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護國公府的暗衛和其他皇宮貴族家裏養的死士,其實并無太大的差別,主子一句話就可以讓他們生生死死無所顧忌。

十七只見過冬至和周家兄弟三個人,顧紹禮說過,護國公府的暗衛都有統一的标示,因為有時候連作為主子的他們都記不住哪些是他手底下的暗衛。十七偷偷打量那三個明處的暗衛,再仔細地把馬車前的那人從頭看到腳。十七覺得,那個叫大寒的男人應該不是暗衛。

“二公子沒有派我來。”

男人終于開了口,說話間,手往背後伸了伸,然後拔出背後的劍。

之前揮斧子砍人頭的黑衣人頓時心生警惕,其他往前走了兩步,擋在男人身前五個馬身的距離,問道:“你想做什麽?”

“二公子沒有派我來,是我自己想要過來的。”

“過來做什麽?”

“殺人。”

男人的聲音冰冷,陰沉,他手裏的劍泛着寒光,連同擡頭時那個眼神,看的十七背脊生涼——這人身上的戾氣太重,但更重的,是他殺人的決心。

十七放下車簾,靠着車壁抱膝而坐,閉上眼,将外頭的刀劍聲努力忽略,心裏默默數着數。

一,二,三,四,五……

數到第一百一十三下的時候,外頭傳來沉悶的聲響,而後是男人劇烈地咳嗽聲,再接着才是他沉聲地道:“夫人,已經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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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深吸一口氣,彎身從馬車裏走了出來。

馬車外雖然還稱不上是一地狼藉,可也好不到哪裏去。看着躺倒在地上的三個人,十七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他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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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

“……”十七不會蠢到去問這些人是不是這個叫大寒的男人殺的,更不會發那些無畏的善心質問他為什麽殺人,心思百轉,良久才又道,“他們死了,你會不會惹上麻煩?”

男人面無表情:“只要夫人不說,不會有第三人提到我的名字。”

她傻了才會說出去!

十七咳嗽兩聲,又回車裏拿出弓箭背在身後,一手提着裙子,一手扶着馬車,然後跳下地來。落地時,還跺了跺腳。

“借劍一用。”

十七站定,把手一伸,毫不在意男人手上的劍還挂着血。男人也不避諱什麽,将劍遞到她手上,然後就見這位才剛嫁做人婦的年輕女子,不光握劍的姿勢十分正确,甚至連揮劍的動作也十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地一把砍斷了和馬匹相連的馬車繩索。下一刻又見她翻身上馬,将劍橫着遞回到他的面前。

“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麽,唔,我都要多謝你出手相救!”十七有模有樣地對着男人抱拳拱手,“幹爹說過,江湖有江湖的道義規矩,大恩不言謝,你若有什麽需要幫助的,盡管來找我,能幫上忙的我一定會竭力幫忙!”

她只說有事可以去找她,便是聰明地将大公子摘了出來,不願讓他牽扯其間。男人看她良久,方才緩緩抱拳致謝道:“小人姓高,名澤君,今日有一事相求,還請夫人能夠答應。”

十七摸着馬頭,聞聲眨了眨眼,不去好奇這個男人究竟是叫大寒還是什麽高澤君,只靜靜地看着他,等他把所求的事情講出來。

“小人的長姐受辱而死,小人進入護國公府,一心只為報仇,如若有什麽事沖撞了大公子和夫人,還請見諒。”

男人說完話,擡手将鬥笠往下壓了壓,遮住大半張臉,轉過身離開。

十七呆愣愣地目送他走遠,喃喃自語:“敢情這個就是他要求的事?”以防萬一,所以求他們夫妻倆見諒?

回過神來的十七只覺得心底焦急萬分,現在只想趕緊回城去找顧紹禮。她想,這個時候他一定急壞了。

十七拍了拍馬頭,拉進缰繩,調轉馬頭,朝西京城的方向奔去。

在自家夫君日日夜夜的教誨下,十七清楚的認識到,暗衛的身份是特殊的,是不容外人知曉的。所以,野外死上一兩個暗衛,對無意間撞見的行人來說可能很驚悚,但對暗衛的主子們來說,那不過是幾具沒有姓名的野屍,至多是給他們的家人多一些傍身的銀錢,然後遠遠送走,再不回來。

也因此,十七一點都不擔心,會有人從那幾個屍體身上查到其他的什麽。嗯,至于留下的馬車,到時候真的查起來,那也是她被人劫持所帶走的馬車,殺人的也是一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神秘好漢。

“唉,這都是什麽事吶。”十七忍不住發出一聲感嘆,愈發急切地想要見到顧紹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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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顧紹禮帶着冬至和周家兄弟一路狂奔。聽說有尊貴的大人今日要入城,城門口警衛森嚴,進出城門的百姓都一一遭到了仔細盤問。看到從遠處騎着快馬往城門過來的四人,守城的兵卒趕緊示意他們停下,顧紹禮不為所動,依舊我行我素。兵卒趕緊扯開喉嚨大喊,設下障礙,想阻止他們。

“讓開!”冬至在馬上大喊。

“停下!趕緊停下!上頭有令,所有人進出城門都得下馬進行盤查詢問!”見四人的速度不變,兵卒們又要大喊,聲音還沒發出來,就見他們突然拉緊缰繩,馬蹄猛地揚起,然後竟輕盈地從障礙上跳躍過去,穩穩落地,驚的城門外的百姓慌忙往兩邊退開,指着他們四人竊竊私語。

聽到動靜,急匆匆從城樓上跑下來查看情況的官爺張大了嘴看着馬上的男子。飛奔的馬裹挾起冷風,風中,傳來顧紹禮清冷的聲音。

“何大人,事出緊急,回頭再同大人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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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馬自車馬道上疾行,馬蹄揚起的塵土惹得兩旁來往的路人紛紛側目。四人沉默不語,只埋頭一味驅趕馬匹往前狂奔。

他相信十七能夠憑借自己的本事脫離險境,倘若那人真讓她陷入不利的處境,回城之後,他一定不會再顧忌護國公府的面子,再不忍讓過多。爵位也好,國公府的宅院也好,族牒之上嫡子的身份,母親正妻的身份,他全都要一一奪回來!

四人一邊縱馬狂奔,一邊向四面查看。十七自從進西京城後,就鮮少出城,最遠不過是跟着白氏一道去城外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廟上香還願,顧紹禮最擔心的到底還是怕她找不到回家的路,這一路走來沒看到有什麽異常的地方,倒是讓他不知為何,莫名的安心了不少。

一直到有行色匆匆的路人一邊走一邊幾個人低語說前面死人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報官,顧紹禮的神色才重新緊張了起來。

“公子,我先去前面查看。”

冬至出聲,待顧紹禮點頭,便“駕”了一聲,驅趕着胯下的大馬往路人指指點點的方向跑去。

不多會,冬至回來,臉色陰沉:“公子,前面那輛的确是夫人的馬車。”

顧紹禮不語。冬至續道:“夫人并沒有在車裏,馬車裏雖然有搏鬥的痕跡,但是并沒沾上多少血,夫人應該無恙。不過……”

“不過什麽?”顧紹禮沉默,周豹有些受不了冬至的拖拉,急道。周虎瞪了他一眼,轉頭看向冬至:“前頭血腥味極重,可是死了不少人?”

“死者共五人,從傷口上來看,一人腿骨被馬車壓斷,心肺也受了重創,乃是髒器受損,內裏出血而死,一人被砍殺頭顱,其餘三人和此二人的傷口皆不相同,看起來是另一人所為,劍劍致命。”

冬至的話裏帶着一絲猶豫。護國公府的暗衛從小就接受最嚴苛的訓練,身手談不上最好,也不是尋常人可以殺死的,可看見那三張黑布下的熟悉的臉,他不得不承認,心底生出了寒意——他們三個都是暗衛裏頭一等一的高手,即便如此也還是命喪于此,想來殺人者的功夫,是在暗衛之上了,如此……并非起內讧引起的械鬥,實在不知夫人會去了哪裏。

“死者出身暗衛?”

“是。”

顧紹禮颔首。顧紹義既然有膽做出這番舉動,就必然不會只用那些市井混混,暗衛會在這件事上出現,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繼續找!”

“是!”

四人繼續往前,不多遠血腥氣撲滿而來。看着前面的馬車和屍體,顧紹禮驅馬上前,看着那幾具殘缺的屍體,微微皺了皺眉。視線掃到落在屍體旁邊的一支箭上,他的臉色陡然間變了。

“附近仔細查看!她用過箭,和人交過手!”

顧紹禮的不安,帶動了胯下的馬,來回踱步的馬匹不是噴香鼻,被勒得難受了還搖晃馬頭發出嘶鳴。

“公子,附近已經都查探過了,并沒夫人的身影!”周豹騎着馬在附近飛快地繞了一圈,回來抱拳急道,“公子,我們還是趕緊走的好,去前面看看,說不定還能找着夫人!”再不走,官兵可能就要問詢過來了,到時候要求他們陪同調查,麻煩事一樁一樁的,誤了正事。

顧紹禮不語,見三人神色肯定,遂勒緊馬缰,往前去了。

在他們走後不久,官兵果真如周豹所言,神色匆匆地趕到了現場,同時被拽過來的還有西京城最知名的幾個仵作。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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