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從馬車被人惡意地抽了一鞭子，到驚馬嘶鳴着拉着車橫沖直撞跑出西京城，十七一直在車裏搖來晃去，撞了左面又撞右面，好在經過最初的驚詫和遲緩後，她頓時醒過神來，伸手攀住車窗，穩住身子，下一刻，車簾被人猛地掀了開來。
突然蹿進馬車裏的人蒙着臉，一身粗布短衣，渾濁的眼睛裏充滿貪婪的目光。十七心底作嘔，臉上不動聲色。
“他奶奶的，被騙了！”
“怎麽了？”
“那人說車裏是個很漂亮的女人，怎麽看起來挺一般的！兄弟，這種貨色，我就不髒你手了，你在外頭坐着，等我解決她！”
“那你動作快點，不然給錢的人跑了，我們只能把她賣了，現在外頭管得嚴，那些鸨母還不一定敢随便買女人回去調教。”
“知道了，知道了，催什麽催，我這不是怕她哭起來壞了好事麽！”
那人嘴裏說着不屑一顧的話，眼神卻透着荒/淫，說着伸手就要去摸十七的腳。十七往後一縮，皺眉瞪他。
“小美人做什麽瞪眼睛，啧啧，這雙眼睛長得真好。”那人壓低了聲音，神态猥/瑣地又往前湊了幾步，涎着臉想伸手去摸十七，“乖一點，往這邊來一點，你別躲呀，你讓爺親一口，摸兩把，回頭就留你一條性命。”
幹瘦的手上斑斑點點，指甲縫裏還有污漬。十七毫不客氣一把把他的手打開，呸了一聲。
越是慣常受到壓迫的人，忽然有一日仗起人勢來總會痛恨瞧不起自己的人，十七的舉動一瞬間點燃那人心頭怒火，當即一巴掌往她臉上招呼，嘴裏不幹不淨地怒罵道：“賤人！竟敢嫌棄老子！老子他媽的幹死你！”
十七騰地心底也起了火，往後一避，那巴掌從鼻尖擦過，帶來一陣腥風，令人作嘔。
“幹你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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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混跡山野，跟着武将出身的幹爹學了一身本事的百家寨女山賊十七，從來不是一個一味忍讓的人。別人欺一尺，她必進一丈！
十七暴怒，拍案而起，那人往前一步，她擡腿一腳踹在他的肚子上，外頭的同夥正聞聲掀開簾子往裏鑽，不想被連帶着直接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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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
後頭那人手裏握着刀，一不小心往被踹的那個蒙面人腰上劃了好大一個口子。十七趁機翻開屁股底下的座位，從裏頭摸出一把弓來，搭弓拉弦，箭頭對準靠在不知從哪裏出來的趕車的把式背後的兩人，凝眸蹙眉，仿佛只要他們再妄自動彈一下，箭就能立刻離弦，直取他二人的性命。
“他奶奶的，姓顧的那小子不是明明說她是個弱女子嗎，他娘的從哪裏看見這個母夜叉是弱女子了！”捂着出血的側腰，蒙面人後悔地咆哮。滾他娘的，要是早知道是這麽一個母老虎，敢拿着弓箭對男人，還能在疾馳的馬車裏站得穩穩當當，箭頭都不偏一下的，怎麽可能會是一個弱女子！他奶奶的，要是今天就這麽交待在這裏了，都沒法子跟閻王爺喊冤！
“操！顧二那小子騙我們！他還說跟她在一起的那夥人好對付的很，我看老大他們到現在都沒過來，一定兇多吉少了！”
那兩個人不依不饒地大喊，轉頭就去抓把式的衣領，吼道：“停車！趕緊停車！老子不幹了！老子不賺那點錢了！”
這女人，雖然長着一張不差的臉，可是沒說兩句話就拉弓搭箭，一看就不是好脾氣的人，更何況，他們也算半拉子混江湖的人，什麽人好招惹什麽人深藏不露，眼睛再瞎還是能分辨出來的，他們……他們這分明是撞到一尊大佛了！
“都給姑奶奶把話說清楚了！”十七沉着臉，箭頭對準其中一人的心口，冷聲喝道，“誰讓你們來的，顧二？”
“對！對！對！顧二，是個叫顧二的小子！”
“姑奶奶！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驚擾了姑奶奶，姑奶奶您大人有大量放了小的們吧，小的們也就是貪那點金子，這才從附近的山頭下來打秋風……”
那人話還沒說話，趕車的把式倏忽間轉頭，竟是一把将人扔下了馬車。那人在地上打了個滾，還沒等回過神來，車輪子咕嚕一下從他腿上壓過去。
把式的動作很迅速。
送馬缰，拽後領，再順手往馬車外一扔。一氣呵成，事罷，冰冷的眼神掃了十七一眼，對着捂着傷口吓得哆嗦的蒙面人冷冷一笑，回身繼續把馬車往已定的目的地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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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車！”
十七皺眉。
把式沉默不語，依然顧自趕着馬車。十七低喝：“停車！不管你們是誰的人，趕緊給我停車，不然姑奶奶我不客氣了！”
把式不語，倒是馬車旁傳來另外的聲音，尖銳，帶着惡狠狠的嘲諷。“姑奶奶？我奉勸姑奶奶你安分一點，老老實實待着，不然有你好看的！”
十七側頭去看，不知是何時，馬車兩邊有幾個黑衣蒙面人正策馬不緊不慢跟着，說話那人一雙眼睛透着陰鸷，身上戾氣森重，一看就知不是那些市井混混能比的——只怕，是常年見血的人。
十七心下一沉，随即對着說話的那人射了一箭。老鐵匠的手藝并不差，可對十七來說，這箭仍舊比不過西風寨打造的那些。
馬車和奔馬之間的距離并不遠，十七這一箭射出去，原本就沒打算要置人于死地，可并不意味着甘願親眼看着箭才剛射出去，就被人輕輕松松用手握住，更何況，那馬背上的黑衣蒙面人竟徑直踩在馬鞍上，一手握着她的箭，另一只手拿着長劍，肆意往她身上一劃——饒是十七躲閃得快，面上仍舊覺得刺痛，她擡手抹了把臉，指尖摸到鮮血，不過，可看着尤其刺目。
“姑奶奶，你可別招惹我們。”那人冷笑，做出威脅的手勢，“護國公府的暗衛，可不是你認識的那些山賊土匪能比的，要殺你，不過是眨眨眼的功夫。”
聽到顧二的時候，十七就知道，這事八成了顧紹義脫不了幹系。但絕對沒想過，這人竟然膽大包天到這種程度，難不成還真以為自己的老子娘是個公主就可以為所欲為？
“護……護國公……”
一聽到腳邊捂着傷口的蒙面人驚慌的聲音，十七咯噔一下，心底暗嘆不好。不等她回頭讓人逃命，馬車另一側的奔馬上人高馬大的黑衣人手持一面斧子，毫不猶豫地往下一揮，動作幹淨利索，當然，血濺得也十分肆意……
十七震驚地看着沒了腦袋的屍體跟之前一樣，還安安穩穩地躺在自己腳邊。這人死之前，連一聲哀嚎都沒有，直接就……沒了腦袋……十七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腦海裏滿滿都是當初火光漫天的百家寨。
“哈，姑奶奶這是被吓着了？”十七白着臉，回頭看着那不住挑釁的黑衣蒙面人，“死人永遠是不會說錯話的。姑奶奶應該懂我的意思吧。”
這人一口一個姑奶奶，裏裏外外都是嘲諷。十七咬唇。
幹爹教過，遇敵被俘時保命第一，她相信，要是再堅持下去，剛才那面斧頭很有可能就直接劈到自己腦袋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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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馬車裏，放下車簾的瞬間，十七堅信，那個黑衣人剛才的眼神分明是皮笑肉不笑。
別問她為什麽會覺得一個蒙面人在皮笑肉不笑，她就是有這種感覺！
十七努力靜下心來。外頭的暗衛十分敬業，除了剛才和自己說話，餘下的時候一言不發，只一個勁地趕着馬車。十七摘下頭上的珍珠簪子，擡手掀開床簾的一角，才擡眼，就對上了外頭黑衣人冰冷冷的視線，随即收回手，心底一陣亂跳。
他奶奶的，連想趁機往外頭沿途扔點标記都不行！
十七暗暗咬牙。
和顧紹禮出來，因為有冬至和周家兄弟在，她就沒顧上帶之前讓老鐵匠做出來的小弩，就連座位底下的弓箭，還是之前婢女忘記抱回房間落下的。外頭明處就有三個人，暗裏不好說是不是還藏着其他人。
十七咬牙，護國公府的暗衛，她今天總算領教了。
正當十七在心裏紮小人，恨不能飛出去抓着那幾個暗衛狠狠揍上幾拳頭的時候，馬車突然停下，十七一時不慎差點撲到地上，同時外頭忽然傳來大喝。
“大寒！你怎麽在這？”
問話的是之前對着十七一陣冷嘲熱諷的黑衣人。十七沉着臉，偷偷掀開半邊車簾。
馬車外頭，一個葛袍的男子頭戴鬥笠，半張臉藏在陰影下，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前面。
被叫作“大寒”的男人一聲不吭地站在原地，也不擡頭。
黑衣人不疑有他，又問：“二公子派你過來做什麽？”
男人依舊不說話。
黑衣人皺眉：“大寒！二公子究竟派你過來做什麽？”
黑衣人一連追問了好幾回，那個叫大寒的男人依舊秉持着沈默是金的優良品格站在原地穩如泰山。別說黑衣人心頭升騰起不明火來，十七也忍不住急切起來。
你要說什麽，趕緊說啊！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