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然而,世事無常的,并非只有樸瑾春的遭遇。

一直在衆人印象中能和奸臣佞臣靠邊的右相,時至今日手底下雖也有人貪贓枉法的,卻還沒生出一個能像北疆侯那樣,看着忠心不二,實則狼子野心。

在宋承淮帶着宋家軍圍剿北疆侯叛軍,不日押解一衆叛軍凱旋而歸的時候,從北疆到西京沿途的百姓終于有了真實感——那些被宋家軍押解着的灰頭土臉的士兵,因了身上和宋家軍截然不同的铠甲,再不明白的人也知道。就是這些人,跟着北疆侯試圖謀反,因為被人發現了謀反意圖氣急敗壞,直接在北疆起兵,意圖殺向西京。

要是這些人真的殺向西京,住在沿途的百姓哪裏會有好的,必然會因此受到影響。所以,當百姓們看到叛軍被押解赴京的時候,無不解氣,鼓掌叫好。

因為有顧紹禮肅清朝堂在前,北疆叛軍押解回京在後。因此,當新皇在朝堂之上向着文武百官詢問該如何處置那些叛軍的時候,沒有一人持反對意見,所有人的意思都是斬首示衆,且為首的北疆侯一脈,株連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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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族……”

诏書下達的當夜,十七靠在顧紹禮的懷中,眉頭一直微微蹙着,似乎不能明白:“株連九族會不會太狠?”

“一點都不狠。”顧紹禮擡手,摸了摸十七的後腦勺,低聲解釋道:“如果那些人真的沿途殺進西京,死的只會比九族更多。而且,不光是皇室遭難,百姓也會跟着遭殃,到那時候,你就會恨不得飲血食肉。”

株連九族此等罪罰,雖聽着有些險惡了,但實際上在有的時候還是有存在必要的。

九族,即為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這些都是極為親近的族人,也是在那些謀反事件中處于協從位置的助力。為首的人沒了,這些人還在,就意味着,死灰極有可能複燃,到那時候,只怕又會是另一番動靜。

十七沉默。她不懂那些法,但是道理還是明白的。從前在大都的時候,西風寨的叔叔伯伯和幹爹他們就都說過,有些事,作惡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家人。

“北疆侯……幾時行刑?”

顧紹禮閉眼:“陛下在今日朝堂上說了,不日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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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日的意思即為幾天之內,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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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當真是在不日之後,北疆侯及其黨羽株連九族之罪,果真下來了。

九族之中,關系極近者斬首示衆,關系較遠者流放充軍。

流放當日,十七站在十字路口的酒樓上,臨窗眺望,看着長長的充軍隊伍一步一步被押解着從遠處經過酒樓,又繼續慢慢地向城門口走,她垂下眼簾,輕嘆道:“要是沒有那麽大的野心,又怎麽會連累那麽多人。”

身後的屋子裏,顧紹禮站在桌旁,伸手沏了盞茶,走到窗邊遞給十七:“這世上的人,心思多繁雜。如果人沒有野心,大概就不能稱之為人了。”

顧紹禮的話說的在理,十七心中明白,野心這個東西,人人都有,只是每個人的野心各有不同。

十七的生母寧佳的野心,是想要跟着心愛的男人,永生永世在一起,所以沖破世俗枷鎖,不惜私奔,最後卻落得一個傷心的下場。

十七的生父阮庭的野心,大抵就是想要找一個世家女子成親,從此平步青雲,因此才抛棄了一心想要私奔謀求幸福的寧佳,轉而又追求了能為他帶來潑天富貴的宥嘉郡主,只是多年後,卻也死在了郡主手中。

宥嘉郡主的野心,清晰明了,不過是想要阮庭一生一世只想着自己,一心一意只守着自己,卻一直不斷地被這個男人,一次又一次蒙騙、一次又一次傷心。

而北疆侯及其一衆黨羽,他們的野心為的是那至高無上的尊位。北疆侯半生戎馬,常年守在邊關,遠離西京皇城,漸漸成了當地的“土皇帝”,時間一長,野心遂起。

這些年,北疆侯在朝堂之中安插的人手并不在少數,如今就這樣傾覆了,大概誰也沒想到。

押解的隊伍終于出了城,原先在路邊圍觀的百姓也慢慢散去。十七轉身,回到桌旁坐下:“方才我似乎在底下瞧見……瞧見你父親了……”

正在倒茶的顧紹禮頓了頓,放下茶壺,垂眼道:“他如今沒了護國公的爵位,成日在家裏好吃懶做,三不五時地就想着要将母親接回去,重新扶正,然後立我為嫡。”他冷哼一聲,“這些年,他做了太多錯事,現如今想要挽回我們母子,不過是為了挽回名聲。”

十七撇撇嘴。不管是阮庭還是顧辛安,說到底都是自私的人,一己私欲充盈滿腔,為了己私不惜做出傷害他人的事。

十七想,也許是骨子裏流了阮庭的血,有時候她像母親那樣容易心軟,有時候她卻像阮庭那樣冷酷,不然也不會在得知生父被殺的時候,心裏什麽感想都沒有,甚至還長舒了一口氣。

大概是看出十七心裏想的是什麽,顧紹禮擡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做錯事的人,不管如何,總得要付出代價才行。他已經為此付出了代價,心愛的女人沒了,寶貝的兒子也沒了,孤零零一個人活在世上,名聲也壞了。呵,他也是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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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怎樣的代價,在顧紹禮的心裏,顧辛安如今的境遇,實屬自讨苦吃。

以至于,當顧辛安再次站在護國公府門前,試圖勸說杜氏回家的時候,十七的态度十分強勢。

“小狗……循兒,”十七掩唇咳嗽兩聲,“你回去照顧母親,別在這兒湊熱鬧了,省得等下動起手來傷着你。”

杜循眨了眨眼。半大的小子,自從親爹親娘沒了之後,和毫無血緣關系的長姐相依為命,好不容易有了疼愛自己的母親,雖然是認的,可無論怎樣也得到了母愛,自然見不得有人欺上門來。

所以,顧辛安在門外吵嚷着說要見杜氏的時候,方才從外邊學堂提早下了學回來的杜循,正巧撞見了這副情況,當下從接送他上下學的馬車裏摸出一根細木棍來,噔噔噔地跑到人前,大吼一聲:“誰在護國公府前大吵大嚷?”

曾經挂在顧府門前的“護國公府”匾額,如今換了地方。顧辛安擡頭看着匾額,又看了看攔在門前的姐弟倆及站在他們身後的護國公府家丁,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下口水,斟酌道:“杜……”

他話沒說完,十七眼神已變,挺直脊背,冷聲道:“家丁何在?”

“在!”

護國公府如今的家丁,大多是宋承淮麾下受傷退伍的兵卒,個個都是上過沙場,殺過人的,聽聞十七的詢問,齊聲大吼。

顧辛安震了震,緊接着,只見眼前的年輕婦人下巴微擡,嘴角抿起:“閑雜人等不可在此喧嘩,還不請這位大人離開。”

“是!”

顧辛安大驚。

他從護國公的爵位上跌下來,盡管再回不到從前門庭若市的時候,可也還不至于被人這麽無禮對待。當即,顧辛安大怒。

然而怒意還沒來得及發洩出來,顧紹禮帶着從宮中求來的一道聖旨,和宋承淮一起,騎馬回到護國公府前。

“你在這裏做什麽,父親?”

顧紹禮說話還是客氣的,見了門前的顧辛安,翻身下馬,走到十七身旁,對着他淡淡問道。

“你倒是知道我還是你父親。”顧辛安冷哼,正欲再說些什麽,好讓顧紹禮老老實實帶着杜氏和妻子搬回顧府,顧紹禮又用行動表明了什麽叫做“做夢”。

顧紹禮沒有太理睬他,反而轉身命人将新皇的聖旨交給了十七,低聲笑道:“打開看看。”

十七不疑有他,伸手接過聖旨,徑直打開。

在西京這些日子,她從不忘讀書識字,漸漸也能夠紅袖添香,多多少少識得了不少字。聖旨上的內容,她仔細辨認,表情漸漸從疑惑、好奇,轉變成驚詫、欣喜。

“子儀,我們真的……真的要回去了嗎?”

她随手将聖旨往旁邊一丢,興奮地撲上去摟住顧紹禮的脖子,大聲問道。

聖旨才一飛出去,杜循臉色就白了,趕緊撲過去把聖旨抱進懷裏。

顧紹禮笑,欣然接受了妻子的熱情,捏了捏她的鼻子:“嗯,西京城裏該解決的事情都解決了,陛下同意我的請求,封我為霞州州牧,轄霞州、青州、雲州和柳州四州并崇雲、元通及邵誼三府。”他頓了頓,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伸手撫了撫十七的臉龐,低聲問道,“阿芙,你可願跟我去赴任?”

自然是願意的!

十七想也沒想,忙不疊點頭。

夫妻二人你來我往間,竟是直接把旁人都忘在了腦後。宋承淮瞥了眼已經被冷落到快要爆發的顧辛安,咳嗽兩聲,将那二人喚過神來。

作者有話要說: 推薦我的新坑:重生之梁上燕

全文存稿中,已存稿15W,正在繼續奔騰。這是一個跟《春草碧》一樣正經的故事,一個關于重生,和關于執着守護的故事。唔,文案那一面正在努力裝潢~預計十一月三十日就開文了,請大家一定要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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