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阮庭在宥嘉郡主身邊喝茶時,聽到婦人們嘴裏提及護國公府的消息。
“聽說護國公府的那位二公子縱火傷人被關進去了,護國公要大兒子找人通融,結果沒幫忙,于是父子倆這一回是徹底崩了。”
郡主“哼”了一聲:“到了要命的時候,自然是親兄弟也得明算賬。更別提,護國公府那一老一少,這麽多年來是怎麽虧待那個大兒子和生母的。”
郡主雖然因為十七的關系,并不怎麽喜歡顧紹禮,可這時候仍舊覺得顧辛安會寄希望在他身上,實在是自己太過愚蠢了。
阮庭接着說:“護國公氣得不行,正到處找人想辦法把小兒子從牢裏撈出來,想辦法把事情都推了。”
推的掉才怪了,現在的護國公府一片雞飛狗跳。
高氏鬧着要進宮跟新皇求情,卻屢次在宮門外被禁衛軍攔了下來。顧辛安拖了不少關系,又一擲千金,只為讓上陽春那些人改口,可錢拿出去不少,人卻一眼都沒見着——左都禦史将上陽春衆人保護嚴密,誰也不能跟她們見面,最大程度杜絕了有人想要私聊。
郡主聞言譏笑:“自作孽不可活。”
阮庭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嘴裏附和道:“是,自作孽……”他忍不住想起很久沒見的女兒。
在多年後得知寧佳給自己生了個女兒,阮庭自認一開始的慌張和驚吓完全屬于人之常情——是誰都會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親生女兒給吓了一大跳,所以之前不是他不想認回這個女兒,而是根本被打得措手不及。
如今向上爬,成為人上人的欲望,一次又一次沖撞着他,令他不由自主地去想,将女兒重新認到名下,會不會得到左相府和日後護國公府的幫助。
或者,他可以去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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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說十七那邊。顧紹禮從不約束她三不五時回左相府,平日他上朝的時候,十七就時常出門,或者去別院陪杜氏說話,或者和白氏一道上酒樓吃新出的菜肴。一次出事沒能吓着十七,只是每次往外頭去,她總要可惜小狗子現在忙着上學不能一起玩。
都察院忙着調查顧紹義的事,左都禦史并未因顧紹禮的身份而讓他避嫌,因此顧紹禮這段時日一直住在都察院內。寧家四兄弟怕寶貝外甥女寂寞了,特地拖家帶口奔去馬場住了幾日,把左相一人仍在了城裏。
于是,在左相接連幾天上朝鐵青着一張臉後,寧家人終于玩得興高采烈地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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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顧紹義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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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都禦史參顧紹義的本子裏,滿滿當當的那些罪名其實并非是由這位大人親自找到的,而是有人搜集齊全後交到了他府上的門房手裏。
新皇的意思是将人暫時收押。都察院也在全力确認所有的真相。誰都沒想到,事出突然,獄卒會焦頭爛額地本來禀告——顧紹義死了。
官家子弟下獄,加上罪名累累,顧紹義進的是天牢。顧辛安和高氏得到消息後跑到天牢,看到的是牢門後的滿地血紅和他們最疼愛的兒子殘缺的屍體。
“兒子!我的兒子!”高氏抱着顧紹義的屍身,嚎啕大哭。還未完全幹掉的血水抹紅了大半張臉孔。
殺人者手段殘忍,顧紹義的脖頸上被狠狠地破了一道大口子,深及見骨,四肢被人折斷,朝着不同的方向擺出奇怪的姿勢,被高氏抱進懷裏的時候,因為身體已經僵硬,顧紹義的屍體看起來既驚恐又可笑。
顧辛安心底窩着火,看到最疼愛的小兒子竟然落得這樣的下場,一雙眼都是赤紅的,緊緊握着拳頭,咬牙低吼:“是誰?是誰殺了子譽?是誰幹的!”
天牢裏的氣氛壓抑得很,就連左右牢房內平日吵鬧得厲害的犯人,這時也沒了聲響,只有顧辛安的怒吼,一句接着一句,不住地追問兇手在哪裏。
沒人有能夠回答他。
高氏的嚎啕,顧辛安的怒吼,一聲一聲沖撞進在場的每一個人耳中。許久之後,大概是終于有人看不下去了,猛地用力捶了下牢門,見他們都看了過來,那人啐了一口,冷哼道:“嚎什麽嚎!老子爹娘媳婦兒子都死絕了,也沒你哭得這麽窩囊!不就是個兒子麽,還是最不長進的,哭成這副樣子算什麽!”
被關押在天牢裏的人,犯的事可大可小,但身份卻一定不簡單。那說話的人從前是道上專門打劫官銀和車馬糧草的綠林漢子,說話粗聲粗氣,為人也直爽得很,最是看不起顧紹義這樣自以為是的官宦子弟。
尤其是顧紹義被關押進對門的牢房內後,依舊還是那副高高在上,俾睨衆生的強調。進來的第一天,就因為言語不和,得罪了不少人。偏生獄卒忌憚他的身份,不敢怎麽做,只能轉手打壓旁邊的犯人。
一睜開眼就發現對門的讨厭鬼死了,說實話,他們心裏其實也犯憷,但從最開始的驚恐中回過神來後,暗地裏難免覺得“該”。
像這種自以為是的小子,多死幾個無妨,說不定,對南國來說還是好事,起碼把這些惡心人的蛀蟲都清掃幹淨了。
“你渾說什麽!”顧辛安憤怒地沖過去就要拽大漢的衣領。
大漢哼哼一笑,揶揄道:“天牢裏的人,背景誰不殷實,就你兒子尊貴,吃穿用度都是好的,整天趾高氣揚地看人,活該被人偷偷摸摸砍死!”
其實說句實話,顧紹義的死完全是個意外,誰也沒看清楚那個殺人者到底是怎麽進的天牢,又是怎麽進去殺人的。可不管是獄卒還是臨近牢房裏的犯人,沒有一個在出事的時候清醒的。
只能說,那人,是個高手。
也許是被他人的态度刺激到,顧辛安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瘋魔了,赤紅着眼睛,直喘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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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顧紹禮跟着都察院趕到天牢,一衆獄卒束手無策地看着牢房內的夫妻倆,頭疼不已。見了護國公府大公子的身影,天牢老頭趕緊擦了把汗,迎上前去,抱拳行禮道:“顧大人可算來了!”
再不來,這皇帝腳下的天牢,可就要被護國公夫妻倆掀了頂了。
濃郁的血腥味,熏得人忍不住作嘔。都察院的人拖來了仵作,想要給屍體查驗傷口,不想人來沒接近,就被盛怒的顧辛安推了出去。
顧紹禮從沒見過父親失控。對于顧紹義的死,他在聽到消息後,有一瞬的意外,可轉念,想起那次遇見的人,突然靜下心來——那人要做的事,其實說到底還是為了報複吧。
雖然,不知道究竟是有怎樣的仇,才會一定要殺了他。
大概是被護國公給吓到了,獄卒紛紛低頭不敢言語,都察院的人雖有心想要讓仵作上前檢查屍身,可看着夫婦倆的樣子,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過了半晌,才有人壯起膽子,向顧紹禮行禮道:“顧大人,天牢行兇乃是大事,還請顧大人勸勸國公大人……人死不能複生,總歸還是希望抓到兇手正法的。請……節哀。”
與顧紹義的感情,自問還沒深厚到需要節哀的地步。
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并未比自己大多少歲,又從小霸道慣了,突然就死了,對顧紹禮而言,只是一個意料之外的消息。節哀,是真的稱不上。
想歸想,都察院同僚們的意思,顧紹禮還是清楚的。當下輕嘆了一聲,上前想要扶過顧辛安:“父親,讓仵作看看……”
他話沒說完,顧辛安突然發作,猛地揮開顧紹禮的手,一拳砸到他肩膀上,見他猝不及防,被砸得後退了幾步,又紅着眼睛要撲上去接着打。
顧紹禮一時不慎,在被打了一拳後,回神看到他又撲過來,當即沉下臉來:“父親!”顧紹禮避開,握着拳頭,低吼,“父親這是要做什麽?”
“是不是你?你說……是不是你?”
顧紹義的死,似乎将護國公夫妻倆推入了萬劫不複之地,仿佛周圍的人都不存在,在他們眼裏,只有那個說話從來不冷不熱,不遠不近的庶長子,自從他回西京後,什麽都不一樣了。
顧辛安瘋魔了一般,幾次掙紮着要撲上去痛打顧紹禮,都被兩邊的獄卒緊緊抓着胳膊。高氏放下顧紹義的屍體,撲上去就要抓顧紹禮,也被人押住胳膊,嘴裏發狂似的在吼:“還我兒子命來!你還我兒子命來!”
他們的舉動,來的突然,顧紹禮甚至都想不明白,為什麽這一條人命他們要硬生生安在自己的頭上。
就連旁邊看着這一切突然發生的都察院和獄卒都覺得莫名其妙。對門的漢子仰頭大笑三聲,大聲嘲笑道:“什麽狗屁國公,原來是個腦子不清楚的瘋子!死就死了,也不去找什麽殺人兇手,跟瘋狗一樣,逮着人就亂咬!你再不小心一些,仔細你這個兒子扔下你不管了!”
漢子說話雖然粗了一些,但是聽在旁人耳裏,那是十分在理的。
護國公降妻為妾,另立嫡子的事這麽多年來一直都在西京城裏是個天大的笑話。
倘若顧二是個有能耐的,倒也不會讓人覺得什麽,不僅如此可能還會讓人在茶餘飯後多一些談資,讓人覺得歹竹出好筍。
結果,這一顆好筍偏偏是那先前被人生生從嫡長子的位置上拖下來的顧大。說來也好笑,論出身,顧紹禮的确低了,論能耐,那顧二卻是連他的一根手指頭都抵不上。
也得虧生在護國公府,有被狗屎糊了眼睛的護國公護着,不然,早在第一回上街欺男霸女的時候,就被人拖進巷子裏狠狠地打殘打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旅游期間,單位裏發生了不好的事,看着單位的名字就那樣出現在各個新聞報紙的頭版頭條,感覺怪怪的。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會因為單位的事,有各種各樣的變動,文章依舊會更新,新文的存稿速度會相對放慢一些,但是十二月份照舊會開新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