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回,最近比較有感覺,(29)

手機沒了就沒了。她還有幾只扔掉又覺得可惜,用着又覺得不順手的舊手機可以外借、外送。并借着這個由頭,大大闡述了一番自己淘手機的各種奇葩經歷。

陳鴛鴦适時打住她的唠叨。又說了幾句‘拜托拜托’,才匆匆挂掉電話。

确實,手機掉了就掉了。陳鴛鴦并不怎麽心疼,這會兒也顧不上心疼。已經發生的事情。再懊悔也沒用。況且這是舊手機,她本就想換了。只是沒想到,這麽破的手機,那小偷也看得上。

她給唐寧,沈俞晔,爸爸媽媽,各發了條短信說明手機遺失,小心騙子詐騙的信息後。就把手機還給了司機,并附上了諸多感謝。

臨下車前,陳鴛鴦多付了10塊錢。司機不肯收,陳鴛鴦堅持:“您的舉手之勞救了我的急,我表達感謝是對您的尊敬。10塊錢代表不了什麽,您開車辛苦,就當我幫您買了幾瓶水。”

話都說到這份上,司機也就不再拿喬,只連聲誇陳鴛鴦是好孩子、好姑娘,好人會有好報。

陳鴛鴦看着司機倒車。開走前還沖自己揮手。她冰冷的心頓時有些動容:他不過是芸芸衆生裏最平凡的司機,每天早晚班地連軸倒,但依舊與人為善。心懷善心,并臉帶希望,給人溫暖。

陳鴛鴦咀嚼着他最後一句話,好人會有好報?或許吧,可自己不是好人,也不期待什麽好報。她只期望身邊的人能幸福圓滿,希望這種東西,她早就不期待了。

她仰頭看了看有些肅穆的附屬醫院,那一片接着一片的白。與記憶裏的白不斷重疊。自從蘇眉住院,陳鴛鴦是一刻都不想踏進這裏。

醫院。曾奪去她最愛的人,曾帶給她最大的噩夢。曾讓她過早的體會到生離和死別。這裏,有太多的悲傷記憶,如果可以,陳鴛鴦想永遠遠離,一生一世都不來。

她深呼了口氣,像是在給自己打氣,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七點多的醫院還有些冷清,陳鴛鴦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走去,走廊裏依舊彌漫着消毒水味道,不時能看到提着吊瓶、行動不便,穿着病號服,臉色麻木的病人緩緩往衛生間挪去。

這是陳鴛鴦第二次來附屬醫院,上一次也是蘇眉住院,還意外碰到了顧森。第二次來,感覺又不一樣。

快速往重症病房走去,陳鴛鴦感覺自己每前進一步,嗓子都特別難受。就像被人卡住了,又像是踩在了一塊即将消融的薄冰之上,随時可能被吞沒。

重症病房!陳鴛鴦身子晃了幾下,腳步也虛浮起來。陸有廷在電話裏并沒有講得太明白,但‘重症病房’這四個字足以說明一切。陳鴛鴦還記得上次見蘇眉時還是在演唱比賽上,那會兒她還很是精神,細致的眉配上溫柔的嗓音,就是陳鴛鴦最喜歡的狀态。

本以為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發展,但沒想到,一切都是泡沫,一切都是假象。演唱比賽上的蘇眉就像是回光返照般,那一場演唱,恍若是生命裏的極致,花開絢爛後,就一路到荼蘼。

陳鴛鴦幾乎是忍着淚到了重症病房。陸有廷一見她,就立馬迎了上來。

“鴛鴦,你臉怎麽了?打你電話,怎麽一直關機?”陸有廷的聲音透露着絲絲疲憊,但他還是打起精神來說話。

“陸叔叔,我手機掉了,我也沒什麽事兒,就撞了一下。蘇阿姨呢,她現在怎麽樣?上次不是好好的?怎麽一下子就暈倒了呢?”陳鴛鴦抓着陸有廷的手,聲音裏帶着哭腔。

陸有廷握着陳鴛鴦手拉她進病房,指了指病床上被插上了各種管子的蘇眉:“你也看到了,她現在還沒醒。是一直都好好的,歌唱比賽後,你蘇姨就像迎來了人生的第二春,每天都能跟我說上好幾句話,還能跟我讨論廚藝。冬天來了,前幾天她還惦念着要給你織圍巾和手套。”

“我陪着她去商場裏挑了好幾種毛線,帶毛的,彩色絲線的,各種各樣,樣式繁雜。她每一種都買了一樣,顏色還不重複。還計劃着要給你織幾件厚實點的毛衣毛褲,毛線鞋。我幫着纏了好幾天的毛線,她又翻了老式的毛衣樣式出來,連工具都一應俱全。”

“她每天都在陽臺支一個小桌子,太陽出來後,就在那兒坐一下午。圍巾和手套已經織了好幾雙,大紅的毛衣織了一半。我好幾次勸她休息,她都樂呵呵地放下手中的物事,有一回還拿了量尺,量了我的尺寸,說今年的冬天比往年冷,也想給我織一件。我們就像老朋友一樣,每天下午聊聊天,她織毛衣,我澆花灑水。”

、轉角遇到愛,我一直站在你看得見的地方(二十六)

“本以為一切都這樣好起來,沒想到。”陸有廷頓了頓,聲音有些哽咽:”昨晚我炖了豬心湯,準備給她送過去,誰知我敲門沒人應。我以為她出門了,就給她打電話。但我在門口能聽見手機鈴聲,你蘇姨向來是個謹慎的人,很少不帶電話出門。她怕你找她,所以去哪都會帶着電話。”

“我覺得不對勁,想起你上次給了我備用鑰匙,我就直接開門進去。一進蘇園,我發現你蘇姨躺在地板上一動不動,地板上你送的那把玻璃茶壺也摔得粉碎。我吓壞了,掐人中也不管用,她躺在地上悄無聲息。我沒辦法,就趕緊打了120。”

“等待的時間裏,我都快死了,我老婆就是這樣忽然倒地,沒有任何征兆,不過幾秒鐘,就撒手人寰……根本不給我機會,悄無聲息就離開了……120很快來了,我邊跟上車邊給你打電話……你一直關機……”

陸有廷見陳鴛鴦眼淚吧嗒吧嗒直掉,知道她是在自責,不由柔聲安慰:“鴛鴦,你不用這麽自責,我在也一樣的。我們這樣熟悉,我早就将你當成女兒般看待。對你蘇阿姨,就是朋友,就是知己。我照顧她,才覺得乏味的生活有了一點點生氣。我跟你蘇阿姨就像兩只寂寞的老貓,把關系定義在鄰居,朋友上,反而更有平凡相依的感覺。”

陸有廷指了指病床:“你去看看你蘇阿姨吧!昨晚醫生就下了病危通知單,手術定在9點。主治醫生說的太專業,我不太懂。總之,情況不容樂觀,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陳鴛鴦拼命捂着嘴,搖着頭。聽到最後一句話,人差點倒下去。陸有廷看着她的悲傷模樣,眼角也流出了淚。他伸手扶住了陳鴛鴦。一起朝病床走去。

躺在病床上的蘇眉,面容恬靜。舉止安詳,就像以前每次偷偷回蘇園想給她驚喜時的模樣。那會兒陳鴛鴦才剛上大二,每周都不定期回蘇園,每次她蹑着腳進主卧時。蘇阿姨都像現在這樣,閑閑地靠在藤椅上,身上披着大大的披肩,手裏拿着一本書。

陳鴛鴦早已淚流滿面,全身都在抖。她輕輕拿起蘇眉的手。緊緊握住,她怕一松手,就再也握不住這份溫暖。看着眼前這麽多恐怖的管子,陳鴛鴦只覺得心中的驚恐已經變成了一個大大的黑洞,心已經痛得沒辦法呼吸,全身的荒蕪已經沒頂而來。

陳鴛鴦輕輕喚了聲‘蘇姨’,蘇眉沒有任何反應。陳鴛鴦又試着大聲喚了幾句,蘇眉依舊沒能像以前那樣溫柔地回答她。她就這樣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被各種現代儀器包裹住。

陳鴛鴦一直低聲喚她,接着伏在病床上無聲地哭泣起來。陸有廷站在身側,手拍着她的肩膀,一下又一下。

“鴛鴦。你要堅強些。你蘇阿姨最在乎的就是你,你不能這麽悲傷,她雖然昏迷不醒,但她能依靠的就只有你。如果你也倒下了,等她醒過來時,誰來照顧她呢?可能醫生的話有些言過其實,但我們作為病人家屬,一定要心存希望。只有我們相信你蘇姨會醒過來,她才一定能醒過來。”

“所以。悲傷可以有,但堅強更應該有。你蘇姨是好人。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我們堅信這一點,才有力氣來守護她、照顧她。”

陸有廷還想繼續安慰陳鴛鴦。幾個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已經走了進來。

走在前面的,是個胖胖的中年男人,他看了一眼陸有廷,又掃了一眼陳鴛鴦,開口詢問:“哪個是病人家屬?”

陳鴛鴦連忙抹掉眼淚,立刻回答:“我是。”

“病人的手術安排在9點,這裏有一份手術單需要你填。”

蔡醫生看了陳鴛鴦一眼語氣有些沉重:“你是蘇眉的女兒吧?我是主治醫生蔡明達。是這樣的,病人的大腦裏有一顆惡性腫瘤,它壓迫着病人的腦部神經,這才導致病人經常出現暈眩,昏倒的症狀。”

“上次我們來醫院,也做了常規檢查,并沒有發現腫瘤。”陸有廷回答道。他對蘇眉的病史比較了解,醫生明明是對着陳鴛鴦說。但她陳鴛鴦一直在哭,根本沒辦法跟醫生正常交流,所以陸有廷才接過了話頭。

“我們也是昨晚幫病人做了全身檢查才發現的。腫瘤這種東西,每個人都有患上的機會,每個人身上都有癌變因子。為什麽有的人會得癌症,有的人不得?這是概率問題。可能病人上次檢查時癌細胞還在潛伏,這一次就擴散開了,這個我也沒辦法解釋。你們先別急,昨晚盧醫生話說得有些嚴重,病人的腦瘤還是早期,完全可以通過手術來摘除。”

“今早我們經過專家會審,制定了新的手術方案,我是主刀醫生。我先跟你說下這臺手術的風險。”

蔡醫生頓了頓,望着陸有廷繼續:“病人的腦瘤位置剛好毗鄰着腦部動脈和主神經,手術的風險很大。所以,這份手術單,必須由病人家屬親自簽署。只有你們同意手術,跟我們一起承擔這個風險,我們才會開始手術。”

站在蔡醫生身側的一名年輕醫生見陳鴛鴦手都在抖,不禁安慰道:“你放心,蔡醫生是這方面的權威,經驗豐富,更是我們醫院的金字招牌。這次手術由他主刀,已經是将風險降到了最低。你們要相信蔡醫生,也要相信我們醫院。手術雖然存在風險,但現在是最佳手術時間,如果錯過了這次機會,等腫瘤變大了,手術的風險會更大。”

“只要動手術就能摘除腫瘤,我蘇姨就會沒事,是嗎?”陳鴛鴦攥着手術單,直勾勾地盯着蔡醫生。

“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我只能回答你盡力。挽救病人的生命,救死扶傷是我的天職,我們整個小組也會奮不顧身。理論上的結果是你說的這樣,但我不敢跟你拍着胸脯保證。我剛才說過了,腫瘤位置旁邊是腦部動脈和主神經,我只能保證盡力,不能保證一定。這就是要你簽這份手術單的目的。”

“如果不手術會怎樣?”陳鴛鴦又追問了一句。

“如果不手術,癌細胞擴展地厲害,病人的壽命可能不會超過半年。早發現早治療,你媽媽也能少受點苦。美國新研制了一種藥,專門針對術後治療的。這還是後話,如果你同意我上述所說,就把手術單簽了,我們也好馬上準備手術。”

陳鴛鴦看了一眼陸有廷,他投來同意的目光:“鴛鴦,現在別無他法,這個時候我們只能相信醫生,有一份希望都要把握住。”

陳鴛鴦沉思良久,才在手術單上重重簽下了名字。

“還有,有關手術費的問題……”蔡醫生頓了頓:“醫院不是慈善機構,我知道你有困難,但該交的還是要交。手術之後,你們把剩下的錢補上。另外,我剛提到的那種藥,價格也不便宜。所以,你們要多籌一些錢,以備不時之需。”

蔡醫生說完,其他醫生又說了很多要注意的問題。陳鴛鴦站着,只覺得圍着自己醫生們,此刻就像一只只蜜蜂。他們的話,明明清晰可聞,可聽在耳側,就像被消了音,根本聽不見。

陸有廷有意将剩餘的時間留給陳鴛鴦,所以醫生們走後,他找了個借口,也離開了病房。

陳鴛鴦将蘇眉的手放進被子,又掖了掖被角。她靜靜看了看昏迷的蘇姨,又掃了掃一旁的醫療儀器,良久,才收回目光。

陸叔叔和蔡醫生的話,将她的注意力帶到了其他地方。一旦離開悲傷,陳鴛鴦就忘記了哭泣。沈俞晔說過,眼淚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東西。方才亂了分寸,此刻完全冷靜下來,陳鴛鴦已經暫時收拾了心情。她還有很多事要做,要照顧蘇眉,要籌錢,要善後……

她揉了揉眼睛,枯坐的時間內,回想了很多很多事。她将頭靠在蘇眉的旁邊,細細說着自己的一些事。從前許多時候,她都像這樣,靜靜依在蘇姨旁邊,講着生活瑣事。蘇眉總是慈愛地拍着她的背,做最安靜的聽衆。

自從蘇暮陽出事後,陳鴛鴦對蘇眉的依賴更深,蘇眉也将陳鴛鴦當作親生女兒看待。經歷過共同的失去,他們早就成為彼此的依靠,也成為彼此的肩膀。

陳鴛鴦一直說服自己不去想最壞的結果,她相信陸叔叔說的,好人會有好報,蘇姨人這麽好,一定會逢兇化吉,一定會熬過這一關,一定能與自己永遠在一起,看着自己披上婚紗,生兒育女。

不一會兒,幾個護士們魚貫而入,陳鴛鴦看了看手臂,手術時間快到了。她站在一遍,看着她們将蘇阿姨推走。

“請問,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嗎?”

“可以,但只能到手術室外。”為首的護士回答。

手術室在三樓,陳鴛鴦跟着進電梯,再跟着到手術室外。護士們腳步鎮定又從容,陳鴛鴦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她們。她的手一直握着蘇眉左手,目光從未離開過蘇眉的臉。

被推着走的蘇眉依舊沒有反應,眉眼一直很平靜,就像是在做着一方美夢,只是不願醒來一樣。

、轉角遇到愛,我一直站在你看得見的地方(二十七)

就在蘇眉即将送入手術室時,陳鴛鴦忽然撲通一聲跪下。她緊緊抱住蔡醫生的腿:聲音顫抖:“蔡醫生,求求你一定救救我阿姨,求求你……”

蔡醫生被陳鴛鴦的驚人一跪給吓住了。不僅是他,其他醫生也被吓了一跳。

看着哭得聲淚俱下的陳鴛鴦,蔡醫生不禁彎下腰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開:“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全力做這臺手術,還你一個健康的蘇阿姨。”

陳鴛鴦仰着頭看着蔡醫生,眼裏俱是驚恐和不确定,抱着腿的手沒有松動。她這副楚楚可憐的表情,即使是見慣了各種大場面的蔡醫生,也不禁有些動容。

他彎腰想将陳鴛鴦攙起來,急急趕來的陸有廷和其他醫生見了,趕緊上前幫忙,七手八腳拽着陳鴛鴦站直。蔡醫生又拍了拍她的肩膀,睿智的眼睛裏投來安慰的關懷,“相信我們,也相信你的蘇阿姨。”

說完,他就走進了手術室。門緩緩關上,閃着紅燈的‘手術中’四個字随即亮起。

陳鴛鴦看着這三個字,只覺得心痛的難受。她站在門外,靠着冰冷的牆,臉上一片無法遮掩的惶恐與絕望。良久,陳鴛鴦雙手合十,虔誠地祈禱起來。

她從來都是無神論者,更不相信一尊不會說話的佛,求了就能真正普渡衆生。沈俞晔說過,心中有佛,這個世界才有佛。此刻,心中惶恐無依,陳鴛鴦也不禁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虛無飄渺,又大慈大悲的菩薩身上。企盼着忙碌的菩薩能聽到自己的祈求,給自己,也給蘇姨一點希望。一條活路。

陸有廷本想低聲安慰幾句,見着陳鴛鴦這副模樣,口中的話是再也說不出來。他也靠在牆上。眼神同樣悲戚。

陳鴛鴦緊緊捂住嘴,不敢哭出聲。

剛才她一跪引起的騷動。引來不少同一層等待手術的其他醫生、護士的側目。

剛剛趕來給隔壁手術室何主任送資料的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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