些地方,是她進不去的。

就好像有一些事她從不去打探一樣,或許就像他這麽告訴自己一樣:有些事我不跟你說,是為了你好。這句話聽着聽着也幾十年,何以寧早已習慣程鈞劍心裏有些小秘密,并習慣他想說就說,不想說就不聽。結婚這麽久以來,程鈞劍一直是她的大樹,也是日漸低調的何家的頂梁柱。

何以寧已經習慣做程鈞劍背後安靜的女人,以最恰當的姿态呈現在任何需要她出席的場合。她還是程鈞劍認識的那個乖巧又聽話的何以寧,一直都是。

所以,此刻,她即使含着疑問,面上也當作不在意,只是一筷子一筷子将程鈞劍愛吃的菜夾到他碗裏,再一口一口地扒拉着米飯。就像以前無數次那樣,聽着他說着公司的一些瑣事,她只需靜靜當個聽衆,再在合适的時候插上一句話就行。

今晚的程鈞劍明顯比從前話多許多,平常只是極其偶爾啜飲一小杯的白酒,程鈞劍也接連喝了好幾杯。何以寧一時無法判斷,他是因為高興喝,還是因為不高興喝。而且,和着喝着,他連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些往事也挑了出來。這些往事,久遠地連何以寧自己都有些記不清了,但程鈞劍記憶力出奇地好,一樁樁,一件件,連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

聽着聽着,何以寧就聽出了些許端倪。

酒杯入肚,微微有些醉意的程鈞劍,跳開前面有的沒的雜七雜八的瑣事,嘴裏說出的事情,漸漸往一個人身上靠。

程鈞劍越說聲音越小,何以寧輕輕嘆了一口氣,她招呼芬姐沖一杯蜂蜜水上來,又小心翼翼地拿掉他手裏的酒杯。手慢慢伸過去,還沒碰到程鈞劍的手,他已經先一刻握了上來。然後,嘴角輕輕吐出兩個字:以安。

何以安,她的姐姐,這個不知道多久沒有被提及的人,此刻從她丈夫的嘴裏提及,竟讓何以寧打了一個冷顫。她呆呆地看了已經有些醉的程鈞劍一眼,又看了看兩人緊緊相握的兩只手,心裏頓時百味雜陳起來。

姐姐,果然,世界上任何人忘了你,他也不會忘記你。何以寧輕輕回握住程鈞劍的手,眼角漸漸濕潤開來。也只有喝醉了的情況下,他才敢微微顯露出對你的一點點思念。從前那麽多年,我以為他早就将往事如煙,沒想到,他将你深埋心底,從來不曾忘卻過。

時間果然如此,它有的時候可以沖淡一切,有時又無形中加深了某些東西,譬如思念,譬如緬懷。

芬姐輕輕上前,手裏端着一杯滿滿的蜂蜜水。何以寧卻疲憊地擺了擺手,輕聲換阿德進來将程鈞劍背進客房。她剛站起,馬上又坐了下去。

、轉角遇到愛,我一直站在你看得見的地方(十)

芬姐适時托住了她。何以寧抱歉地笑笑:“有些累了。勞煩你将飯桌收一收,這些飯菜基本沒吃,不介意的話,就帶回去給小毛吃。”

芬姐點點頭。何以寧拍了拍她的肩膀,又示意阿德往前走,她的一只手,還放在程鈞劍腿上。

芬姐看了看手裏的蜂蜜水,望了望自家夫人的背影,第一次覺得有些悲傷。她惆悵地嘆了口氣,又看了看滿桌已經冷卻的飯菜,又倍覺心疼。

過了好一會兒,何以寧下樓來取遺忘的蜂蜜水,臉上落寞的已經不見,至少芬姐沒有再看到。

芬姐看着自家夫人默默上樓,直到身影完全消失在樓梯口,她才收回眼神,看着一桌幾乎沒怎麽動過筷子的佳肴,又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

上了樓的何以寧服侍程鈞劍喝完蜂蜜水和簡單洗漱後,她撚了撚被子,呆呆看着丈夫的睡顏,良久沒出聲。

她就這樣靜靜看着熟睡的程鈞劍好一會兒,才木然起身,走到卧房的一角,打開衣櫥的最下層,搬出一個小木箱子。

木箱子上上着一把黑色小鎖。何以寧摸着這把鎖,又摸了摸木箱表面,看了好一會兒,才折射從梳妝臺的一個紙盒裏掏出一把鑰匙。

她拿着鑰匙,靜默良久,才開鎖,打開木箱子。

木箱子很空,放着幾張照片,幾封信,還有一只玉镯。

何以寧的手緩緩撫過照片,信,最後停在玉镯上。這是她的姐姐,何以安唯一留下的遺物。其他的,都被她們的父親,扔的扔。燒的燒。這箱子裏的東西,是何長笛不知道的存在,所以。才得以保存到現在。

翠玉镯原本一對,是何以安讀15歲生日那年。她們旅居加拿大的姑姑特地寄回來的生日禮物。據說是姑姑在某個盛産玉石的國家,重金買下的心愛之物。何以安将玉镯一分為二,将另外一只,送給了唯一的妹妹——何以寧。

當年何以安将成色幹淨,略重且手感不錯的玉镯套在何以寧手上時,曾笑言‘一輩子也不能摘下來,人在镯在’。只是,誰也沒想到。當年的一句戲言,竟然一語成谶。

何以寧緩緩拿出玉镯,再輕輕套進自己手上,眼角微微有濕意。自從何以安自殺後,何以寧再也沒有帶過它。從前她多麽愛它,從來就沒摘下過。

家裏的老人說,玉可以養人,人也可以養玉,又說玉是有靈氣的,誰戴着就能跟玉的靈氣結合在一起。還說戴玉的女子都是幸福的。何以寧從小體弱多病,何以安贈玉,不僅是因為姐妹情深。更是為了讓她愛惜身體。

似乎是真的應驗了以安的期許,自從戴了這玉镯,何以寧的身體确實起色了不少,連偶爾的感冒發燒也遁了形。她也越發喜歡這只玉镯來。

再喜歡,也因為之後最愛的姐姐出事,最後變得不喜歡,一看就想落淚。後來,何以寧将它褪了下來,不僅沒佩戴過。而且連看看都甚少。原因無他,只因這是她認出那具屍體的憑據。人在镯在。人亡镯失,何以安自殺。另一個镯子沒了主人,何以寧也對自己這只失了興趣。

睹物容易思情,且父親何長笛每每見她戴着它,就會莫名生氣,家裏的氣氛也會霎時冰凍。漸漸地,何以寧不在家裏提何以安的名字,仿佛她從沒來過一樣,何以安也成為何家上下是禁忌。慢慢地,何家上下似乎都忘了曾經有過何以安這個人的存在。

何長笛榮升為靜安市長後,何家搬了一次家。何以寧偷偷保留地有關以安的物品,也經歷了一次災難。她僅僅留住的,就是箱子裏的這些東西。

相片已經泛了黃,何以寧卻清晰地記得當時的情景。那是以安參加靜安市大提琴比賽取得金獎後,她們的大哥何風岩精心籌備的慶功會上拍的衆多照片中的一張。

照片上人很多,何以安,何風岩,紀娉,紀婷,程鈞劍,顧維,宋樂,還有她,一起大聲喊着茄子,照相機咔嚓幾聲,将這些從小一起長大夥伴們的笑靥印在了照片裏,也镌刻進了青春記憶的最深處。

其餘幾張,要麽是以安紀娉的合照,要麽是三兄妹的搞怪照,抑或是以安拉大提琴的側影。信是以安随手抄錄的幾首小詩,還有大哥何風岩寫的幾句歌詞。

照片裏的人漸行漸遠,信上的筆記模糊不堪,镯子依舊青翠碧落。只是,照片裏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圓滿的有之,不幸的有之,曾經那麽容易就能聚在一起的人,經過時光之手的分離,早已不複當年的容顏,和無憂。

以安自殺,紀娉遠走,大哥更是去了異國,與何家徹底斷了關系。圓滿的她與程鈞劍,顧維宋樂,各自成家,相見時都刻意繞開了離開的他們,關系也是再也回不到從前。

那些離開的人,傷心的事,仿佛不提,就真的能忘記一樣。就像以安,莫名其妙被嚴厲的父親禁锢後,一向溫柔的姐姐将床單撕成一條條布,翻窗而逃,杳無音訊,再見時是一具冰冷屍體和永遠的天人勇隔。就像一向溫和的大哥與父親在書房大吵大鬧,出來時臉上幾個醒目的巴掌印,一天之後忽然對她說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莫名囑托後,第三天就離家出走,再也沒回來。

還有,就像一向陽光開朗的鈞劍哥哥,自從以安死後,忽然憂郁起來,清澈的眼裏忽然染了悲傷,背影也沉默起來。

沒有人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麽,她的姐姐,她的哥哥,她喜歡的人,都不願意透露一絲一毫。以安的死已經足夠震驚,大哥的出走更是匪夷所思,程鈞劍沒來由的沉默與寡言,都證明一定有些事已經發生,但她卻不知道。

她自小敏感脆弱,一直有哥哥姐姐庇佑。即使體弱,也有溫柔的姐姐和溫和的哥哥在身旁陪伴。可是,當最親愛的他們瞬間離開再也不回來時。何以寧害怕,恐懼。是程鈞劍一直陪在身旁,是這個她一直默默喜歡的大哥哥陪她走過最黑暗的歲月。

何以寧側頭看了一眼翻了個身的丈夫,嘴角抽出一個淺笑。他就是人生的大樹,當年她一次又一次躲在被子裏低聲哭泣,又怕被父親聽到死死捂住嘴巴時,是他,帶來生命裏另一抹溫暖陽光,劈開了黑暗。帶來了光明。

既然沒有人願意告訴她當年的事情,她就将所有的疑惑藏在心底,當何長笛唯一的女兒,做程鈞劍的女朋友,一點點支撐起遭逢變故的何家。程鈞劍要她只做小妻子,她就真的只做小妻子,生兒育女,相夫教子,侍奉公婆,與世無争。

當年的當年。既然她一無所知,那麽,就讓那些往事随風而去。永遠成為秘密。她相信她父親說的,她的姐姐是因為患了傷寒,失足落入小靜江,她相信她丈夫說的,不想過去,才能過好現在,以及未來。她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

只是,程鈞劍這麽多年來未曾有過的醉酒和酒後真言。将何以寧拖入了久久的回憶裏。那些久遠地真的以為就要忘記的人和事,就這樣毫無征兆地被提及。生生刺破何以寧做的這個斑斓美夢。

原來,程鈞劍叫她忘記以安。忘記過去,他自己卻默默記了以安半輩子,默默念了從前20多年。

何以寧伏在桌上,低聲啜泣。她不知道自己的哭,是哭這麽多年的麻木,還是哭此時此刻的清醒。

窗外的風呼呼地吹,從程家吹向望途,無聲無息,吹着落葉,吹着朦胧的月色,影影綽綽,模糊不清。同樣進入睡眠模式的沈俞晔,忽然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饒是他動作再快,淺眠的陳鴛鴦也一樣被驚醒。

濃重的鼻音抵擋不住對方聲音裏的急迫。短暫的斷片後,沈俞晔立刻下床。

“怎麽了?”陳鴛鴦按開了壁燈。

“微風項目建材供應方那裏出了一些問題,那邊的人不知道怎麽将電話打到了我這裏。這樣早,別人還沒起,既然打到了我手機,又是我的負責範圍內,我就責無旁貸。你繼續睡,我先出去一趟。”

沈俞晔邊說邊在衣櫥裏拿衣服。陳鴛鴦愣了愣。兩秒鐘後,也翻身下床。

“既然天沒亮就打電話來,說明事情很急迫。你先去刷牙,我來收拾就行。”陳鴛鴦拉住有些匆忙的沈俞晔,示意我來。

沈俞晔親昵地摸摸她的頭,也不再推脫,轉身就往衛生間走去。

陳鴛鴦細細翻找着衣服,仿佛忽然想到了什麽,她高聲問沈俞晔;“對方有沒有說,讓你在靜安處理,還是洛和市?”

自從明月山度假村順利竣工後,方庭集團與洛和的建材供應商建立了良好合作關系。這次微風項目,紀起霖也願意将合作關系繼續下去。

被寄予厚望的微風項目,不僅會在靜安市的繁華地段建起最大最好的廣場,還将在廣場附近建好幾棟涵蓋學校,醫院,商場在內的一體化相應配套設施。龐大的工程需要龐大的資金注入,方庭上半年的碧新、明月山項目的資金投入還沒回流,接着又是城東項目,以及手頭上的新城,微風項目。饒是方庭家底再豐厚,也抵不過四五個項目一起上的局面。

以服裝起家的鈞安集團早有意進軍地産業,經過深思熟慮,紀起霖向程鈞劍伸出了橄榄枝。幾乎一夜之間,方庭資金不足的局面就被化解,微風項目也多了東家,方庭集團多了一位合作夥伴。

沈俞晔被指派負責從采購到建設的工作。本來這些有專門的合作團隊負責,但紀起霖有意培養自己的專業團隊,這支嶄新隊伍的領導權又落到了被程鈞劍力薦的沈俞晔頭上。

因為有明月山和新城項目的基礎,沈俞晔也沒有異議。陳鴛鴦知道整個微風項目繁雜而重要,上個月,沈俞晔就出了好幾次差,短則兩天,長則一周,沒有定性。所以,對于這樣倉促且忽然的出差,陳鴛鴦理解且接受。

“電話裏沒具體說,你多放一套衣服進去,以備不患。”沈俞晔刷着牙含糊地說。

陳鴛鴦點點頭,繼續手裏的收拾工作。

等沈俞晔出來,她又幫他搭配好衣服,打好領帶。

沈俞晔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窗子外面的天色。已經到了要走的時刻,但他卻不想邁腿出門。他抱了抱陳鴛鴦,又親了親她的臉,有些抱歉地說:“今晚不能一起陪你去參加安安的服裝展了。我不在,你自己要小心。有什麽事可以找皓然,他雖然沒正形,但還算可靠。”

、轉角遇到愛,我一直站在你看得見的地方(十一)

陳鴛鴦抱着他悶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趕緊走了!你刷牙那會兒,手機又響了好幾次,不要讓人家久等才是。你又不是第一次出差,我們又不是第一次分開,說得跟生離死別一樣,我不會離開,你也不是不再回來。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是你跟我說過的,暫時的分別,反而能加深愛的感覺。”

“要是你能跟我一起去就好了!”沈俞晔嘆了口氣,“到了洛和我給你電話,你回床上去,還能再睡會兒。”沈俞晔最後捏了捏陳鴛鴦的臉,戀戀不舍地出門。有些話他可以安慰陳鴛鴦,卻安慰不了自己。愛之深,則意之切,沈俞晔按開電梯,心裏的擔心卻一直揮之不去。

陳鴛鴦送他到門口,笑着揮揮手,表示一切不用擔憂。等沈俞晔完全進電梯,她才緩緩關上門,回卧室睡回籠覺。

再次醒來,陳鴛鴦習慣性地在床上探了探手。自從跟沈俞晔在一起以來,陳鴛鴦早上起來的習慣就是摸摸他是不是還在。一摸之下,她才想起來沈俞晔早在兩個小時前就去了洛和。她躺在床上愣了一會兒,才慢騰騰起床。

就在陳鴛鴦換衣服的時候,沈俞晔的電話到了。她正在穿褲子,聽到電話,她立刻跳着腳去接。

不過才分開兩個小時,沈俞晔的聲音裏就帶着濃濃的不舍。火車上信號不怎麽好,他的聲音也是時斷時續。

陳鴛鴦聽着沈俞晔略帶撒嬌的聲音,只覺得好笑。她脫下褲子,又在衣櫃裏翻出一條紅色連衣裙。

自從在曲離外婆過生日後,沈俞晔就特別喜歡陳鴛鴦穿紅色的裙子,他說這個顏色是最搭膚色。哪兒看哪兒美。陳鴛鴦在衣櫃裏翻翻揀揀,最後拿在手上的,就是沈俞晔最愛的那條。也就是帶了蝴蝶結的紅色裙子。

陳鴛鴦只覺得自己不過是無意翻查,結果就是這樣意外的結果。果真是女為悅己者容麽?她拿着手上的裙子,在鏡子面前比了比,臉上露出開心的神色。正好沈俞晔在電話那頭說坐車無聊,一向不怎麽愛自拍,陳鴛鴦也試着擺了幾個嬌俏的姿勢,然後發了過去。

結果沈俞晔立刻就得寸進尺起來,果斷要求現場直播她換衣服的全過程。

即使身邊沒人,陳鴛鴦也覺得臉紅心躁。

但沈俞晔在那頭又用她最沒有抵抗力的聲音一遍遍央求。磨人的聲音又癢又甜,陳鴛鴦連插嘴的縫隙都沒有。

她輕輕吐出兩個字:“流氓。”

這兩個字立刻引來沈俞晔更加放肆地笑,言語更加**。陳鴛鴦到底沒讓他得逞,只就着這兩個字,數落起他從前各種程度的流氓行為來。

結果沈俞晔輕輕抛來一句‘我的流氓你的愛’,就讓陳鴛鴦就住了嘴,臉上也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在口舌上,陳鴛鴦從來就沒贏過沈俞晔。這個男人在別人面前一向沉默并寡言,成熟又讓人難以接近。似乎只有在她面前,才會如此活潑與逗比。貌似也将口舌上的逗趣看成是一種情趣。

電話一直開着,從換衣服,到刷牙洗臉。不管陳鴛鴦在幹嘛,沈俞晔都在電話那頭細細說着、聽着。

雖然沈俞晔不在身側,坐在梳妝臺前擦粉底的陳鴛鴦,卻一點也沒覺得他此刻不在身邊。一個手機,接連不斷的話語,或許內容不怎麽豐富,兩人都是東拉西扯,有一段沒一段,但這種感覺剛剛好。即使他不在身邊。它也努力營造出一種他一直都在的氛圍。這,讓很沒有安全感的陳鴛鴦很受用。

直到陳鴛鴦到了公司。開始上班,沈俞晔才依依不舍地挂了電話。陳鴛鴦一直以為是自己更依戀沈俞晔。但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沈俞晔才是更依賴自己的那個。

明明都不是第一次戀愛,但不管是陳鴛鴦,還是沈俞晔,都有第一次戀愛裏從未有過的感覺——依戀。對彼此源源不絕的依戀,是他們在一段愛戀裏最深刻的索求。

白天很快過去,夜晚即将來臨。帶着沈俞晔的問候,陳鴛鴦這一天的心情都很不錯,整個辦公室的人都被她的笑容感染,工作起來也分外輕松。下班後,她連飯都來得及吃,就提前去了程安安的服裝展覽現場。

不僅是她,還有楊柳、楊璐、錢坤,顧舟,早早就到了。

顧舟還是那副拽屁傲嬌樣,眼睛從來就沒正眼瞧過楊柳,連帶站在楊柳身邊的陳鴛鴦也不待見起來。楊柳是根本懶得理顧舟,她一見到陳鴛鴦,就迫不及待給了個大大的擁抱,然後拉住楊璐,準備一吐自己撲倒師兄的最新戰況。

只是在只有兩人在的時候,顧舟才戳戳陳鴛鴦的手臂:“你怎麽不去我家吃飯了?我媽可是念了你好幾回,她最近新學了幾道菜,一直期待你去捧場。”

陳鴛鴦正想回答,顧舟又一副了然的模樣:“我哥最近也很少回家。我知道了,你們一定是覺得在外面更浪漫更有感覺,覺得我和我爸媽礙眼。好啦好啦,我懂,我懂。”

陳鴛鴦極為認真地想了想,覺得這個誤會太深了,自己有必要解釋一番,“謝謝宋阿姨的惦念。不過,顧舟,你是真的誤會了。我和顧森只是普通朋友,我們不是你想地那樣……”

陳鴛鴦話還沒說完,顧舟就忽然往前一步,大力招了招手:“皓然哥哥,我在這兒,這兒!看這裏,看這裏……”

随着顧舟的呼喊,陳鴛鴦也不禁看向前方。只見程皓然穿着難得正式的一套西裝,站在距離她們不到三米的地方,特別英俊,特別潇灑,特別顯眼,活脫脫一只驕傲光鮮的花孔雀。

與程皓然并肩站着的,是多日不見的顧森。還有wanabar見過一次的盛瞳。他們也是精心打扮,剪裁合體的西服,配上恰到好處的氣質。站在入口處,是最吸引人的所在。三個帥氣男人一出現。似乎就讓整個會場的空氣為之凝滞,陳鴛鴦甚至能聽到此起彼伏的倒吸呼吸聲。

程皓然聽到顧舟的大喇叭嗓門後,腳步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結果又看到了一側的楊柳,剛退的腳又伸了回來,臉上類似便秘的表情也頃刻恢複了正常,一身的器宇軒昂也頓時消減了幾分。

他們越走越近,轉瞬就走到了跟前。盛瞳見着陳鴛鴦。立刻熱情地打了一聲招呼,‘陳鴛鴦,你也在’,一聲簡單的問候,就将僅僅只是見過一次面的尴尬消除。

倒是站在一側又見清瘦的顧森,目光在陳鴛鴦身上停留了一圈,腳步頓了頓,才緩緩開口:“你也來了。”

陳鴛鴦點點頭:“好久不見,顧森。”

偌大的會場內,四周嘈雜忙碌。一排排衣架上堆滿了各色衣服。人來人往,只有程安安在井然有序地指揮着衆人工作,剛到的模特正被鈞安集團其他工作人員帶入後臺。程安安站在新搭建起來的t臺上。拿着各色文件,吩咐一個接着一個傳達下去,會場的氣氛正是濃烈。

就在這喧鬧而又繁雜的環境內,被請來諸如陳鴛鴦在內的這些人,都是帶着想幫忙的念頭提早來,結果霸氣的程安安只讓他們在一側觀摩,并不需要他們的‘幫忙’。後面她的口氣又緩了下來,說自己需要幫忙的時候自然不會客氣……

被晾在一邊的他們,靜靜站成一排。看着瞬間剛強起來的女強人程安安如何支配這麽多號人且絲毫不混亂。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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