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餘菁菁結束了一上午的講課，走出培訓機構狹小的門面，輕輕的舒了一口氣。

她從那家心理咨詢室離職後，兜兜轉轉跳去了一家公考培訓機構做了外派講師，全國各地到處飛，她也不覺得累，反而覺得很自由快樂。

這次出差來的這個小城市，是在地圖上都看不見的那種，餘菁菁從來沒有來過，卻總對這個城市名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想來想去，這才驚覺原來是陳琦的故鄉，他小時候在這個地方長大，高中時因為父母工作調動舉家去了另一個城市，再也沒回過這裏。

她對陳琦的個人信息知道的如此詳細并不奇怪，陳琦去他們心理咨詢室咨詢時填過個人信息表格，本來只是走個形式，粗略帶過就好，陳琦卻填的無比仔細，将自己的生平經歷事無巨細的展示給了餘菁菁，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對于初見的自己就報以這樣大的信任。

而餘菁菁又為什麽對他的個人信息記憶如此之深，如此了如指掌，其中原因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餘菁菁在曲折的胡同小路上随意的走着，想到這可能是年少的陳琦曾經走過的街道，內心就滋生出一種隐秘的快樂。

她剛剛結束了全部的培訓課程，預訂的飛機航班在明天，她索性偷得浮生半日閑，在這個小城市中心的胡同裏随意的游蕩了起來。

轉過一條小巷，一所老舊的高中映入眼簾，此時是周末的午後，學校裏靜悄悄的，老門衛在門口昏昏欲睡的坐着，快要打起呼嚕來。

餘菁菁看看門口挂着的牌子，有些吃驚的發現這竟然是陳琦高中讀過的學校，頓時覺得親切起來，情不自禁的就走上前去，隔着學校鐵門朝裏細細張望。

門口的老門衛聽見動靜醒了過來，見是個文文靜靜的女孩兒在學校門口逡巡着，也不懷疑是什麽壞人，自然而然的熱情招呼着，“哎姑娘你是這畢業的學生吧，回母校來看呢？”

餘菁菁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探出去的腦袋，笑笑沒說話。

門衛大爺見她沒有否認，便也默認自己的猜測正确，他也是個豪爽的，直接大手一揮，“正好周末，學校沒人，你進去瞧瞧吧，我也不看你學生證了。”

餘菁菁沒想到還有這意外收獲，頓時又驚又喜，反正閑着也是閑着，謝了大爺，一溜小跑的溜了進去。

校門口立着一排告示欄，上面張貼了一些學校通知之類的文件，再往裏走，就都變成了歷年來的學生合照，密密麻麻的很不好分辨。

餘菁菁湊近仔細辨認着，想從中找到陳琦的身影。

老門衛也無所事事的跟了過來，見她像是在找些什麽，熱心的向她搭話，“姑娘你是要找自己的合照吧？你是哪一屆畢業的，我幫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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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菁菁思索了一下，輕輕吐出一個年份。

老門衛面色不易察覺的僵了一下，給餘菁菁草草指了指對應的照片位置，扭身忙不疊的跑了。

餘菁菁沒有在意老門衛的異狀，而是連忙湊到他指的位置，一個班級一個班級的找，好不容易才辨認出了陳琦青澀但富有朝氣的臉龐，湊上去細細看着，臉上情不自禁露出一個甜蜜的微笑。

那老門衛在一旁遠遠地張望着，終于還是忍不住，複又走上去，湊頭湊腦的跟餘菁菁搭話，“姑娘你是這一年的呀。”

餘菁菁嗯了一聲，目光還停留在照片上陳琦的臉龐，随意應道，“怎麽了嗎？”

“這一年可出了不少事呦，”老門衛咂咂舌，“我記得你們這一屆還延遲畢業了，弄得陣仗可大了，姑娘你都不記得了？”

餘菁菁皺起了眉，不露聲色的說，“有些忘了，大爺您詳細說說？”

老大爺精神頭上來了，像是打開了話匣子。

“那年不是出了個校園欺淩的案子嘛，鬧得挺大的，一個學生被一群看他不順眼的欺負的慘兮兮，被打的躺在地上起都起不來，那孩子好像本來心理就有點問題，硬生生被欺負成了精神病。正好趕上省教育廳嚴打，搞得那一屆畢業生都為了配合調查，延畢了。”

餘菁菁聽着這段匪夷所思的往事，一雙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她鬼使神差的意識到這件事跟陳琦脫不了關系，也就是說，故事中那個精神不正常的少年極有可能就是陳琦，而他的精神疾病在被欺淩的過程中越發嚴重，以至于現在爆發出來，開始出現嚴重的幻覺，形成了嚴重的被害妄想症。

而他給自己粉飾出了一個虛假的太平的高中生活，将那段被欺淩的屈辱時光封印在了自己的記憶深處，不光是自己，連江問筠這種經驗豐富的心理咨詢師也沒有看出來。

餘菁菁有些急躁起來，她想要馬上聯系江問筠，告訴他這段陳年往事以及陳琦的精神病史，與他一起讨論下一步的治療手段。這個時候，她早已把情敵與否抛在了腦後，只想着如何才能将陳琦的狀态穩定下來，不要向事态更嚴重的方向發展。

正要找個由頭跟老門衛告別，餘菁菁又看了一眼那張合照。保險起見，她指了指照片上陳琦的位置，向老大爺确認道，“您看看，有精神病史的那個孩子是他嗎？”

老大爺湊近了看看，不以為然的撇撇嘴，“姑娘你記混了，哪能是他，他是欺淩同學的那夥人的頭頭，至于被欺負的那個，”接着指尖一轉，指向照片角落裏一個被黑框框起來的身影，“那孩子死了。”