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坦白

本章梗概:

叉骨和冬兵表示:我才不想知道大盾和鐵人的八卦。

美國隊長在鋼鐵俠的門外徘徊了很久。你沒有想錯,我說的就是兩種門。

其實他不想來的,但他剛洗完澡鑽進房間,就看到冬兵四仰八叉地把整張床霸占了。他的好戰友見着他進來很不友好地從被子裏探出頭,嘟囔了一句“你不是睡斯達克的房間嗎,你怎麽還不過去?”

史蒂夫又好氣又好笑,一邊摸過自己的恤衫穿上,一邊掀開被子的一角,“不知道你胡說什麽。”

冬兵一看史蒂夫有意和自己分享這麽舒坦的大床,趕緊又把掀起的被子一角蓋回去,雙手雙腳叉得更大了。本想找點什麽詞努力把史蒂夫勸走,但想來自己也不擅長,幹脆立馬閉上眼睛把頭側向一邊,淡淡地道,“嗯好吧那我睡了晚安。”

所以有時候友情也是很蒼白的,友誼的小船為斯達克大廈的一張大床說翻就翻了。那一刻史蒂夫覺得他不應該給冬兵将就在自己的沙發,應該給他打個地鋪。

但同時他也慶幸還好冬兵在內戰中沒有隊伍可選,只能站在隊長陣營。否則真要給了他選擇的餘地,他分分鐘倒戈向鐵人隊。

即便如此,要讓史蒂夫立馬鼓足勇氣走向走廊另一頭的房間還是不行的。于是他又一次把被子掀開,推推冬兵的手臂,道,“巴基,你好歹睡過去一點。”

冬兵和人鬥嘴不行,但裝死還是很在行的。他曾經在雪地裏懵逼地躺了十幾個小時,也曾躲在樹幹對着狙擊鏡一天一夜一動不動。他是訓練有素的狙擊手,史蒂夫想要搬動他沒那麽容易——何況史蒂夫現在搬的是他的左邊,開什麽玩笑,冬兵甚至能讓鐵臂立馬和床單長在一起。

于是史蒂夫又繞到了右邊。但同樣,他還是沒有搬動冬兵。其實他也不是那麽想搬動,他有千言萬語想對托尼說,就是缺少一個契機和一點點勇氣。現在好了,冬兵給了他這個機會。他又試圖推了幾下裝死的戰友,得到無聲的抗議後,他終于走向了門口。

“你……穿個褲子比較好。”走到了門口,冬兵的聲音幽幽地從背後傳來。史蒂夫一轉頭,自己的褲子就被冬兵抛到了他臉上,等他把褲子從腦袋上拿下來時,冬兵又像從來沒動過一般打着呼嚕。

不過冬兵的建議很有道理。他就這麽用浴巾裹着下半身過去,托尼看到了難免會懷疑他的誠意和動機。

于是在穿好褲子後,史蒂夫走向了鐵人的房間。

在門前徘徊了至少五分鐘時,史蒂夫第六次把手舉起來。這一回,他總算敲到了門。他被自己敲響的門聲吓了一跳,趕緊清清嗓子,盡可能地穩住聲線,對裏面的人柔聲道——“呃……托尼,是我。”

聽到史蒂夫聲音的一刻,托尼心說完了。他惡狠狠地瞪了交叉骨一眼,迅速思考着是否有地方先把這個大家夥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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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然,他沒有找到。他絕對沒法把交叉骨藏在衣櫃,叉骨的個頭很大,他不能保證叉骨待在裏面不發出聲音。他也沒法把交叉骨藏在床底,因為他不清楚把史蒂夫放進來後事情會進展到什麽地步。不管是讓對方在床底下聽些不雅的聲音,還是自己意識到床底下還有個人,那都非常影響興致。

托尼是不接受這種玩法的,他硬不起來的。

他的目光落在了房內一個巨大的保險箱上。保險箱是用來放盔甲的,裏面的空間足夠交叉骨進去。但問題來了,他不确定這個保險箱會不會連氧氣一起隔絕。在他設計盔甲儲存間時,是以越密閉越好的标準制造。畢竟越少接觸氧氣,金屬鏽蝕的速度就越慢。

而交叉骨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用一種無比驚愕的目光回應了鐵人。

好吧,這一條路也被堵死了。鐵人無奈,做了個噓的手勢,示意交叉骨先不要動作。如果實在不行,那就不要把史蒂夫放進來了。他不開門的後果怎麽說,都比開門看到貼身保安和自己共處一室要好一些。

見托尼沒有回應,史蒂夫又對着門喊了一句——“托尼……你睡了嗎?”說完自己又先下了定論,“不,你肯定沒睡,我能……我能進去和你聊聊嗎?”

“不,史蒂夫……我準備睡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托尼回答。他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慵懶。

但如果史蒂夫是那麽知難而退的人,內戰也就打不起來了。

只聽門外稍稍安靜了兩秒,史蒂夫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語調裏滿是失落和沮喪,“對不起,托尼。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那語氣飽含着滿滿的愧疚,讓托尼心頭一軟。但他現在不能軟,他必須維持清醒的意識和理智的思維。

他慢慢地走到床邊坐下,對着門外再答——“我沒有生氣,我真的要睡了,明天我和你好好聊,好嗎?”

“不,托尼,我知道你沒那麽早睡。以前我住在你這裏的時候,你天不亮就不會進卧室。你——”史蒂夫頓了頓,給出了結論——“你不想聽到我的聲音,是嗎?”

“不不不,我只是——”鐵人剛想解釋,而交叉骨也慢慢地走過來坐在了他的旁邊,一副興致盎然期待後續的樣子,托尼瞬間忘了他想說什麽。轉而用力地杵了交叉骨一下,壓低聲音罵道——“把你的耳朵堵起來,該死的!”

交叉骨扭頭看了托尼一眼,笑了,非但沒把耳朵堵起來,反而盤起雙手,幸災樂禍地反問,“你不是說和他是純潔的革命友誼嗎?但聽起來怎麽很有故事的樣子。”

“那是因為整個複仇者聯盟的人都住在一起!”托尼啞着嗓子回應。

他現在恨不得馬上把隔音裝置拉上,可這是他的卧室,是他最不設防的地方。所有的門都有隔音設備,偏偏關于卧室的隔音設備囊括了外頭喝咖啡用的小廳。

“你裏面還有其他人嗎?托尼?”聽到響動的史蒂夫不禁問道。

鐵人一慌,趕忙解釋——“沒有,我都快睡了,哪有什麽人。你也快睡吧,我們明天——”

“我怕我明天面對你就說不出口了。”史蒂夫堅持。他的聲音變得堅定而沉穩,其中滿含着背水一戰的英勇氣概。

是的,史蒂夫确實思考了很久。他知道一旦他面對托尼那雙黝黑又明亮的眼睛時就心慌意亂,組織好的話都将支離破碎。或許托尼不開門是好的,那至少能讓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把心裏所想和盤托出。

盡管托尼打死都不想他現在就坦白。

“有些話其實在開戰之前就想告訴你了,我知道這或許聽起來有點……奇怪,但我想繼續瞞着你,或許是在欺騙你。我不想欺騙你,尤其在戰争和巴基的事情發生之後。”史蒂夫說得很認真,努力地把意思全面客觀地表達。

他捏了捏拳頭,現在他的手掌全是滑膩的汗。

可這話叉骨聽了就不爽,不禁抱怨,“媽的,這小子又他媽把責任推給冬兵。老子跟你說,我帶的兵,他絕對——”

“我讓你把耳朵堵起來你沒聽到嗎?你兵崽子洗腦之後幹掉了我父母,這筆賬要我現在和你們算嗎?”鐵人沒好氣地堵道。

托尼當然知道整件事的責任都在九頭蛇,可冬兵是親自動手的那一個。即使事後他能說服自己不再追究冬兵的問題,但想到了心裏頭也不會那麽舒坦。所以他只能努力不去想,而交叉骨也絕對不該提。

這也是托尼不想交叉骨聽到的原因,他知道交叉骨喜歡冬兵,那喜歡絕對不亞于史蒂夫對自己的感情。而史蒂夫前來必然是道歉的,道歉的內容又一定會與冬兵有關。

他不想讓事情變得尴尬和難堪,可史蒂夫堅持要說,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交叉骨也自認理虧,默默地坐着不再吭聲。

但他倆都沒有料到,史蒂夫絕對不僅僅只是道歉那麽簡單。

“戰争結束之後,我一直在回想那時候的所作所為。我執意把冬兵帶走,希望他能夠受到赦免,是因為他從始至終都是受害者,雖然在外人看來他是加害者。”

史蒂夫頓了頓,手掌貼在冰涼的門上,“他是我的朋友,他在我最需要他人關懷的時候陪伴在我身邊。現在也是他最需要我的時候,我沒法……我沒法袖手旁觀。”

托尼知道,他都知道。他也曾經愧疚過,也曾經後悔自己的激進。但他沒法保證再經歷相同的場景時,他能控制得住那勃然而出的憤怒。不過他也同樣要告訴史蒂夫——“我知道他是你的朋友,我也是。所以我也——”

可托尼話還沒說完,就被史蒂夫打斷了。而打斷的內容讓裏頭兩人都愣了一下,因為那聽起來……實在不怎麽悅耳。

“不,你不是我的朋友。我……我不想你當我的朋友。”史蒂夫說。

托尼心口一涼。哦,那這樣的話,也能解釋得通。畢竟他們從最開始就矛盾連連,史蒂夫出于禮貌而對自己表現友善,那只能證明史蒂夫的修養很好,證明他的忍耐力很強,證明他能既往不咎,可偏偏不能證明這是友誼。托尼也不該指望他倆能有什麽特別深的友誼。

“這不是友誼。”像嫌不夠似的,史蒂夫還多補充了一點。

連叉骨都忍不住用同情的眼神看向托尼。

托尼則咬緊了牙關,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理解中的友誼,是我和巴基的一樣。我們可以分享一切,分享住所,分享情感,分享愛好,也分享所有的喜怒哀樂,我們不會有所顧慮。”

“可我和你……不能。我怕這樣東西你不喜歡,那種說法你不喜歡,我和你相處會緊張,我戰戰兢兢,不知所措,越怕你不高興就越讓你不高興。我……”

“我不知如何是好。這不是友誼,這不是。”

床單在托尼的手中揪緊。叉骨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雖然叉骨不理解兩個人的相處過程,但這麽尖銳的坦白對任何人來說都是種傷害。雖然交叉骨的朋友不多,但只要想想哪天巴托克或羅林斯對他說這些,也難免會有點傷心的感覺。

“他就是個混蛋,你看他連話都說不清楚。”叉骨說道,用力地捏了捏鐵人的肩膀。

可托尼沒有反應。史蒂夫說的雖然不好聽,但确實是他們的問題。是托尼自己把雙方的關系理解得太深了,以至于被人敲醒的一刻有些難以接受。

“我和你有太多的不同,我們來自于完全不同的時代,不同的生活背景。我以為我可以适應你的方式,畢竟我認識你的父親,或多或少我都能從與霍華德相處的過程中找到一些經驗,使得我與你的關系不要那麽僵硬。可事實是,我做不到。”

因為托尼比他父親更加頑劣。他沒有霍華德的自律,穩重,成熟。那些來自于上個世紀的美德到了這個時代已經被遺忘了很久。或許在那時他的父親也是一個飽受诟病的花花公子與天才發明家,但如果拿托尼與之相比,托尼則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夠了,史蒂夫。”托尼忍不住了,他不想聽到後面的話,“我知道我們沒什麽友誼可言,我一直都知道,你不用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何況你的友情對我來說也不值錢。”

可史蒂夫沒有停止,他提高了聲調,讓每一個字更加清晰。他才不像交叉骨說的那樣話都講不清楚,相反,他講得太清楚了,連托尼都開始覺得他的聲音太過刺耳。

“我知道我什麽都不是,沒有斯達克家或許我連美國隊長都成不了。你說得對,我的一切都來源于一瓶血清。沒有那瓶血清,我甚至連上戰場做炮灰都不可能。”

他瘦弱,矮小。他有着一顆滿載抱負的心,卻沒有能讓他施展拳腳的平臺。他渴望把所有的熱血都貢獻給正義,可正義甚至不願意多看他一眼,直接給了他無數個大大的不合格。

“但我還有一點點膽量,我也不知道我的膽量從哪來,你可以嘲笑我,忽視我,看不起我,甚至在之後譏諷今晚我所說的一切,但我還是想告訴你——就這麽一次,親口告訴你——”

聽到這裏,叉骨都有點坐不住了。他就沒認識什麽人混賬到決裂了還跑來說一通傷人的話。怪不得他從來就和美國隊長不對付,他從骨子裏瞧不起這類輸不起的家夥。至少他交叉骨敢作敢當,輸了也好贏了也罷過去了就不會再提。

美國隊長這算是什麽破事。

他從鐵人身邊站起來,他現在打算直接打開門了。

他就是要讓史蒂夫看看,托尼斯達克房間裏就是不止一個人。斯達克憑什麽要抱着期待的心情等着美國隊長?憑什麽在率先抛出橄榄枝後還要被潑一盆冷水?憑什麽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了,還非得在拒絕之後跑來扇這男人一耳光?美國隊長算個什麽玩意,他交叉骨分分鐘——

托尼抓住了交叉骨的手腕,搖了搖頭。

是的,就算如此,托尼還是不願意讓史蒂夫誤解,他不需要這些誤解來替自己贏回尊嚴。

“坐下。”托尼命令,“他快走了。”

交叉骨不解地盯着托尼,最終不得已又坐回原位。他敢保證往後要和冬兵坦誠相見了,他絕對會告誡兵崽子美國隊長這家夥要不得,連朋友都別和他交。

可史蒂夫最後的話,卻讓在場的兩個人目瞪口呆。沒錯,史蒂夫又說話了,而那話确實就是結語,也是他來敲門最原始的動機。

他不僅僅是為了道歉,他要的也絕對不是友誼。因為——“我很喜歡你,托尼。當我意識到這一點時,我才知道為什麽我沒法像和霍華德相處那般與你相處,沒法像與巴基相處那樣與你相處。”

因為太在乎對方的評價,每一句話都會反複地咀嚼。因為太恐懼失去信任,每一個表情都會翻來覆去地探查。因為太擔心自己做不好,反而做得更加不好,做得更蠢,更傻,更頑固,更錯誤。

懷愛若賊。

“對不起。”史蒂夫說。

說完,門外久久地沉默。

他在托尼眼裏究竟是一塊化石還是一個怪胎都不重要,他已經說完了想說的話。從內戰前開始,持續到內戰之後。戰争并不能改變他的情感走向,而他也因此寄出了那連自己都覺得尴尬的一封信和一部手機。

他喜歡托尼,很喜歡很喜歡。喜歡了很久很久,喜歡到幾次寫下,幾次又把信紙撕碎。這不是友情,這是愛情。只有愛情才會讓人心虛,讓人天真得可笑,又傻得出奇。像癞□□想吃天鵝肉,又像挖一口井就以為能擁有月球。

史蒂夫沒有聽到回應,他也沒指望托尼有所回應。托尼太過光彩,鋼鐵俠太過閃耀。他能站在對方的門外說出這些話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幸運,而那份回應,托尼自會留給與他相配的存在。

史蒂夫稍微定了定神,擡步離去。可他還沒走兩步,卧室的門開了。他的心髒提到了喉嚨口,慢慢地轉過身來。

不過他沒有看到托尼那雙深色的眼睛,也沒有看到托尼穿着睡袍的樣子。他只看到了一個帶着白底藍邊頭盔的男人,那男人還點頭朝他示意了一下,而後将門掩上。

“老兄,如果你廢話別那麽多,直接跳到最後一句告白的話,效果會好很多。”經過史蒂夫身邊時,貼身保镖交叉骨誠懇地建議。

而躲在門板後面的第四個人也收起了記得密密麻麻的小本子,若有所悟,甩了甩鐵手臂,重新鑽回了床裏。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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