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回,最近比較有感覺,(28)
站在一旁的顧舟,聽到兩人的對話,嘴巴立刻撅了起來。她看到哥哥顧森的身影,又瞅瞅程皓然。原地糾結了三秒鐘,最後還是決定把握住來之不易能一整天黏住程皓然的機會。
程皓然見楊柳的态度不和善,又見顧森剛才連招呼都不打,直覺告訴他,一定有什麽事發生在這段離開的時間。他暫時按下楊柳對自己的不客氣,快速往後臺走去。
何以寧一直拍着安安的背,程安安的眼淚跟關不掉的水龍頭一樣,哭泣聲更是此起彼伏。程鈞劍等她哭了一會兒,從口袋裏掏出紙,遞了過去:“好了,再哭下去,就趕上孟姜女了。”
還埋在媽媽懷裏的程安安,聽到爸爸的‘安慰’,立刻擡起頭,一把奪過紙再狠狠踩在地上,聲音惡狠狠:“你是壞爸爸!她欺負我,你反倒安慰她!”
“安安,你怎麽這麽跟爸爸說話!”何以寧聽到女兒陌生的口吻,不禁皺起了眉。“你爸爸雖然是在寬慰陳鴛鴦,其實還是心疼你,為了你的顏面着想。小時候雅仙搶了你的布娃娃,你汪伯伯不也是先維護了你?這麽簡單的道理,你還怪你爸爸?”
“我不管!我是你們的女兒,不管為了什麽,你們都應該先維護我……”程安安還想繼續說,程鈞劍已經打斷了她:“本以為這次沉穩了成熟了,沒想到你還真讓爸爸刮目相看!我和你媽從小教你的教養哪裏去了?”
“你聽聽你剛才那些話,跟罵街的潑婦有什麽區別?果然還是平常太縱容你了,刻薄惡毒樣樣來!俞晔如果不喜歡陳鴛鴦,鴛鴦即使倒貼,俞晔也不會看一眼。這麽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你一個勁兒罵陳鴛鴦就能将俞晔罵回來嗎?前段時間我就告訴你不要這麽執拗,這沈俞晔再好再優秀,他對你沒感覺,你再怎麽鬧也沒辦法把他的心鬧過來!”
何以寧見丈夫真的生了氣,立刻拉了拉安安的手。程安安卻梗着脖子,繼續頂嘴:“如果她不使狐媚手段,爬上俞晔哥哥的床,俞晔哥哥會看上她?笑話!果然低賤的人就會耍低賤的法子……”
程安安話還沒完,程鈞劍就忍受不住,手也高高舉了起來。程安安繼續梗着脖子,“你打啊!有本事你打死我算了!今天為了一個狐媚蹄子,你就要打我?從小到大,你跟媽媽連手指都沒舍得……”
想到傷心處,程安安的淚又流了下來。
程鈞劍緩緩放下手,仿佛第一次認識程安安似地,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布滿眼淚的女兒。良久,他才嘆出一口氣,聲音也軟了下來:“罷了,現在我說什麽你都聽不進。阿寧,你看着她,好好開解開解,別讓她繼續錯下去!阿德,去把車開過來。”
程鈞劍吩咐完阿德,又對程安安說:“今晚你好好在家反省,哪都不許去!”
說完,程鈞劍就要走,何以寧立刻喚住他:“你去哪?”
程鈞劍頭也沒回:“那張照片明顯有人動了手腳,動手腳的人說不定就是一直跟着安安的人。我去查查看,究竟是誰布了這個局,又是誰,敢在我的頭上動土。”
目送完丈夫的身影,何以寧為安安擦了擦淚,語重心長地說:“媽媽知道你傷心難過,但我跟爸爸是你的親人,始終會站在你這邊。你這麽粗聲粗氣地跟爸爸說話,爸爸聽了肯定失望。”
“我們是你的爸爸和媽媽,怎麽會為了一個外人真的責備你?你這個脾氣呀,不知道像了誰!連你哥哥都不敢當面忤逆爸爸,你居然敢這麽頂撞他。你不想想,爸爸多少年沒發火了?你再想想爸爸平常有多疼你?責之切,是因為愛之深。”
“哇……爸爸那麽罵我……”程安安依舊埋着頭,哭得歇斯底裏。
“好了好了,再哭下去就哭壞身子了。晚上外公還要聽你說今晚的情況呢!你就打算這麽慘兮兮地惹外公傷心嗎?外公年紀大了,身體一直不好,你忍心嗎?”
見何以寧提到外公,程安安的哭聲又大了些:“俞晔哥哥……”
“你不是說俞晔現在不在靜安麽?等他回來,你再跟他好好談談。事情總有水落石出和解決的一天。”何以寧頓了頓:“從前我就怕有這麽一天,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安安,媽媽是過來人,男人心,最難琢磨。感情的事情從來不是一個人說了算,天長地久也要兩情相悅這個前提。俞晔是好,但他再好,不喜歡你又有什麽法子?你努力了這麽多年,還沒醒悟過來……”
程安安猛地打斷何以寧:“你也知道俞晔哥哥最好,這世上沒有誰能比得過他……除了他,我誰都不要,誰都不嫁。”
她擦了擦淚,換了一副輕松的語氣:“媽媽,俞晔哥哥只是一時迷了心竅,等他回過神來,一定會發現還是我最好。我給他時間改正,給他機會解釋,他一定會明白,我才是最愛他的人。”
程安安在說給何以寧聽,也是在安慰自己。
、轉角遇到愛,我一直站在你看得見的地方(二十一)
何以寧看着女兒的一臉癡情,臉上的憂郁更盛。沒有人比她更明白,勉強而來的愛情有多苦,更沒有人比她了解,對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付出真心有多傻。
她還有好多好多安慰的話想對安安說,但她的女兒眼下,一片癡心錯付,是八頭牛都拉不回來了。何以寧暗暗嘆了嘆氣,只覺得近來不僅是她的丈夫,還是她的女兒,都陷入了感情的漩渦裏,。她這個妻子,她這個媽媽卻走不進,也靠不攏,更無能為力。
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操縱着一切。又像是誰往她平靜的生活裏投下了一塊巨石,激起無數漣漪不說,還沒辦法回到過去的平靜。何以寧皺了皺眉,這種無力感日來感覺越發強烈。不管是她的丈夫有了令她心碎的秘密,還是她的女兒此刻哭得肝腸寸斷,梨花帶雨。沒有哪一件哪一樁,是讓人省心的。
何以寧好說歹說,才将程安安勸走。程皓然捧着提拉米蘇,剛想招呼妹妹過來吃,就被無情地無視。連一向溫柔的媽媽,居然也沒看自己一眼。
程皓然看着手上的蛋糕,忽然覺得好生無趣。他将這個排了半個多小時才買着本想送給楊柳當點心的蛋糕塞到顧舟手裏,又環顧了四周,嘴角露出一絲自嘲的笑。遠遠聽到自家母上‘快過來開車’的呼喚,原地躊躇了一會兒,才往外走去。
顧舟看着從排隊開始就垂涎欲滴了許久的蛋糕兜兜轉轉,此刻就這麽意外到了自己手上。她愣了愣,然後又搖了搖頭,挖了一勺放進嘴裏,味道正好,不由又開心地笑了起來。在吃的面前。特別是蛋糕面前,再大的煩惱也不是煩惱。她邊吃邊走,顧家的司機早就在外等候。
顧舟邊吃邊嘟哝:“我哥還沒來嗎?皓然哥走了嗎”
“他剛打電話叫我別等了。程夫人他們剛走。小姐,這就回嗎?”司機替顧舟開了車門。
“回吧。”顧舟吃着美味的蛋糕。覺得這是今天最大的收獲。
緊緊跟着陳鴛鴦的顧森,見她低頭趕路,居然都不顧紅燈,就要跑到對面馬路去。他立刻慌了神,上前幾步,伸手将陳鴛鴦拉過來攬進懷裏:“你瘋了!紅燈也敢闖。”
就在這當口,楊柳、楊璐,錢坤也跟上來了。他們見陳鴛鴦停住。立刻靠在電線杆上,上氣不接下氣地喘氣:“鴛鴦,以前沒見你這麽能跑!從出會場後,你就開始狂奔,這簡直就是百米沖刺,還是在這麽繁華的街道上……”楊璐還想說,忽然看到陳鴛鴦蒼白的臉和無神的眼,立刻停住了抱怨。
“鴛鴦,你怎麽了?別吓我呀!是不是剛才那巴掌打到了哪裏?你真的不用在意安安的話,你也知道她一激動起來。就沒個正形。都說人在氣頭上說的話,最不能相信了。”
楊璐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她看到臉上的這一絲蒼白。忽然想起了大一剛見到她的情形。連着住了兩天,楊璐跟楊柳都發展到能逛街的好姐妹程度,比她們先到的陳鴛鴦卻早出晚歸,一句話都沒跟他們說過,根本不合群,躲在自己的世界裏。
那會兒的她,也像現在這樣,臉色蒼白,眼睛低垂。讓人見了。就像置身于蒼茫的原野上,光站着就能感覺到陰涼。陳鴛鴦就像一根沒有支點的枯草。渾身散發着悲傷。當初還是程安安受不了,率先打破了明明四個人住在一起。卻有一個隐形人的事實。最後也是她們三個合力,才将那會的她改造地稍微明朗些。
想到這裏,楊璐又忍不住傷心起來。四人在一起的快樂情形還歷歷在目,友情分崩離析也不過是上一秒的事。楊柳暗暗扯了扯她的衣袖,楊璐才拉住了飛奔到憂傷的思緒,更不想讓陳鴛鴦察覺到自己的悲傷,更惹她傷心。
陳鴛鴦輕輕推開顧森,攏了攏頭發:“我沒事,想一個人靜靜,你們回去吧!”
顧森:“不行。你這樣,我不放心。”語氣裏是陳鴛鴦從未見過的堅決。
陳鴛鴦沒有焦點的眼睛看了看顧森,努力朝他擠出一個笑容:“你放心,我沒那麽脆弱,不會輕生的。剛才是沒看清楚,才差點闖紅燈。我哪都不去,馬上就坐車回家,真的。”
見他們四個都搖頭表示不信,陳鴛鴦立刻招手攔車。
顧森一把拉住她,陳鴛鴦單薄的身軀,握在顧森手裏,就像是在水裏撈起了一片無依的浮萍,又像是在風中抓住了一把無垠的塵埃。明明手實實在在地握着了她的手臂,顧森卻覺得什麽都握不住。又感覺下一秒,他愛着的女孩,就會離開,就會飛走。
他緊了緊手,又使了好大的勁兒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好,我不跟着你。但你要讓我送你回家。我就送你到門口,你上了樓,我立刻走。一路上我絕不說話,你就當我不存在。”
顧森見陳鴛鴦不說話,就當她默許了。他轉頭看向楊璐:“鴛鴦有我照顧,你們回家去吧。天這麽暗,你們又是女孩子,路上小心。”
楊璐連連點頭:“鴛鴦麻煩你了。你們到了,給我電話。”
楊柳走過去抱了抱陳鴛鴦:“鴛鴦,什麽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覺,明天又是美好的新一天。”
“嗯,記住了。你們回去吧,不用擔心我。”陳鴛鴦握了握楊柳的手,又拍了拍楊璐的肩。
楊璐楊柳一步三回頭,陳鴛鴦一直含笑揮手。回頭的剎那,楊璐眼裏的淚到底沒忍住。錢坤抱着她,沒有說話。楊柳一直摟着她的手臂,轉開了頭。
他們幾個人,陳鴛鴦,顧森往左,楊柳、楊柳,錢坤往右。夜色将他們的身影拉長又拉長,直至站着的陳鴛鴦,顧森再也看不到他們的是身影。
顧森放開了陳鴛鴦。他已經攔下一輛計程車,陳鴛鴦在寒風中站立許久,顧森一直等着,司機催促了好幾次,她才坐了上去。
顧森果真如保證地那樣,一聲不吭,安靜地如同空氣。陳鴛鴦坐在後排的裏座,顧森坐在後側,兩人之間明明什麽阻礙都沒有,但空氣都為之凝滞,仿佛隔着千山與萬水,靠地再近,也沒有在一起的感覺。
陳鴛鴦一直看着窗外,頭枕在車窗上,寂寂不語。顧森的目光不時在她身上打轉,她不知道,也沒有任何反應。
氣氛太過安靜,司機不時回頭看看顧森,又看看陳鴛鴦,只當他們是正鬧別扭的情侶。為了緩和氣氛,他按開cd。聲音剛出來,陳鴛鴦就開口:“能麻煩您關了嗎?”
司機默默又關了cd,眼睛卻看着後視鏡,觀察着這對外貌出衆‘情侶’的微表情。
顧森遞給陳鴛鴦一瓶水:“如果覺得難受,哭出來心裏會好受些。”
陳鴛鴦微微轉過頭,并不接水,目光在顧森臉上停留了一會兒,又轉向窗外。
顧森将水擰開,放到陳鴛鴦手上,語氣溫柔:“安安那些話,你別往心裏去。她驕縱慣了,從來不顧及別人……”
陳鴛鴦卻立刻打斷了他:“她罵的對,是我先對不起她。”
顧森:“你別這麽說……”
他還想繼續說,陳鴛鴦又緩緩閉上了眼睛。她靠着的模樣,虛弱又惹人憐。
顧森的手緩緩伸出,停在靠近陳鴛鴦臉頰的位置。即使在這樣昏暗的環境下,那五道指痕也很明顯。細碎的長發雖然遮掩了一部分,但依舊觸目驚心。他的手想要撫上去,卻最終慢慢收回。
即使這樣的時刻,他也明白,陳鴛鴦需要的,并不是他的安慰。他更知道,他的安慰,絲毫不起作用。他不是她要的那個人,同樣,他也給不了那個人能給的溫柔。
顧森努力按下心中的酸楚,他看着陳鴛鴦臉上的傷痕,轉頭搖下車窗,搜索起兩側的店鋪來。
下一個十字路口,一間大藥房一閃而過,顧森連聲喚司機停車。
“鴛鴦,我去買些藥,你等等,我馬上回來。”顧森将外套脫下,披在陳鴛鴦身上,又示意司機靠邊停。
司機催促着他快點,又說這裏不讓停車,交警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冒出來,現在查的很緊……顧森立刻歉聲說了好幾聲對不起,表示自己馬上就能回來。這麽有禮貌又帥氣的男人一直作揖說抱歉,司機有心再埋怨幾句,也沒臉再繼續。
顧森踏着星辰而去,留下一方安靜天空給陳鴛鴦。陳鴛鴦只是遠遠看着他的身影,看着他站在十字路口,又快速跑向了對面。他的人影瞬間被一群人淹沒,轉眼就消失不見。
陳鴛鴦靜靜地看着眼前的黑色,良久,她才起身,往外走去。司機看着她也下了車,本想追問幾句,陳鴛鴦先他一步開口。
等顧森急沖沖提着外擦藥回來時,發現陳鴛鴦已經不在車內了。他裏裏外外找了好幾圈,也不見陳鴛鴦的影子。
疊得整整齊齊的外套,安靜放在座位上。衣服還帶着體溫,伊人卻已不在。
、轉角遇到愛,我一直站在你看得見的地方(二十二)
見顧森死死盯着自己,司機連忙解釋:“你前腳剛下車,那位姑娘後腳也跟着下了。她付了車錢,又讓我轉告你,她先回家。還讓你放心,她絕對不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來。”
“她有說去哪嗎?”顧森手攥地緊緊的,掏出手機撥電話,只聽得見一陣又一陣的忙音,陳鴛鴦并不接。
“沒有。”司機指了指走左邊的街:“下車後她往那邊走了。她腳步有些虛浮,臉色也有些蒼白,我追問了好幾句,她都沒理我。她剛走不久,你追過去,估計還能追上。”
司機侃侃而談:“小夥子,跟女朋友鬧矛盾了?你女朋友那麽漂亮,你還舍得跟她鬧矛盾,換做是我,我哪裏舍得罵,捧在手裏疼地不夠……她臉上的巴掌也是你揮地吧?哎呦喂,你也真下地去手……也算你知錯能改,知道挽救。”
司機指了指顧森手裏的藥:“這女人啊,就是要哄,不管她有錯沒錯,你都要哄,你都得認錯……就像我老婆,每次吵架,吵完後我馬上認錯,再大的怒火,她也消了。男人啊,在女人面前,就要能屈能伸,對喜歡的女人認錯低頭,是一種智慧……”
顧森心不在焉地聽着司機的嘀咕,手捏着衣服,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司機以為自己的話傷到了顧森,立刻打了打嘴巴:“瞧我這嘴!她往那邊去了,你趕緊追,跑快點說不定還能追上!小情侶不該有隔夜仇,你不解釋,明天有你好受的!”
顧森卻揮手打斷了司機的唠叨,臉上明明在笑。司機師傅卻覺得那是在哭:“您也覺得我們像情侶?”
司機:“可不是!你這麽英俊,配剛才那位小姐兒正好!走到哪裏都會認為是最般配的一對兒!不過好像你更喜歡她,她不怎麽搭理你……”
“謝謝您!謝謝您!”顧森遙遙指了指方向。臉上露出一絲笑。
“嗯!你快追吧!祝你們和好如初。”司機看着顧森的身影,對他連番的謝謝很是莫名。司機搖了搖頭。重新啓動了車,嘴裏還在喃喃:“好多年沒遇到這麽般配的情侶了……”
這一句飄在風中的低語,聽在顧森耳裏,讓他的腳步頓了頓。他擡眼望了望眼前繁華如錦的街景,嘴角的苦澀慢慢擴大。
他擡着虛浮的腳,一步步朝前走去。他明明知道陳鴛鴦有心躲避,自己再怎麽追,也追不上。再怎麽找,也找不到。可剛才陌生司機錯認自己跟陳鴛鴦為情侶,明明知道那是誤會,也讓他的苦慢慢溢出了甜。
苦與甜的交纏,讓顧森往前的每一步,明明知道那是虛妄,也一步步踏出了踏實。
順利避開了顧森的陳鴛鴦,在大街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入眼處皆是繁華,皆是美景。皆是一伸手觸碰就會破碎的泡沫。
她在一棵樹下停下,寒風吹來,她不禁打了幾個寒顫。仿佛是累了。陳鴛鴦緩緩蹲下了身子,靠在樹上,将頭埋進了膝蓋。
過往的行人來來去去,去去來來。陳鴛鴦也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再擡頭時,只見一個粉嫩的小女生正閃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大姐姐,你也是找不着媽媽了嗎?別傷心,我給你糖吃。”小女生從身後掏出一個大大的彩虹棒棒糖遞給陳鴛鴦:“我媽媽說,傷心的時候。舔一舔彩虹糖,心就會甜了。”
陳鴛鴦愣愣地看着從天而降的小女生。路上人潮湧動。到處都是陌生,到處都是冷漠。這個穿着粉色外套的女娃娃。就像一個精靈,又像一個天使,純真無垠,可愛至極。此刻正她剝了糖紙,盈盈将糖遞了過來。
“姐姐,你嘗嘗,可好吃了。”小女生甜甜一笑。
仿佛受到了感染,又像是受到了蠱惑,陳鴛鴦麻木的臉上也露出一絲笑容。她緩緩接過彩虹棒棒糖,放在嘴邊,卻沒有吃。
小女生朝陳鴛鴦做了個鬼臉:“姐姐你笑起來好美!這麽美就應該多笑!我該走了,媽媽在前面喊我。記得吃糖呦,你吃着它,就能找到媽媽了。”
小女生邊笑邊揮手,輕輕地來又輕輕地走。陳鴛鴦癡癡地看着她越走越遠,再看她被一個美貌少婦抱起,再看着她們融進人潮裏,最後變成了兩個模糊的背影。
她收回目光,低頭看了看手上的彩虹糖。七道斑斓的顏色,躺在她的手裏,就像是黑夜裏的七道霓虹,如此真實,又如此奪目。
陳鴛鴦默默舔了一口,果然很甜。甜味中帶着果香,淡淡的,淺淺的,帶着別樣的味道。她緩緩站起,嘴裏的甜膩香味還在蔓延。這絲香,這絲甜,一點點填補着心上新添的傷口,一點點讓她生出了力氣。
擡眼打量了四周,發現盲目暴走,居然走到了這樣一個無比陌生的地方。夜風吹來,吹着她的臉生疼生疼。陳鴛鴦伸手摸着自己臉上的紅腫,自嘲地笑了笑,又将長發微微往臉頰處遮了遮,才漸漸往街角走去。手上大大的棒棒糖,随着走路的姿勢,一會兒往前,一會兒往後,就像天空劃過的五彩霓虹,是陳鴛鴦身上最生氣的存在。
陳鴛鴦走到另一個路口,才恍然覺得有些熟悉,她在寒風中站了許久,都沒攔到計程車。陳鴛鴦也不着急,一直保持伸手的姿勢。車川如流,車來車往,這樣嚴寒的天氣裏,連計程車也傲嬌起來。
等了許久,才攔着一輛計程車。就在陳鴛鴦彎腰的間隙,顧森的電話悄然而至。陳鴛鴦看着手機上的顯示,看了許久,卻沒有接。
她握着手機,手機一直響個不停,設置成振動,也不消停。她嘴裏咬着棒棒糖,看向車外。靜安的夜晚,即使到了冬天,也如此繁華璀璨,美得不可方物。中年女司機不時看看後座上默默吃糖的漂亮女生,除了剛才回答了自己要去哪外,這個陌生女孩渾身散發着冰冷的氣息,讓人見而生憐。
陳鴛鴦的口腔完全被甜味霸占。似乎真的只有這樣,心裏才不那麽苦。她緊緊縮着身子,不知道在想着什麽。耳邊忽然傳來中年女司機的話語,陳鴛鴦本以為司機是對自己說,側耳聽了聽,才發覺司機此刻正戴着藍牙耳機,聲音異常暴怒。
這暴怒的音調在如此安靜的夜裏,顯得突兀。陳鴛鴦剛想叫她小聲些,就被一個急剎車堵住了嘴。
原來,女司機只顧着在電話裏罵人,沒看清方向,差點就撞上了前面的貨車。幸好最後她剎住了車,但猛然的急剎車,也讓本就難受的陳鴛鴦更加難受起來。她扶着座位,忍不住幹嘔起來。
女司機一直說着對不起,陳鴛鴦只揮手表示沒關系。只是握在手裏的糖,被強烈的沖撞掉在了地上,摔成了幾瓣。看着被撞碎的糖,陳鴛鴦愣了愣。良久,她才開口讓司機在前面放下自己。見陳鴛鴦異常難受,女司機也吓着了,為了表示歉意,她愣是沒要車費。
陳鴛鴦不想在這件事上占便宜,況且女司機又不是故意的。此刻她又累又乏,在女司機粗聲粗氣的道歉聲裏,她放下錢,就往望途小區走去,留下女司機一臉羞愧。
在小區門口,陳鴛鴦給顧森、楊柳,楊璐分別發了報平安短信。從避開顧森開始,他的電話就沒有斷過。楊柳和楊璐不敢打電話,但短信一直沒停。
陳鴛鴦的額頭因為撞在了車窗上,磕破了一層皮,還涔出了血。血沾着她的長發,再配上左臉頰的巴掌痕,落在值班保安眼裏,就是驚恐,就是恐怖,在這樣的夜晚。
陳鴛鴦也不在乎他們好奇的眼神,徑直往電梯走去。走到門口,她才發現身上沒有鑰匙,八成是下午走的急,落在辦公室了。
看着黑乎乎的門,陳鴛鴦嘆了口氣,屋漏偏逢連夜雨。她看了看四周,暫時明白了也許要在走廊裏站一宿的結果。她沒有害怕,也沒有懊悔,甚至連辦法都懶得想,直接蹲在一旁的牆壁上。顧森的電話又撥了過來,陳鴛鴦按掉,此刻,她不想跟任何人說話。
蹲久了,她直接坐到地面上,将臉枕進手臂裏。走廊裏的燈一會兒暗,一會兒亮,四下無人,只有長夜裏的風,透過走廊深處的窗戶,一點點竄入陳鴛鴦的身體內。風吹起她的長發,就像一片沒有握不住的浮草。
陳鴛鴦靠着冰冷的牆,回想起今天發生的一切,只覺得是做了一場冗長的噩夢。自己有多愛沈俞晔,程安安就有多恨自己。這些恨,将她視為珍寶的友情擊地粉碎,又将她硬生生拖到了程安安的對立面。
程安安的指責,程安安的眼淚,就像一把把尖銳的刀子,一下下插進陳鴛鴦的心髒,它們就像是一滴滴血淚,将陳鴛鴦的心層層裹住,連呼吸都不能。與程安安撕逼成這樣的結果,陳鴛鴦一直不敢想,可事實擺在面前時,她猛然發現,哪怕連辯解,她都做不到。
ps:感冒發燒了,好難受,55555555,碼字無力,心力交瘁,求虎摸
、轉角遇到愛,我一直站在你看得見的地方(二十五)
陸有廷的一番話,就像一桶冰凍過的水,直直往陳鴛鴦頭上澆去。她先是有些晃神,接着才反應過來陸叔叔話裏的意思。她幾乎從床上直接蹦起,又被被單絆住,連人帶被子直接滾到地上。陳鴛鴦顧不得疼,連滾帶爬着地站起來。因為睡眠不足導致的眩暈,讓她又跌倒在地。
陸叔叔從來沒用這麽着急的語氣說過話,更沒有在這樣早的時刻找她找得心慌意亂。他雖然話裏留了餘地,但陳鴛鴦卻不可抑制地朝最壞的結果想去。
那廂陸有廷已經挂了電話,陳鴛鴦才想起來沒問是哪家醫院。幸好陸叔叔心細,過了一會兒,就把地址發了過來。短信末尾又囑咐陳鴛鴦不要着急,路上小心。
陳鴛鴦艱難地從地上坐起,踉跄着進衛生間随便洗了臉,臉頰的紅腫以及額頭的傷痕相比昨天,已經好了一些些。陳鴛鴦看着鏡子裏蒼白又無神的女人,只覺得陌生。她掃了掃梳妝臺上的化妝品,眼下只能靠它們,才能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狼狽。
陳鴛鴦對着鏡子努力擠出了一絲笑,但臉很僵硬,笑地連自己都說服不了。陳鴛鴦不斷嘗試着,心中默念道:必須笑,不能讓蘇阿姨看出任何端倪。她拿着粉餅腮紅,手抖地厲害,試了好幾次,才克制住全身顫栗,漸漸将臉上的傷痕遮掩了一部分,整張臉也才看起來正常些。
匆匆換完衣服,陳鴛鴦才飛奔下樓。電梯往上,一直沒有停。她不斷按着,祈求電梯快點下來,一起等電梯的同層住戶見陳鴛鴦的動作,不禁咳嗽了幾聲。以示她不要破壞公共設施。
陳鴛鴦不理會,手上的動作依舊沒停。頭發花白的老爺爺不由勸慰道:“小姑娘,耐心等會兒。電梯總會下來的。凡是不要太心急,心平氣和多好。”
陳鴛鴦:“……”
電梯終于來了。但擠滿了人。陳鴛鴦不知道這個時間點,怎麽人也這麽多。電梯裏一個中年大叔陳鴛鴦要進來,立刻揮手:“等下一趟吧,你進來就超載了……”
陳鴛鴦不管不顧,直接擡腿進來。電梯果然大叔預言的那樣,立刻發出超重的警鳴聲。電梯人都用‘你還是出去’的眼神示意陳鴛鴦自覺些,不要耽誤大家。
陳鴛鴦朝電梯所有人鞠了個躬:“你們幫幫忙,我有急事……”
昨晚因為哭過。陳鴛鴦的聲音又啞又低,聽在衆人眼裏,就是分外柔弱。但誰都沒動靜,一個個都用冷漠拒絕她。陳鴛鴦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眼裏的淚又差點流出來。還是那位中年大叔,他環顧了四周,又上下打量了下陳鴛鴦幾番,不由嘆了口氣。他越過衆人,走出電梯:“小姑娘你有急事就先坐吧!大叔我等下一趟……”
陳鴛鴦低聲說了聲‘謝謝’。大叔随意揮了揮手,樂呵呵地表示沒事。電梯直直降下去,因為失重帶來的眩暈感。讓陳鴛鴦不由往後退了幾步,接着,電梯又劇烈地搖晃了幾下。陳鴛鴦控制不住,身子往後倒,不小心靠在了後面某個人身上。某個人托着她的腰,她才沒有跌倒。
陳鴛鴦投來歉意的眼神,剛才的慌亂中,她無意識踩了這個憨厚小夥子好幾腳。她連聲說着對不起,站在身後的年輕男子一臉和善。也不斷說着沒關系。
電梯很快到了1樓,想要進電梯的人也多。陳鴛鴦不做停留。她越過人群,快步往外走去。
這個點打車也是件艱難的事。所以。搶座的事情再次發生。陳鴛鴦厚着臉皮搶了一位女士的計程車。陳鴛鴦在女士即将俯身時,已經搶先坐到了車裏。她心裏默默說着對不起,然後招呼司機走。女士還在為明明是自己攔下的士,最後被比自己看起來更小的陳鴛鴦搶了的事實震驚時,紅色的的車已經發動,留給她一個絕決的背影。
陳鴛鴦轉過頭看着站在寒風中繼續招手的女士,臉上的歉意更盛。回答完‘附屬醫院’後,陳鴛鴦忽然記起應該給溫清和打個電話,說請假的事情。她剛想掏手機,就發現手機不見了。
她在大衣口袋摸了好幾下,才确定手機真的不見了。她又摸了摸褲子,幸好錢包還在。仔細回想了一下過程,陳鴛鴦确定手機是在電梯裏遺失的。而且,這個遺失,應該是被人順手牽羊了。而偷手機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那個站在身後、一臉憨厚和氣的小夥子。
電梯晃蕩,不自覺往他身上倒的剎那,陳鴛鴦隐隐感覺大衣口袋動了一下。只是很輕微的感覺,當時着急,陳鴛鴦并沒注意。
“師傅,能不能借你的電話用一下?我會付電話費的。我手機剛被偷了,我要打幾個電話,很急很急……”陳鴛鴦從來沒求過人,第一次求,又是借電話這個尴尬的事。司機還沒說話,她的臉就不由紅了。
“用吧!幾塊錢的事!誰都會有倒黴的時候,誰都有需要別人幫助的時刻!打電話給家人報報平安,也順便給他們提提醒!現在的小偷特別猖狂,偷了手機不算,還經常拿着偷着的手機進行詐騙!”
司機是個胖胖的大叔,面相有些兇,但說出的話卻特別暖人心。他遞過來一只很舊的諾基亞手機,手機殼還帶着他的體溫。陳鴛鴦連聲道謝,抓着手機卻有些抖,她忽然反應過來,自己不記得溫清和的電話號碼是什麽。
苦思冥想了許久,陳鴛鴦依舊想不起來。正一籌莫展時,她忽然想到了小波。
“小波嗎?我是鴛鴦。不好意思這麽早打擾你,是這樣的……”還在被窩裏跟周公幽會的小波頻頻點頭,表示自己一定會幫忙請假,又安慰陳鴛鴦不要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