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崔管事像一個大麻袋似的砸落在地,灰塵四起,丹田處傳來的極度劇痛,令他半天都爬不起來,整個人的意識都有些模糊了,只隐隐約約看到一個人影走到面前來,他第一時間便想逃開,恐懼瞬間攫取了他的全部心神。
相長寧彎下腰去,只見崔管事胸口的衣衫已經破裂了,汩汩鮮血正源源不斷地湧出來,不出片刻便浸透了土層,他面上露出幾分嫌棄來,左右張望,才總算撿到了一根草棍兒,在滿是鮮血的地上撥弄了一番,劃拉出了小半塊碎裂的靈石。
這就是所謂的“暗器”了,相長寧嘆了一口氣,頗有幾分遺憾,他在扔出這枚靈石的時候已經盡量小心了,但是無奈實力不夠,在如此大的沖擊力之下,靈石最後還是不如人意地碎了。
啧,浪費,這才剛到手還沒捂熱乎呢,就浪費了一塊,相長寧蹲在那半塊靈石面前,心痛難忍,哀悼了片刻,才站起來轉身離開了。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再多看一眼地上那名崔管事,丹田受挫,還岔了靈氣,估摸着這回是好不了了,這人本就修為淺薄,丹田鞏固不夠,受此挫折,若是好生用靈藥将養着倒還勉強能成,但是麽,一介外門粗使管事,瞧着也不太受重用,如何會有好的靈藥用?
廢掉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相長寧走了幾步,忽地又返回,扯下了崔管事腰間的儲物袋,心道,既是你送上門來的,我便不好再客氣,笑納了。
如此這般,他才心滿意足地離去。
和崔管事打的那一架,雖然說相長寧表現得游刃有餘,無比輕松,但是自家事只有自家才知道,他也不過煉氣六層的修為,若要一招制敵,必然要瞬間爆發,要麽不出手,一出手便要正中要害,正是相長寧長久以來的習慣所在。
是以那看似輕飄飄的兩下,右手拆招,左手反擊,實則已經傾盡了相長寧丹田內所有的靈力,不過麽,總算沒有丢人才是。
回到住處之後,相長寧便取出了兩瓶丹藥,都是中品培元丹,聽豐慶臺的弟子解釋,宗門內每個弟子,在修為升至煉氣五層之時,宗門都會派發一瓶中品培元丹,以作激勵。
而面前這兩瓶,其中一瓶是相長寧剛剛領到的,裏面有三粒培元丹,而另外一瓶則是從崔管事那裏搜羅來的,雖然其中只剩下了一粒,但是聊勝于無嘛。
中品培元丹,對于現在的相長寧來說,也算得上是能用的好東西了。
他服下一粒靈丹,然後立刻合上雙目,盤膝入定,開始修煉起來,不知是不是因為培元丹的緣故,這一次相長寧吸納靈氣的速度竟然比從前要快上數倍!
若是以前吸收靈氣是一點一點,如同葉尖滴水的話,那麽現在就是開了一個小口子,水直接灌進來了,意識到這件事情之後,相長寧心中頓時欣慰不已,立刻加緊修煉起來,生怕這感覺過了,到時又會恢複舊狀。
過了不知多久,靈氣輸入的速度終于有了頹勢,相長寧生出幾分戀戀不舍來,但是沒奈何,這種事情也是要看運氣的,就在他欲結束修煉的時候,忽然,丹田內傳來一陣熟悉至極的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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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時一驚,凝神感受,卻見丹田上方浮現出一點朦胧的輪廓,那輪廓逐漸明晰起來,只有一丁點大,緩慢地旋轉着,僅僅就是這麽一點,相長寧的心卻突然砰砰狂跳起來。
他看到了什麽?那不是混元鼎嗎?
混元鼎,聽說為上古神器,乃是相長寧上輩子的本命法寶,看重它就如同自己的手足一般,煉丹靠它,打架靠它,最後就連飛升渡雷劫也是靠了它的緣故。
可以說,相長寧之所以能在青龍大陸上橫行霸道數百年,最後變成了人人談之色變,望而退步的老祖,大半原因是托了這混元鼎的福。
後來相長寧飛升時被曲清江暗算,紫府破碎,元嬰也未逃得一線生機,他便以為這混元鼎也毀了,當時便心疼得不行,相長寧最知自己的脾性,易受外物所困,若是一味的心心念念,不肯放下,怕是日後要成為自己的心障,遂不敢多想,只當沒有這東西,至于曲清江,到時候殺了便是,也算平了自己的怒氣。
但是沒成想,這混元鼎竟然沒事!還守在自己的丹田內。
一想到這裏,相長寧便心中情緒激越,再一思索,自己沒了元嬰還能重生,也算是奇事一樁,而混元鼎又是上古神器,說不得便是它保住了自己的性命,才有了重生這一機緣。
想明白後,相長寧感慨萬千,失而複得的激動,便是他這般心境,也難免有些把控不住了。
過了片刻,丹田內混元鼎的那點輪廓漸漸消失不見,但是相長寧知道,這寶貝必然仍舊守在他的身體內,與他再次一同登上大道,心裏忽然就此安定下來了。
日子就這樣不鹹不淡地過去了,有常老頭照拂,相長寧在一品靈草園混得倒也不錯,只是他畢竟資歷不夠,年紀過小,又是新來的,那些原本就呆在這裏的老人們不免有些排擠輕視于他,覺得他不過是走了大運才擠進一品靈草園來的。
要知道一品靈草園對于外門弟子來說,已經算得上是一個肥差了,然而一個蘿蔔一個坑,這裏的弟子都是花費了大力氣擠進來的,而相長寧這棵小蘿蔔卻輕輕松松便鑽了空子混進來,難免叫其他弟子心頭不平衡。
這些弟子們中以方煊最甚,尤其是在上回被相長寧擠兌之後,怎麽瞧怎麽不順眼,平常沒事便譏諷刺他幾句,相長寧倒也懶得搭理他,偶爾回幾句嘴,言辭犀利,只把方煊氣得直跳。
便有一些稍微厚道的師兄弟瞧不下去了,有人勸道:“他不過一介黃口小兒,你何必總與他過不去?”
方煊便道:“我只是瞧不上他罷了,不過是巴着常師兄的情分進來的,還整日擺出那一副目下無塵的臉色來,給誰看呢。”
那人無語,心道就這麽一個小娃娃,我瞧着也沒表現得如此不堪啊,怕是你自己眼瘸罷?但是這話是萬萬不敢說的,方煊又是個暴躁脾性,那人只得道:“這小孩既是常師兄照拂的,你也要看他幾分面子,眼不見為淨,你索性去內園待着吧,便見不着他了。”
方煊聞言,頓時發怒:“你這話的意思是我還要躲着他?他算老幾?我來靈草園做事時,只怕他還在吃奶呢!”
這是好話歹話都聽不進了,那人也是個有脾氣的,扔下一句:“随你自己去罷。”便甩袖離去了。
方煊怒意稍平,卻聽身後冷不丁有人嘆氣:“只怪我礙了方師兄的眼,不如這樣,方師兄還是去內門罷,這樣就不必與我碰面了,也免得影響方師兄修道的心境。”
方煊才平息的怒意又翻滾起來,誰人不想做內門弟子?那也要有本事才行,這話明顯是在譏諷于他,方煊轉身瞪過去,冷哼道:“來日我若進得內門,必叫你為我端茶捧飯,做一介粗使奴仆。”
這話便有些侮辱人了,清虛宗雖然弟子衆多,但大家都是來這裏修道習藝的,誰不是爹生娘養,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又不是簽了賣身契,哪裏還有奴仆一說。
聽聞此話,相長寧倒也并不惱,只是微微眯了一下眼,突然笑開了,他這陣長了些個子,修煉又有精進,吃的也比從前好,臉上長了肉,看着圓潤了些,皮膚白皙,眼瞳漆黑如墨,唇紅齒白,這麽一笑,倒顯得有幾分可愛靈動來,他開口道:“好好好,都依方師兄便是,來日若我進了內門,必然請方師兄來為我端茶捧飯,灑掃庭院。”
他說完,揣着袖子便潇灑離去了,全然不管身後暴跳如雷的方煊,只把他當成了不存在,聽着那聲聲怒罵,他心裏竟然還生出幾分愉悅來,然後又在心底感慨,看來重生到一副小孩子的身體中,這擠兌人的惡趣味不但沒有改掉,反而變本加厲起來了。
來到這裏之後,相長寧才知道一品靈草園分內園和外園,年份久些的靈草都種在內園,他沒事便去轉轉,看着一畦一畦的靈草,眼神既是欣慰又慈祥,若是靈草能通人性,恐怕都會忍不住打起哆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