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陌生的新宅,門上高高挂着的是護國公府的匾額。
之前,新皇要拿回護國公爵位的時候,顧紹禮根本不知道,原來他一早就有了這番計劃——讓顧紹禮随軍,不過也是為了能夠順勢再将從前早已名存實亡的護國公爵位,堂堂正正地讓他接手。
顧紹禮站在門前,仰頭看着匾額,心底默默感念新皇的好意,又不由自主地想起顧辛安,也不知他如今會是怎樣一副表情,是生氣,還是覺得追悔莫及。
回過神來,顧紹禮擡腳跨過門檻進府,門內照壁前正有兩個下人在彎腰掃撒,瞧見主子來了,忙停下動作行禮。顧紹禮颔首,繞過照壁往前走,一路上來來往往的下人無一不是姿态端正地行禮問安。
還沒走進內院,遠遠就聽見了十七的聲音。
“阿娘,這宅子真是皇帝賞賜給子儀的?我瞧見外頭的門上還挂着護國公府的匾額,那是不是以後子儀就是護國公了?”
“應該是吧,都直接把我們接到這裏來了,不過往後子儀下衙,就能早些回家了,這裏離皇宮還挺近的。”
之前的房子離皇宮也算不得多遠,只是比不得過去的顧府,也沒多少下人。如今隆恩浩蕩,下旨賜的這座新宅,庭院深深,曲徑通幽,屋子比之前的顧府還要多。
如今,從一個普通文官一躍而起,重得護國公的封賞,顧紹禮清楚,日後會在朝野上下得到的非議會比從前更多。
他不擔心那些,只擔心十七會不會受到那些不好的話的影響。
顧紹禮想着,往內院走了兩步。
十七和杜氏還在說話,瞧見他走過來,忙幾步迎上前:“回來了?陛下說了什麽?”
因為軍師這個身份,顧紹禮得候在城外聽宣方能進城,十七卻自由地很,進城後直奔顧府,說什麽都要把杜氏帶出來。
本來顧府的那幫子下人人多勢衆,要想拿下她,實在是輕而易舉,可偏偏十七生了個心思,路上讓暗衛去了趟左相府搬救兵。于是,在顧辛安就要拿下十七的時候,寧家四兄弟直接帶着人手沖過來了。
等到他們把杜氏從顧府帶出來後,還沒來得及歇上一會兒,宮裏頭又來人了。領頭的公公神态親和,見人先三分笑,恭恭敬敬給行了個禮,而後又說了新皇的旨意和賞賜,然後當着顧辛安鐵青的臉,直接請了她和十七上轎,緊接着一搖一擺的就走了。
“沒什麽事,只是問我這些賞賜可是夠了。”顧紹禮的目光十分清澈,笑容就挂在嘴邊,淡淡的,看起來是真的沒什麽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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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十七忍不住想,這賞賜要是覺得不夠,還能再跟皇帝讨點不成?
在得知兒子平安回來後,杜氏從知道出事後,心裏就一直吊着的石頭,這會兒總算是徹徹底底的落了下來。
見兒子完好無損地站在眼前,杜氏眼眶濕潤,十七見狀忙讓開,沖着顧紹禮眨了眨眼睛,一閃身就進了自個兒的院子。
十七一走,顧紹禮暗暗嘆了口氣,看着杜氏,一撩衣擺,當場就雙膝跪地,沖着杜氏磕了一個響頭,嘴裏道:“兒子不孝,讓娘挂心了。”
“回來就好!”杜氏眼眶濕潤,伸手把他扶起,“護國公的爵位,是你拿命掙回來的,拿緊了,這是拿命掙的啊!”
顧紹禮沒法跟杜氏解釋,就算沒有這次的事,護國公的爵位早晚新皇也會下旨封賞,只能不住地安撫她,并保證日後一定不會再做這麽危險的事了。可心裏清楚,只要他在西京一日,朝廷的黨派鬥争,早晚會牽引到他的身上來,尤其是他如今已經不是單純的一個文官了,他還是國公。
“母親。”
轉瞬間思緒萬千,顧紹禮扶着杜氏回了房,屋內并無第三人,所有服侍的婢女都循着之前的規矩安安分分地守在院中。房門關上,顧紹禮又是“噗通”一聲跪下。
“母親,兒子有事不知該如何和您商量。”
杜氏愣了愣,顯然被他突然來這麽一下驚到了,趕忙追問道:“這是怎麽了,有什麽事非得這麽商量?”
她這個兒子,打小是個有主意的,從來都不需她有多擔心,更是從來不會向她請求什麽。
這一下,她有些不知該做什麽反應。
顧紹禮連着磕了幾個頭,這才直起上身,神情嚴肅地說道:“母親,兒子打算将手頭的事清一清,帶着您和阿芙回霞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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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在西京城內清一清的事,仔細算來,只剩一件。
想要帶着母親和十七離開西京,去別地生活,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徹徹底底和顧家斷絕關系。
如今,護國公的爵位相當于是重新回到顧家,不同的只是擁有者身份的改變——從顧辛安本人,到顧紹禮,這樣的轉變顯然是顧辛安不願意看到的。
然而,對顧紹禮來說,護國公的爵位如果說真要繼承,也理當由他這個正正當當的嫡子承爵,而非是後來居上的顧紹義。
如今,顧紹義沒了,顧辛安又并無別的子嗣,護國公之位落到顧紹禮的頭上,他心底有多氣惱,不用說出來,旁人也猜得到。
和顧家斷絕關系,光靠一個爵位,是起不了作用的,甚至還容易被有心人利用,抓着把柄,告他不孝。
新皇以仁孝治國,一個“孝”字如若站不住理,丢爵位是小,只怕還會丢了官位。
為此,顧紹禮表示,有些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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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政的事,十七表示她什麽都不懂。但是,自家夫君覺得頭疼,她确實看在眼裏的。
然而這個時候,十七卻突然沒法分出神來擔心顧紹禮。只因為,那個害得她親娘早早丢了性命的男人,意外沒了。而北疆侯府那,卻命人快馬加鞭寄信來說,想請她過去幫忙料理後事。
十七是單純。可單純不是愚蠢。她和阮庭這些年來,別說是父女之情,便是連陌生人之間的萍水相逢也沒這感覺,要她去千萬裏外的北疆侯府為一個不願承認他,甚至根本稱不上是個父親的男人料理後事。
十七表示不能理解。
同樣不能理解的,還有阮庭的死。
“聽說那個混蛋死得并不光彩。”
寧老三的消息最靈通,這會兒喝着茶,慢吞吞說道。
寧老二脾氣暴,性子急,受不了他這慢吞吞的樣子,擡手一巴掌拍在老三的肩膀上:“說話急死了人了!趕緊說呀!”
“二哥你倒是輕些。”寧老三揉着胳膊,吃痛道,“你們猜那混蛋是怎麽死的?”正打算讓人好好猜一猜,結果一擡眼瞧見寧老二那要生吞了自己的表情,老三立馬改口,“他……他是死在北疆侯一個小妾的床上!”
這話一出來,十七懂了,恍然大悟:“他睡了北疆侯的小妾,于是被北疆侯一劍殺了?”
“……殺他的是宥嘉郡主。”
寧老三說罷,便将得來的消息從頭到尾說了一通。
卻原來,阮庭和宥嘉郡主回北疆侯府不過兩三日。阮庭就偷偷和北疆侯新納的小妾有了收尾。這事做得極隐秘,可宥嘉郡主是何人?這一位,獨霸夫君多年,連個近身服侍夫妻倆的下人都不願意用漂亮的,怎麽可能會仍由他跟父親的小妾胡來。
盛怒中的宥嘉郡主,沒壓下火氣,責難了幾個從西京城一路跟到北疆侯府的小妾。結果一不小心,之前那個外室滑胎了。落地的是個成了形的胎兒,卻長了六個指頭、一條尾巴,活脫脫一個怪物。
宥嘉郡主吓得一夜未眠,不想卻又發現阮庭偷偷去跟父親的小妾幽會。暴怒中,她拿着平日裏用來裁剪布匹的一把剪刀,沖進那對奸/夫淫/婦睡覺的屋子裏,趁人還來不及反應,狠狠地捅進了阮庭的心口。他尚來不及慘叫,驀地就沒了聲息。
那個小妾吓得尖叫,北疆侯府的下人們趕到屋子裏的時候,不過才十五六歲的小妾,已經被發了狂的宥嘉郡主劃花了一張臉。
床上,到處都是血。
再後來,為了能息事寧人。北疆侯府将當時在場的所有下人全都拖下去喂藥埋了。阮庭那幾個都懷了胎的小妾,被瘋魔的宥嘉郡主逼着一個個都喝了落胎藥,結果下來的都是些還沒成型的肉團,只模模糊糊有了人的形狀,尚且還看不出是怪物,還是男胎。
北疆侯雖有心阻攔,可一想起阮庭竟是連自己的妾都敢染指,憤怒之餘,便放縱了宥嘉郡主的這種行為。于是到了最後,阮庭至死留在世間的唯一子嗣,竟只有十七一人。
而偏偏十七,卻是他早年抛棄的寧佳之女。
“那他們要我去北疆侯府做什麽……”十七皺了皺眉頭,表示仍舊不能理解。
“大概是為了讓你認祖歸宗,一個有庶女的寡婦,和一個不僅沒嫡出甚至連庶出都沒有的寡婦,顯然後者不光可能不能生養,更是個不能容人的妒婦。”寧老大沉默半晌,如此猜測道,“畢竟,阮庭一死,以北疆侯府的勢力,不可能讓郡主守寡太久。而且……阮庭死得太不光彩了,必然要想辦法将事情壓過去。”
十七皺眉。
“你要不要去?”寧老四出聲詢問。
她擡頭,搖了搖,卻說了另一番話:“舅舅們為什麽不猜,他們的目标其實不是我,而是可能會陪着我過去的夫君?”
作者有話要說: 推薦我的新坑:重生之梁上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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